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內,左莫盤膝入定。
他在拼命地修煉胎息煉神,該死的胎息煉神!
該死的蒲妖!
他無數遍地詛咒這個變態。昨天晚上暴走,慘遭鎮壓,他的神識再受重創,被蒲妖打得面目全非。神識面目全非的結果便是鉆心的痛,這下,不需要蒲妖催促,他也得拼命地修煉胎息煉神。
冷靜下來的左莫欲哭無淚,那天晚上,萬萬不該去靈田。一想到蒲妖,那股能滲進骨頭的陰寒和妖異,就好像毒蛇正緩緩鉆進他的褲腿,那股不自主的恐懼,在全身蔓延。
昨天晚上的鎮壓,也令他深刻地認識到雙方實力上無法跨越的鴻溝。
一個強大、變態的瘋子!
左莫已經可以預料自己的未來將一片黑暗。
這廝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從開始的黑海,到劍氣,自己神識受傷,再到胎息煉神,步步為營,自己毫無掙扎地成為他爪下待宰的羔羊。
可憐的自己,還以為里面只是住了個脾氣不好的鄰居,沒想到卻是個邪惡的妖魔。
倘若說之前只是懷疑,那么現他百分百肯定蒲就是妖魔,除了妖魔,誰還會如此邪惡?
幽幽醒來,仿若混沌初開,左莫睜開眼睛,輕輕吐出一直回轉在體內的那口氣。
這口氣息悠遠綿長,吐出時,凝練如箭。
左莫心中稍安,這胎息煉神果然神奇,神識的痛楚要消減不少。而且他能明顯感受到神識漸漸穩定下來,昨晚蒲妖只不過輕輕彈指,左莫的神識便差點被打散。
胎息煉神也不知出自何處,語言晦澀難懂,所用句法,和左莫買來的那枚玉簡南轅北轍,他費了很大力氣,才勉強讀懂第一篇。
他沒想過去問蒲妖,血和淚的教訓告訴他,想在那廝手上占便宜,就等著被坑死吧。
第一篇名為《定神篇,講的是如何入定安神,穩固神識。
這恰是目前左莫最需要的,連續的受傷,他的神識幾乎支離破碎,倘若再不修復,他極有可能陷入瘋癲之中。至于蒲妖說的一息,是指能完成一個完整胎息。
胎息是《胎息煉神最核心,也是最基礎的修煉方法,也是一種左莫連聽都不曾聽說過的呼吸吐納之法。據說它源自人類在胎兒時的呼吸,它并不用口鼻呼吸,而是需用全身孔竅,化氣為絲,一點點吸入,散入體內。這數以百計的細小的氣流在體內流轉,匯集,再由口鼻出吐出。
人體周身孔竅穴位有若宇宙星辰,不計其數,口鼻之類為最大,渾身穴位其次,最多的是那些細微不可見、遍布全身的微小孔。
左莫很好奇,當初創立這套心法的前輩,是怎么想到如此匪夷所思的方法。果然物以類聚啊,蒲妖這個變態瘋子丟出來的心法,也和他一樣變態。
他還沒辦法完成一次完整的胎息。
蒲妖的話不是恫嚇之言,《胎息煉神中有明確記載。他這幾天,其實還是用口鼻來呼吸,不管怎么樣,先把神識穩定下來再說。神識不穩定,光是時不時的抽痛,就足以要掉左莫小命。
但是,當左莫神識稍稍穩定下來,他就必須面對一個問題,如何完成一個胎息。一息,是《胎息煉神入門的標志。
三個月的期限,像一團陰影籠罩在他心頭。
想到蒲妖說起酷刑時,眼中閃耀的瘋狂光芒。左莫敢肯定,倘若自己真的在三個月之內,沒有達到一息之境而面臨血脈逆沖時,蒲妖會在一旁興致盎然地欣賞自己痛不欲生的場景。
悲慘的人生啊!
左莫咬牙切齒地在心中反復詛咒那個人妖,怒火中燒。
忽然,身旁音圭的一個消息引起他的注意。
“繼上月靈谷價格上漲后,本月靈谷價格再次上漲,高品階靈谷的需求大增,也帶動低品階靈谷價格的上漲…”
他一個激靈,靈谷價格上漲!這無疑是這些天,他所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蒲妖忽然冒了出來:“很有趣的東西。”
左莫目瞪口呆,愣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指著蒲妖語無倫次:“你你你怎么能跑出來?”
蒲妖眨了一下他深紅色右眼:“我我我為什么不能跑出來?”
