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沖破黑暗,橘紅的太陽緩緩升起,陽光從窗戶斜斜投進靜室,干瘦的手指金光驟亮!
左莫把食指放到布滿血絲的眼睛前。
食指像套著一個金燦燦的指套,面無表情的左莫,眼神迷醉。陽光漸漸偏移,從他手指離開,它才露出原貌,一層淡金色的氣體圍繞在左莫的食指上,緩緩轉動。
庚金氣芒!
就在此時,鐺鐺鐺鐺鐺,悠揚的鐘聲連續響了五下,山間回蕩。
手指金光一顫,庚金氣芒轟然崩散。
左莫狼狽不堪地從地上跳起來。該死!居然到辰時了。顧不得饑腸轆轆,他一陣風似地向外沖去。
此時若在無空山上空,便會看到,上百道身影從院落里沖出來,朝一個方向匯集。
左莫再一次在心中詛咒外門弟子在山門內不準飛行這個規定,撒開腳丫子狂奔。
聞道堂坐落在無空山牛角峰,這座山峰因形似牛角而得名。
當左莫沖進聞道堂時,里面已經坐了不少人。隨便找了個蒲團一屁股坐下來,喘著粗氣。
上首坐著一位年輕人,約二十歲左右,面若冠玉,星辰般的眸子開闔間,光芒逼人。一襲深青色素衣,在屋內幾十人中,給人鶴立雞群之感。
許逸,內門弟子中位居第三,平日負責給外門弟子講課。他是辛巖師叔的弟子,也是內門師兄中最擅長煉器者,除此之外,他的雜學也頗為淵博。
桌案上,玉制編鐘清音裊裊,蕩漾開來。左莫只覺精神一振,神清氣爽,昨晚熬夜的疲倦感一掃而空。
許逸師兄的這套綠瀲玉波編鐘一直是左莫最想得到的法寶之一。赤銅為架,七個碧綠玉編鐘由大到小依次一字排開。每個編鐘鐘身刻滿無數細若蚊蠅的符字,碧綠光芒流轉,煞是可愛喜人。
每個編鐘效能不同,剛才敲響的是大清音咒,聞者安神寧息,迅速恢復體力,實在不可多得的法寶。
左莫也只能眼紅而已,這套綠瀲玉波編鐘是許逸師兄花費無數心血煉制而成,其他師兄也沒有。
許逸師兄深受外門弟子愛戴,換一個師兄,哪里會用大清音咒來幫他們提神?
許逸衣袖一揮,聞道堂大門轟然關閉。
左莫的注意力在師兄面前的桌案上,除了那套綠瀲玉波編鐘,還擺放著許多零碎。
煉器?左莫頓時心中暗喜,他進無空劍門兩年了,還從來沒有聽三師兄講過煉器。
每過段時間,三師兄便會講授些修煉的法門,這也是外門弟子的福利之一。絕大多數人進入門派,就是為了能夠多學些法訣,以便離開山門后能夠找到份不錯的工作。
像左莫,煉氣期七層的修為,能找到的工作并不多。可是若加上他第三層的小云雨訣,便可以在各地谷莊藥園找到份不錯的工作。天月界出產并不豐饒,但由于氣候上佳,靈氣充沛,谷莊藥園極多。
心法增加靈力修為,講究的是資源和積累。靈脈、靈藥、晶石,能夠迅速提高修為,倘若沒有,便只能依靠時間的慢慢積累。
法訣則是靈力運用,講究的是傳授和悟性。自悟法訣的天才當然有,但對于普通人來說,還是接受傳授更現實些。
有些大門派,在門下弟子筑基前,是禁止學習法訣的。因為在他們看來,修為才是根本。
可是對于普通修者,修為無異于境花水月,靈脈、靈藥、晶石等等,沒有一個是他們能奢望的。相比之下,法訣反而來得實在。能找份不錯的工作,得到一份不錯的收入,除了能保證生活,日后子孫修煉也就不用這么辛苦。
“你們來本門時日不短,其中辛苦我也略知一二。你們要好好修煉,莫要有懈怠之心,日后求生活也能容易些,沒白受這些辛苦。心法的修煉,我就不啰嗦了,這上面沒什么捷徑可講。若你們今年年終績優,我自會傳授高級心法給你們。
今天我講的是兩種法寶煉制方法。一種是震靈鋤,另一種是針絲吸囊。
震靈鋤是你們照顧靈田必要的法寶,它能激蕩靈田中所蘊含靈氣,讓靈草更好吸靈氣。針絲吸囊是用來攝取一些靈草汁液,記住,吸取的靈草汁液,要盡快上交,否則汁液中靈氣散盡,你們一個貢獻點都拿不到。
都用心聽,今天的內容我只講一遍…”
許逸師兄侃侃而談,神色間自有一股神采,令人折服。
左莫聽得極仔細,這是他第一次接觸煉器,唯恐漏掉只言片語。
聽完許逸師兄授課已經是三個時辰后,昨晚一夜未曾進食,又費盡心神聽了三個時辰,左莫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匆匆返回院落,胡亂找了些東西塞飽肚子。
還沒來得及抹嘴,忽然一道劍光從天而降,落入院中。院落四周的禁制根本沒有任何抵抗的余地,便轟然炸開。
一名神色冰冷的男子出現在左莫面前。
左莫把到嘴的罵聲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心驚肉跳,這位殺神怎么來了?
