埃米亞斯的聲音平平淡淡,遠沒有武者們那種雄渾的氣勢,但他話音一落,周圍的雪花仿佛都禁止了,氣流仿佛全部凝固下來,就連街口燃燒的火把也似乎驟然僵硬了。也許人類和骷髏還感受不到埃米亞斯的恐怖,但元素可以,看不見的元素以它們特有的形式表達出了對埃米亞斯的恐懼和臣服。
氣氛變得詭異無比,沒有人明白發生了什么,就連博克彌也以為是埃米亞斯施展了什么恐怖的瞬發魔法。
是倫扎伊特的笑聲打破了沉寂:“嘿嘿,老頭,你啥時候承認呂巖是你的徒弟了?”
“他那天不是叫了老師嗎,你沒聽到?”埃米亞斯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周圍的元素卻感覺到了壓力驟然消失,它們又重新的運轉起來,雪花再度落在了呂巖頭頂,街口的火把也重新發出了燃燒的啪啪聲。
“你還真無聊啊!”倫扎伊特笑道:“蠢龍教他是因為在沼澤地被他救了一命,我教他是因為他送了我一盤好花,你又憑什么教他,號稱…那什么的老頭你,居然倒貼做起了便宜師傅?”
埃米亞斯對“便宜師傅”這四個字絲毫不以為意,他冷冷的瞪了倫扎伊特一眼:“我有必要學你們那樣凡事都得找個原因借口嗎,我喜歡就教,那天不喜歡了就把他煉化了,你管得著嗎?”
呂巖聽得一縮頭,這埃米亞斯要真是如此隨性的話,以后還真的小心點。
巴靼不明白兩位強者的厲害,他不耐煩的從博克彌喊道:“叔叔,既然這些賤…不肯走,我們自己走吧!”
博克彌臉色大變,雖然巴靼未把“民”字說出口,但已經是極為不敬的行為,光這一句就足以為夜巴惹下滅族的大禍。
“老頭,聽到了嗎,他說你是賤民。”倫扎伊特瞥了一眼埃米亞斯,譏笑道。
“誰不是賤民,難道你不是嗎?”埃米亞斯冷笑道:“做了幾十年的賤民了,難道你今天才明白自己的身份?”
沒人注意到,遠處血泊和泥濘中的阿野身體一顫,碩大的拳頭死死的握緊,指甲狠狠扣進了掌心的厚皮里。
呂巖聽不下去,一抖白蜂就向巴靼走去。
博克彌不敢阻攔,急忙上前兩步,噗通一下跪在了倫扎伊特和埃米亞斯面前:“兩位強者,夜巴族數十萬生靈的性命,全在您二人一念之間,博克彌不求幫忙,只求放我們離去吧!”
“草原的勇士?你何必給賤民下跪,我們兩個老頭受不起。”埃米亞斯隨手一揮,博克彌自然而然的從地面上站了起來,雙膝再怎么用力也跪不下了。
博克彌急的大喊:“我侄兒年少無知,看在都是人類的份上,兩位強者手下留情啊!”
呂巖一愣,腳步停了下來,博克彌說的不錯,倫扎伊特和埃米亞斯都是人類,而且還明顯是兩個心腸不錯的人類,他們會允許自己在他們面前殺人嗎?
倫扎伊特一臉的戲謔看向埃米亞斯:“老頭,都是人類就該互相幫助嗎?”
“放屁!”埃米亞斯火氣大盛,隨手一揮,無形的氣浪噴出,一座淡藍色的巨大護罩落在了呂巖和巴靼的頭頂,將一人一骨籠罩其中,老頭冷冷道:“少跟我說什么人類、骷髏的,在我這個賤民眼中都一樣,你侄子可以和我徒弟公平決戰,你侄子若贏了,他就可以走。”
博克彌大驚:“巴靼實力不濟,怎么能…”
“博克彌,你閉嘴!”巴靼早就不耐煩了,不就是一死嗎,他不怕,對他來說,捍衛夜巴王子的尊嚴更重要,而且能夠在阿九面前擊敗這個該死的骷髏,他正求之不得。
博克彌看著巴靼那張年少輕狂的臉,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此時,米糧店中冒出一陣陣濃煙,鋸齒腿紅骨從里面跑了出來,向呂巖大聲道:“大人,果然有密道,其中還常有馬匹,馬匹已經被殺,密道已毀。”
博克彌這才記起自己的大事,伯納迪已經被制服,騎骨都在外面沖鋒,這是他最后離開的機會,雖然密道被毀,但以他的實力從東門沖出去還不算太難。
“叔叔,你不用著急,讓我殺了這個骷髏,同你一起沖出東門!”巴靼自信滿滿的從背上摘下牛筋鐵背弓,左手輕輕拂過箭囊,一把銳利的箭矢如同有生命般的跟著他的動作搭上了弓弦。
呂巖也動了,原地一個三連刺,整個人頃刻化作一團旋風向巴靼卷去。
“噫,這是?”埃米亞斯雖然不懂武術,但畢竟看的多了,居然認得出呂巖動作和以前有所不同。
倫扎伊特小聲的驚嘆傳來:“這么快就領悟疊韻技法了,這個小家伙的天賦不錯啊!”
