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色下,陳尚、陳操!、涂赤黔及賞氏私兵十余人出了瑯正,策馬往城北橫塘方向而去,陳操之要先去顧府拜會顧憫之,自去年二月入建康以來,他與三兄陳尚都是借住在顧府,顧府上下都極友善,陳氏在秦淮河畔營建的宅第東園兩個月前就已竣工,但顧憫之仍留陳尚住在顧府,說等陳操之出使歸來、再從錢唐接了女眷入都然后喬遷新居不遲。但陳操之這次回來隨從太多,冉盛有二十名軍士、沈赤黔有十六名私兵以及仆役數人,還有丁立誠一家九人,顧府雖大,也住不下這么多人。所以冉盛已經先帶著手下軍士去東園,購買簡導臥具,又向顧府借了兩個廚娘、兩個灶下婢到東園作炊一顧憫之見到陳操之,甚是愉快,即安排廚下備酒食款待,丁立誠也被留在顧府晚宴,飲宴間,顧憫之少不了也要詢問出使北地的情況。陳操之只說辯難勝竇詣、舌戰氐秦群儒,以及在邯城利用慕容恪與慕容評之間的矛盾脫困的事,其余都秘而不宣,畢竟那些離間、謠言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一旦消息泄露。被秦、燕的密探知曉,北伐之謀就極有可能落空 顧憫之又說起盧橡之事,言下之意是為陳操之擔心,愕知瑯琊王司馬昱已承諾不會就此事降罪,顧憫之展顏道:“操之深得瑯琊王器重啊!”
陳操之送了兩件紫招皮以及關中、河北物產若干給顧憫之,顧憫之對于張彤云,陳操之甚是感激,葳蕤若非張彤云相助、又得她陪伴寬慰,那日子會難熬得多,陳操之讓小嬋給小顧夫人張彤云送去紫招皮兩件、北珠二十顆,還有氐秦的織錦絹帛等物 陳尚、陳操之兄弟依舊住在顧府,丁立誠一家也留下了,沈赤數帶著其私兵仆從去陳宅東園歇夜。
依舊是那個獨門小院,品字形的木樓,丁立誠一家連同婢仆一共九人已經安排在東廂房住下,陳尚搬到西廂房與陳操之隔壁而居,陳操之先去看望黃小統和另一名折臂的軍士,二人的斷臂已由建康骨科名醫秦雄接續好,裹著氣味撲鼻的傷藥,上著夾板,左臂是暫不能動了,冉盛派了一名軍士侍候黃小統二人還有那兩只白隼陳操之安慰了黃小統和那軍士幾句,便回房中給四伯父和嫂子丁幼微寫信報平安,又說大約十一月間會回錢唐,到時接三嫂王氏還有妓子丁幼微等人入都,陳尚也在書案另一側寫家書小嬋跪坐在一邊鋪紙研墨侍候,喜放放地望著陳操之。一顆心浮躍躍的快活來德笑呵呵坐在外間小嬋床前的小案邊,就著昏黃的油汀,用一把鋒利的小刀給他快要過周歲的兒聳削制玩具,可以滾動的木頭車、手臂連通的小猿侯”削著削著,來德會抬起頭眼望虛空,臉露憨笑,似乎他兒子就在邊上等著他的玩具玩呢,癡想一會,低頭再削 這時,聽得院中有人爽朗地笑道:“子重,子重,江左衛階北國游。沒有被氐女胡婢看殺嗎!”
“尚值來了。”陳操之笑著擱下筆,與三兄陳尚一起迎出去。
劉尚值卻不是一個,人來,一妻一妾還有一個四歲的兒子,妾是阿嬌。也有了數月身孕,劉尚值不拘小節,聽說陳操之回來,便帶著妻兒一起來顧府探望 小嬋趕忙上前招呼,請劉尚值的妻子鐘氏和阿嬌到小廳飲茶敘話,劉尚值那個四歲的兒子一看到來德做的小車小猴就蹲在來德身邊不動了,抓起一個尚未制好的木猴就說這是他的。劉尚值笑罵:“我這個,劣子,只要他喜歡的東西就硬說是他的,看來前世是強盜。”
來德便說就把那木猴送給劉小郎君,又說木猴還有一些地方需要雕玄得精細些,讓劉小郎君先還回來,雕復好后再給他玩,不料劉尚值這個四歲的兒子疑心來德有詐,怕一交出來就拿不回來了,緊緊抓著木猴別在身后,不肯交出來一 眾人皆笑,劉尚值搖頭道:“這個劣子,以前在劉家堡時我老父寵溺過度,是以頑劣異常,待明年我要讓他啟蒙識字了。少不得要挨打。”
陳操之與三兄陳尚和劉尚值說北地見聞,自然也是避過要害不說的,劉尚值感興趣的不是那些,他只對祝英臺變身謝道韞十分好奇,問:“子重,聽說你去謝府探望謝氏女郎了,她的病情如何?能治愈否?”