還沒等他來得及行禮,只聽見對方一聲冷哼:“你就是左莫?”
“左莫見過羅離師兄!”左莫語氣恭敬,連忙深行一禮。羅離師兄雖然在內門弟子中排行第四,卻是這一代弟子中修為最深者。他天性冷漠,修煉成癡,天賦極其出色,是二代弟子中唯一練成本門空劍者,也是公認近兩百年來,最有可能的練成本門絕技無空劍的弟子。
和他的天賦實力一樣出名的,是他喜怒無常的脾氣。他負責監管門中的一處礦脈,據說那些挖礦的修奴稍有不服,便被他一劍殺死。
羅離懶得和他多說,突然出現在左莫身后,提著他的后領騰空而起。
左莫雖然自稱外門弟子中擁有座騎第一人,但如此高速飛行,可是第一次體驗。只覺得天旋地轉,迎面的風刮得他臉生痛,睜不開眼睛。
腳沾到地面的那一刻,左莫差點軟到在地上。
“果然是張僵尸臉啊。”
從暈頭轉向中恢復過來的左莫聽到的第一句話,讓他頓時對說話者的好感為零。
一位綠衫少女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她下巴尖瘦,顴骨微凸,臉上掛著笑,可眼神中卻沒有一絲暖意。
她的目光讓左莫很不舒服,但他不敢流露半分不滿,恭敬地行禮:“見過郝師姐!”
郝敏師姐和羅離師兄同為閻樂師叔的弟子,據說羅離師兄對她異常沉迷,看來這流言并非空穴來風。
“聽說你的小云雨訣到了第三層?”郝敏盯著左莫問道。
“是!”
“很好。”郝敏滿意道:“我要出門一段時間,期間藥田就交給你打理了。”
不容左莫分辨,她丟給左莫一個玉佩,淡淡道:“這是進入藥田的憑證,每天施雨一次。從今天開始,到我回來,這段時間,你來照看藥田。”
她語氣陡然轉厲:“我這人脾氣不是太好,丑話先說在前頭,若藥田出了半分差池,回來饒不了你!”
說完她看也不看左莫,轉身走向羅離,挽著他的手臂,笑靨如花,語氣輕柔如水:“師兄,我們走吧。”
羅離臉上浮現幾分溫柔之色,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左莫,冷哼一聲,兩人騰空而去。
左莫捧著玉佩呆立原地,看著兩人消失在天際。
人倒霉,連喝涼水都會塞牙縫。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倒霉到這地步。
外門弟子們都不喜郝敏師姐,她薄情寡恩,被她使喚從來得不到好處。脾氣又差,和羅離師兄一般喜怒無常,稍有不如意,便是打罵。
自始至終,兩人根本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左莫心中叫苦不迭。
從他睜開眼睛開始,他一直和靈谷打交道,從來沒有打理過藥田。而且糟糕的是,以他的修為,每天只能施展一次第三層的小云雨訣。
想想自己和其他師兄們訂下的施雨協議,他嘴里泛苦。
無空劍門的藥田有三處,郝敏師姐負責的那一處在冷霧谷。他捧著玉佩,心中惴惴地朝冷霧谷方向走。
冷霧谷位于兩座峰之間,終年霧氣繚繞,溫度遠低于無空山其他地方,因此得名。作為門中重地,外門弟子是沒有權利進入。若不是左莫的小云雨訣達到三層,郝敏也定然不會選他。
沿路古樹蒼虬,芳草遍地,幽香彌漫,一派生機盎然,不時能見到一些兔子和松鼠這類小動物,歡快地穿梭跳躍。但左莫卻沒有半分欣賞的心情,他膽戰心驚,捧著玉佩,戰戰兢兢,兩腿哆嗦著艱難前行。
這一路,到處都是禁制,或明或暗。一些強力禁制偶爾釋放的恐怖威壓,令他幾近窒息。以他煉氣七層的水平,若是不小心觸動這些禁制,連渣都不會剩下。
若不是他天生一張僵尸臉,現在臉上肯定慘白慘白,見不到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