“你不是只能在識海嗎?”左莫呆呆地問。
“誰告訴你的?”蒲妖一臉奇怪地轉過臉問。
左莫無語,心中卻不禁哀嘆,看來自己連最后一個籌碼都沒有了,原來人家是真的可以搬家的…
蒲妖聽了一會,打了個哈欠:“唔,看來要打仗了。”
“打仗?”左莫不明所以。
蒲妖沒解釋,隨手把音圭攬入手中,輕描淡寫:“這東西送給我了。”話音未落,人便帶著音圭消失不見。
“死人妖!”左莫的怒吼在空寂的院子里回蕩。
正在此時,忽然他聽到有人敲門。
左莫心中奇怪,是誰?平時可沒人會跑到他這來。跑過去,打開門,小果楚楚可憐地站在門外。
她手上捧著一個陶罐,看到左莫,身體頓時向后一縮,怯怯喊了句:“師兄。”
“又有什么問題?”左莫對這個小麻煩難有好語氣。也不知為什么,他每次看到小果臉上怯怯的表情,他總無法控制自己的語氣。
“不是不是!”小果頭搖得像撥浪鼓,急忙分辨道:“小果是來給師兄送東西的。上次師兄幫助小果,小果還沒有答謝師兄。”
說著說著,她小嘴一扁,眼中霧氣升起,帶著哭音吶吶道:“小果沒有晶石…”
一看苗頭不對,左莫連忙喊:“停!”
小果嚇得又是向后一縮,不過哭音倒是立即消了。
她把陶罐小心放到左莫的面前,然后像兔子般跳回去。她怯怯看了左莫一眼,鼓足勇氣道:“這是小果熬的湯,師兄…師兄,你喝一口,只要喝一口…”
話還沒說完,她便語無倫次,臉上急得幾乎快滲出血,再也忍不住,掩面轉身跑開。
一直跑到幾十步開外,她忽然停下來,猶豫了一下,轉身喊:“師兄,要是真的不好喝,你…你就倒掉吧…”
左莫看著小果消失,再看了一眼放在腳跟前的陶罐,俯身拿起。
湯還溫熱。
捧起陶罐,喝了一口,湯很濃很香。
“味道不錯。”左莫自言自語,咕嘟咕嘟喝了個底朝天,轉身便準備提著空罐回房。
蒲妖忽然冒了出來,猩紅有如蛇信的舌頭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兩眼盯著小果消失的方向:“好鮮嫩的小姑娘。”
左莫愕然看著他。
蒲妖轉過他俊美無比的臉,此時像極了饞極了的貓,深紅色的眼睛光芒閃動:“好運氣,這小姑娘的肉一定非常鮮嫩可口。”
左莫勃然大怒,揚手把右手提著的空罐狠狠砸向蒲妖。
砰,瓦罐四分五裂,碎片四濺。
“滾!”
千羽福船停泊在虛空。
黎仙兒望著窗外綠色的月正星,精致的雙眉皺成一團:“看來被那個小妖跑了。赤野叔叔,門中有沒有回信?”
赤野真人搖頭:“小姐,煉妖塔下鎮壓的妖魔只怕不下數千,年代又久遠,無從考查。它們大多于三千年那場大戰,被本門前輩以無上法力所擒。這些妖魔亦大多是法力通天之輩,難以殺死,便鎮壓在煉妖塔下,以期徐徐煉化。沒想到,這些妖魔,頑強若斯,三千年煉化,竟然還有存者!”
黎仙兒露出神往之色:“三千年前,本門竟然如此強大!”
赤野真人慨然道:“何止本門,三千年前,修者界各門各派也遠比今日強大。當年妖魔聯軍十萬,卻也被前輩們沖殺殆盡。也正是此戰,修者界才奠定今日之地位。”
旋即露出可惜之色:“然而,妖魔固然幾乎被一網打盡,但當年修者也是元氣大傷,高手十者存一,許多門派在那場大戰中殞落,無數心法從此失傳。三千年過去,修者界依然無法恢復當年那般盛況。不過,相較于我們,妖魔受到的打擊更大,這些年,你看它們可曾突破過都天血界?”
黎仙兒聽得入神,雖然都是些她知道的歷史,但每次聽,依然讓她悠然神往。
“爺爺叫我回去了。”她嘟起小嘴,滿臉不愿意:“好不容易逮了個機會出來,還沒多久,就催人家回去。小妖不是還沒抓到嘛,要回去也要等我抓到小妖再回去嘛。”
赤野真人看她一臉天真,臉上不由閃現一絲寵溺,但還是勸道:“小姐,掌門催小姐回去,估計是有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她輕哼一聲:“估計又是哪個門派俊杰來了。爺爺最近很是熱衷那些劍修啊,人家最討厭劍修了,個個傲慢無禮。”
赤野真人笑道:“小姐前些日子,不是和一位劍修玩得很開心么?”
“你說的那個好玩的笨蛋啊,誰說他是劍修?”黎仙兒不服氣道。
“天月界可是劍修的地盤,這里十個人里,有九個是劍修。”
“說不定他就是那個一呢。”黎仙兒強辯,她忽然露出苦惱神情:“回去了,我就沒辦法用小千鶴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趣的人,又沒得玩了。”
見她一臉愁容,赤野真人心中不忍:“若是小姐喜歡,不若我在天月界設下一座傳送陣,派名弟子留守,小姐的千引鶴可以從傳送陣傳送來。只要過來了,千引鶴便自會找到他。”
黎仙兒歡喜:“赤野叔叔最好了!嘻嘻,他估計還以為仙兒的紙鶴是普通的小千鶴呢。”
赤野真人心中老懷大慰,也笑道:“小姐自創的千引鶴,門中長老們也大為贊嘆。”
黎仙兒驕傲地噘起嘴巴:“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