陳操之道:“病情較重,尚不確定能否治愈。
劉尚值聽陳操之也這么說,那么謝道韞真的是病入膏盲了,當下也惻然道:“我一直認為那祝英臺傲氣逼人、落落寡合,沒想 “尚值兄,來德明日要回錢唐。你可有家書要來德帶回去?。陳操之也的確還沒有把握治好謝道韞的病。現在不想多說,所以岔開話題。
劉尚值也知趣,便住口不言。就用現成的紙筆給錢唐劉家堡的老父寫了一封信,又問來德明日何時啟程?得知辰時便要動身,劉尚值道:“那我明日一早送些絹帛器物過來。讓來德帶回錢唐交給我老父,今年年節我是不能回錢唐了。”
又敘談一會,劉尚值帶著妻兒告辭回朱雀門外寓所,陳操之奔波了一日,也困倦了,洗浴畢,上床安睡小嬋睡在外間,好半天睡不著 次日一早,劉尚值驅車來到顧府。將送給老父和族中親人的禮品用兩只大箱裝好,托來德帶回錢唐,丁立誠也分別給叔父丁異和妹子丁幼微寫了信,讓來德一并帶回去,來德帶著兩名陳氏私兵,又向沈赤黔借了兩名沈氏私兵,押著三輛牛車離開建康回錢唐去。
陳尚自去瑯琊王府當值,陳操之與冉盛擊臺城尚書臺,昨日王彪之請陳操之參與今日與燕國使臣皇甫真的會談,尚書仆射王彪之既已知曉陳操之伐燕的謀略,對那皇甫真自然就以敷衍了事,雙方很快達成各守邊境、互不侵犯的盟約,為示誠意,皇甫真奉慕容恪之命,向王彪之表示燕軍將退出五個月前占領的許昌城 盟約達成,皇甫真自是以為得計,這樣秦國與晉國的聯盟就瓦解了。他燕國可以從容對付秦國,待掃平了關隴、平定了涼州,那時鐵騎南下,天下定矣。卻哪里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這一切都在陳操之預計的步驟中。
這日傍晚,天淅淅瀝瀝下起了冷雨。陳操之乘牛車、帶著冉盛、沈赤斟數人去小陸尚書府拜訪,此前板栗往來傳訊,陸納愿意見陳操之。候在門廳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婢見陳操之一進來。轉身就往內院跑,這小婢是短鋤派來的。任務是一見陳操之入府就趕緊去報知葳蕤小娘子。
左民尚書陸納習慣在書房與陳操之相見,他立在書房前的門廊上,看著薄暮細雨中陳操之腳步輕快而來,板栗為他打著傘,半年不見。陳操之俊朗依舊,更有一種英之氣,這樣的人物,江左有幾人?
陸納心里苦笑道:“這個陳操之。一回建康就惹出這么大風波。為了葳蕤痛毆盧殊、朱靈寶,據聞皇帝甚是惱怒,意欲削去陳操之太子洗馬之職,但瑯琊王執意不允,說陳操之有大功于社稷,還要予以封賞,皇帝氣得當場拂袖而去。
陳操之進到雨檐下,隔著六、七步,朝陸納深深一揖:“操之拜見陸使君。”
陸納還禮,請陳操之入書房坐下小幢上茶。
陳操之正待開口,陸納擺手道:“你張姨和葳蕤很快就會來,到時一起共話吧陳操之微覺尷尬,陸納這是讓他碰了個軟釘子,也難怪陸納有些怨氣。前些時傳出西府參軍祝英臺竟是謝道韞這一驚人消息時,陸納對陳操之頗為不滿,問葳蕤,葳蕤卻說早已知道,讓爹爹不要錯怪陳郎君陸納、陳操之這翁婿二人就在書房默坐,好似陷入了玄思冥想一般,陸夫人張文紈和陸葳蕤來到書房時看到這一幕都瞪大了眼睛 陸納微微一笑,從容掩飾道:“文紈你看操之象是萬里遠行歸來的人嗎?”
陳操之趕緊長身向陸夫人張文輛見禮。又向葳蕤施禮。
陸夫人張文紈與陸葳蕤向陳操之還禮斂裙跪坐,陸夫人含笑打量著陳操之,說道:“仔細看,還是頗有風霜之色的…便問陳操之出使經過一 陳操之從懷里取摸出一卷厚厚的:“這是晚輩在出使途中記下的見聞和感受,是想著回來給葳蕤看的。”說罷,雙手呈上。
陸夫人張文紈笑吟吟看著陸葳蕤。陸葳蕤俏臉紅似朝霞,起身接了書冊,想了想,先呈給爹爹陸納 陸納翻看了幾頁,陳操之那獨樹一幟的左手行楷就讓他心里暗贊一聲。又見這厚厚一冊當在五萬言開外,可見陳操之的用心,陸納心下大慰,操之對葳蕤用情甚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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