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因為之前的戰斗中心力消耗太大的的緣故,楚天迷迷糊糊,一直睡了許久才醒來。
睜開眼睛,當看到電子時鐘上,已經顯示著7月9日二十二時的字樣,楚天心中當即就是一驚。他這一合眼,竟是在不知不覺間,睡了足足十個多小時!
自從修習滄海明月流的功決以來,這還是頭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往常都是六個小時后就可以徹底恢復精神。而自從得到夕月決和擊濤決,內力修為一舉突破到第六階的程度之后,現在更夸張到只要四個小時就可神足氣滿。
想了想,楚天一時也不知所以。也就與睡著之前想到的那個,關于使用預見能力時,為何會感情割裂的問題,一起丟到了一邊。他素來都是這樣,只要對自己沒有太大的壞處。那么想不清楚,就干脆不想。
望了眼船外,此刻已不是戰場,見不到那布滿整個空間的殘骸和尸體。一目所望,依舊是那片一望無際的星空。而唯一能證明剛才那場戰斗,是真實發生過的就只有跟在后面,原本是屬于海盜的那些艦船。
走到舷窗旁,楚天嘆了口氣,勉力使自己不去回憶昨日所見到戰場上的凄涼景象。他不喜歡悲天憫人,在電視中和網絡上也沒少見過戰場實時報到的節目和視頻。此外,在軍校模擬戰中,為了鍛煉學員的心理承受力,都是百分百的模擬出戰場上的情形。
不過這一次,卻與以前不同。這一百多艘沉船,近萬人員的傷亡,全都是由他一手所造成!而且是百分百,再真實不過的現實!
聽那些教員說,對于死亡,只要戰場上得多了,自然就會麻木。可是現在,他卻還遠遠無法做到將之忽視的地步。哪怕是明知那些海盜,手里也不知沾了多少條人命。明知道他若不反擊,那么變成那尸體摸樣的,只會是他自己,卻依舊無法揮去內心的負罪感。
楚天甚至在想,為了那每年三千萬信用點薪金的合同,到底值不值得?這些酬金,固然豐厚得讓他可以無比豪奢的度過這一生。可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填平他現在的內疚。若是當時自己不逞能,任由艦隊選擇繞路的話,也不會如此。
不過隨后,楚天又想起了方樂,想起了自己家里的那幾個弟弟妹妹。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為那些死去的人默哀。聽起來倒像是鱷魚的眼淚之類,可楚天卻是真心實意的,希望那些死去的人能夠在那片空域安息。
默然了良久,楚天突然覺得有點肚餓。暗罵了一聲自己真是沒心沒肺之后,還是從冰箱里拿出一些食物,狼吞虎咽的吃進肚里。至于上官云給他送來的薄荷香糕,此時只剩下了最后一顆。楚天終究是沒舍得吃下去,只得依舊放在里面凍著。
把肚子填滿,楚天也沒心思繼續留在這里,感傷有的沒的,走出艙門后,如往常換班的時候一般,一路慢行走向了艦橋方向。
不過和以前明顯不同的是,一路上所遇見的艦員,無一例外,看他的目光都是尊敬中帶著崇拜,往往是遠遠看到他,就連忙立正行禮。和以前輕蔑或者干脆無視的情形比較起來,簡直就若是身處于兩個不相同的異次元空間一般。
對這一變化,楚天倒并不覺意外。無論是前世也好,還是四千年后的這個世界也罷。能夠讓人折服的,除了權勢和財富之外,就是能力了。他現在既然已經展示出自己的能力,自然會贏得別人的尊重。
若是還在往常,楚天定然會因此而得意忘形。他前后的年紀加起來,也快二十七八歲了,可男人不經歷些事情,是不會成長的。以前他性子雖也淡薄,卻也同樣覺得能看到別人的尊重、敬畏,甚至震驚的眼神,是覺得很酷很爽的事情。男人生命的意義就在于此。可是現在,他卻完全沒有了這種感覺。
“司令官閣下,我剛才還以為,恐怕要等到晚上才能見到您。”
當艦橋的艙門打開,楚天首先看到的,就是已經回到風行者號的伯納迪恩。白發中年正轉過頭望過來,唇角微微有些笑意、
楚天點了點頭,走到了艦隊指揮官席,臉上浮起尷尬的神情;“很抱歉!伯納迪恩閣下,我這一覺睡得太死,所以來得晚了。這次換班,我可以多執勤幾個小時。”
“這倒沒關系,在這船上呆久了,平常閑著也沒事做,還是按照正常的時間表換班就好。再說我也沒到兩三百歲,需要大量休息時間的年紀。”
伯納迪恩笑著婉拒了楚天的提議,正想告辭離開,卻看到楚天的神色有些郁郁,渾不似昨天指揮艦隊時,那般神光煥發。他稍一思索,便知緣由,當即挑了挑眉,問道:“司令官閣下,請容我冒昧的問一句。看你的樣子,可還是為昨天的事情在意?”
“我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滿腦子都是今天凌晨時候,戰場的情形。”楚天搖頭苦笑著道:“一想到這一萬余人,都是死在我手里,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感覺很負疚對么?”
伯納迪恩頓時露出了然的笑意,其實他從昨天就一直很奇怪,楚天當時冷靜的表現,可全然不像是個第一次上戰場的菜鳥。而今天看到楚天的這副樣子,心里倒是一陣釋然。像楚天這樣的,他在軍中也是常見。有些的人就是感覺比別人遲純,戰斗時一點事都沒有,但是當戰斗結束后,卻又緊張害怕起來。
拍了拍楚天的肩膀,伯納迪恩站起了身:“其實沒必要的。和我們軍人一樣,那些人從成為海盜的那天起,就必須有著有一天戰死的覺悟。你要知道,這世上的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選擇的人生,付出代價,其中包括你我!可能你現在還無法做到漠視,不過等到以后,自然就會慢慢適應的。”
慢慢就會適應嗎?
望著伯納迪恩離開了艦橋,楚天再次苦笑著搖了搖頭,適應,那也就意味著他以后,還必將經歷一場以上,像十四個小時前那般的戰斗。
“指揮官大人,請容許我再一次向您道歉。”
楚天回過頭,卻見發出聲音的,正是在他前面的瓦萊麗。這黑人女性,正撫胸躬身,一臉真摯:“這三天以來對大人您的為難,只能證明我的愚蠢和無知。不知道大人,能否接受我的歉意?”
微一怔神后,楚天苦笑著摸了摸鼻子。他對瓦萊麗,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怨恨,之所以會三番五次的給她臉色,只不過是在李雪瑩面前,因為男性自尊被挑釁,而引發的反擊而已。
其實想起他這兩天的所為,他自己也覺慚愧。好歹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怎么還像個小孩似的,跟人斗氣?為那么點事斤斤計較,倒跟個女人似的。
到了現在,楚天已是早沒有了想要繼續和瓦萊麗斗下去的心思。既然對方和解,那么這事自然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