巴靼卻不在乎呂巖的什么疊韻技法,他最擅長的就是弓箭,他的箭術不僅能夠用于遠攻,還能用于近戰,見到呂巖化作一團旋風撞來,他冷冷一笑,弓弦連響三下,三根箭矢分別射向呂巖頸骨的正中和左右兩側,速度竟然不比呂巖的三連推刺要慢。
好狠,呂巖暗贊巴靼的箭術厲害,這三箭幾乎封死了他所有的前進路線,如果繼續旋轉下去,必然要被其射中,他相信巴靼的實力足以令自己一箭重傷。
好在呂巖本來就沒打算一直旋轉,他一側身,身體斜斜倒了下去,白蜂的力量順著一點爆發,他的腿骨在地面上連環蹬踏,身體和炎槍合為一體,化作一條白色的游蛇向巴靼的小腹扎去。
呂巖本來就存著突發制人的想法,變招的時候離巴靼已經很近了,白蜂槍芒帶著一團炙熱的氣體捅出,巴靼腹部的皮甲已經感到了微微的熱度。
巴靼身經百戰,當然不至于如此就范,他又一次向后仰身,這一次他的動作幅度更大,雙臂在接近地面前又一次拉動弓弦,一道白光從他的背后穿過雙腿,直射呂巖的脊骨,這一箭相當精妙,是巴靼自創的一招絕技,名為背襠箭。
這一根背襠箭的角度極為刁鉆,呂巖急忙將白蜂拉回卡在雙腿之間,勉強擋住了這一箭,但他的彈射動作隨之變形,整個身體斜斜的沖上了半空。
巴靼就地一個翻身,后背在地面上輕輕一彈,整個人就站了起來,還未完全站直的時候,他就對著天空中的呂巖連續拉動弓弦,九支連環箭呼嘯而出。
九只箭矢如流星趕月般飛出,然后又很快在空中散做花束般的一團,先后射出的九只箭矢,居然最終完全平行飛行,像一只死亡之手向呂巖的后背抓去。
空中墜落的物體最容易射中,何況還是在如此近的距離,巴靼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勝利顯然已經在自己手中了。
“為什么不等將骨加入了東面的混戰再趁機下手?”霍華德有些不解的問道。
艾西看著前方橋兌城中燃起的無數火頭,淡然道:“你有把握同時對付四名將骨嗎?”
“呃…沒有。”霍華德陡然一窒,別說是他,就是身邊整個近百人的獵骨者小隊,都不可能同時對付的了兩名以上的將骨。
“骷髏對人類的興趣遠大于內戰,如果我們這么多人出現在東邊的戰場上,恐怕他們會先停下來瓜分我們的生魂。”
“那為什么不可以等他們大戰結束呢,何必非要急著蠱惑那些菜鳥潛入城中放火?”瑞克難得一次能問出如此有耐心的問題來。
霍華德也看向艾西:“是啊,要知道雖然連番內戰,但艾米斯手下也有不下于20名騎骨吧,以我們這批獵骨者的實力,對付艾米斯也僅僅是勉強夠看,恐怕即使完成,也會死傷慘重吧。”
“既然桌上不止一道菜,我們當然要加快用餐的速度啦!”艾西微微一笑道:“至于死傷慘重…那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我們兄弟三個身上。”
骷髏大陸的地下一百米,裂開的魂隙更是數不勝數,除了有著良好吸附力的地下爬行動物外,幾乎沒有任何生物能夠生活在其中。
但是,此刻正有一支詭異的人類隊伍穿行在其中,為首的是一名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藍色的眼睛,高挺的鷹鉤鼻,正是來自偌還山脈的大魔法師艾莫瑞,他依舊騎著體型勻稱、裝配華麗的帝國馬,四條健美的馬蹄踱著小碎步,悠閑的如同在草地上漫步。
在馬頭的前方,巖石和泥土自動向兩側分開,所有的縫隙自動合攏,一條高五米寬五米的四方形隧道自動在艾莫瑞的面前成型,猶如一個活著的密道,正在歡快的迎接它的主人。
無數閃亮的光點在密道中游走,照亮著艾莫瑞身后的跟隨者,大武者卡薩琳緊跟在艾莫瑞的身后,清秀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散不去的愁云。
艾莫瑞已經不再如前兩日那樣吹噓他的“頂級巖道術”了,他時不時會將手掌捧出來察看神仆之印的提示,并且會不時低聲抱怨幾句。
以卡薩琳的聽力,當然可以很清楚的聽到他的抱怨:“眼淚的位置怎么這么不清晰起來,難道是被什么給屏蔽了?”
艾莫瑞的不安影響了卡薩琳,她同時以一名大武者和一名女人的直覺,感覺到這個任務絕對不容易,甚至她已經有了把性命留在骷髏大陸上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