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月二十七日辰時初,陳操點、顧愷點行近二百人離山園,到達曲阿是次日黃昏,這夜陳操之分別給左民尚書6納和三兄陳尚寫了書信,給三兄陳尚的信主要是說他這次未把三嫂和小侄兒帶來,因為三嫂母家有些事。所以準備年底與幼微嫂子一起來。那時陳氏在秦淮河畔的宅第東園也應該竣工了,正可入住,畢竟女眷來京還借住顧府不成體統;寫給葳蕤之父6納的信則是細說了在會稽土斷時與6俶的沖突,請6使君體諒,更請6使君勸告大6尚書,為家族門戶計,莫與桓大司馬對抗,近聞6禽又與天師道盧妹往來密切,盧辣乃禍端,宜自警慢 陳操之給6納的信采用春秋筆法,寫得很委婉。不會讓6納有受后輩教的難堪之感。寫好后命來德把信交給板栗,板栗自會找機會把信交給其妹短鋤、遞到6葳蕤手里的。
次日早起,陳操之、謝玄、謝道韞將分道往姑孰西府,沈勁之子施赤黔要追隨陳操之左右,這次只帶四名仆從隨陳操之赴西府,顧愷之雖應征召將入西府。但這時不必急著去,待參加了謝玄婚禮再一道入 冉盛也要先去建康一趟,他還有八十名軍士留在建康,要去領著那些軍士回西府,陳操之便命來德攜了他給三兄陳尚的信去建康見三兄陳尚,然后再與冉盛一起來姑孰,
在曲阿城西歧路分手時,陳操之緩緩策馬從6氏車隊邊上行過,短鋤撩開車簾,6葳蕤從車窗里望著陳操之,四目交視。微笑點頭,陳操之帶轉馬頭往南而去。
謝玄因阿姊謝道韞之事,這兩日悶悶不樂,離了曲阿縣,對謝道韞道:“若不是桓郡公征召甚急,不然我們應先回烏衣巷拜見了叔父、叔母再去西府的。”
謝道韞道:“待見過桓郡公之后,若無甚要事,便早些回建康亦無妨,阿遏還要去揚州呢。”
謝玄與河上羊氏女的親迎之期是三月初八,羊氏郡望有三處,分別是河上、泰山和京兆,現在除了泰山尚在東晉控制之下,其余都淪入氐秦和慕容燕之手,所謂河上羊氏,現常居揚州。謝玄將與三月初乘船下揚州迎娶羊氏女,據傳羊氏女膚白如雪,美麗非凡,但謝玄還未見過。
謝玄看了看阿姊謝道韞和陳操之,說道:“我婚后便要赴荊州,以后與阿兄和子重要別多聚少了。
謝道韞默然不語。
二月初六午后。陳操之一行趕到姑孰,在白芒山下遇到西府長史王坦之,陳操之、謝玄、謝道韞三人下馬施禮,問王長史何往?
王坦之皺眉道:“度皇后昨日午時薨于顯陽殿,大司馬命我前往臺城哭臨致喪。”拱拱手,帶著一干隨從策馬匆匆而去。
陳操之、謝玄三人面面相覷,這司馬皇室真是夭壽啊,去年六月哀帝司馬不與靜皇后王氏同日駕崩,這才半年,新立的皇后庚氏又去世了,庚皇后出于穎”庚氏,是已故大司空庚冰之女、北中郎將戾希和廣州刺史庚猛的胞妹。今年才二十一歲,竟芳華早逝一 謝玄低聲道:“桓大司馬對皇帝立庚妃為后頗為不滿,未想庚皇后這般早逝,且看皇帝還會不會在立后之事上與桓大司馬姐齡!”
陳操之三人回到姑孰城中常所,陳操之命屬吏左朗就近尋一處房舍讓沈赤黔主仆居住,小嬋知操之小郎君好潔,便命仆婦備水沐浴,網梳洗畢,左朗來報。大將軍府主簿魏敞傳桓大司馬之命,請陳參軍赴將軍府夜宴,謝司馬、祝參軍亦將同往。
謝玄已經是桓豁的行軍司馬兼領南郡相,七品,陳操之和謝道韞升為八品參軍,不再是九品橡了。
申時末,陳操之、謝玄、謝道韞來到大將軍府,桓溫迎至階下,紫石棱一般的雙目朝三人面上一掃,笑道:“謝司馬、陳參軍、祝參軍,一別半載,國事辛勞啊。”
陳操之三人趕緊向桓溫施禮,入廳中坐定,幾案筵席已然備好,除了侍女之外別無他,看來桓溫今日是專請陳操之三人的。
席間,桓溫不提庚皇后駕崩要守喪禮之事,飲酒食肉自若,謝玄、陳操之自然也就裝作不知,二人分別向桓溫稟報了吳興郡土斷和會稽郡土斷之事,這些事桓溫都已知曉,舉杯含笑,聽謝玄、陳操之二人稟報 桓溫見謝道韞不甚飲酒,亦言語不多,便道:“此番會稽土斷,陳參草固然是功。但若無祝參軍輔佐,亦能有這等佳績,我聞祝參軍曾去錢唐為陳參軍排憂解難,可有此事?”
謝道韞口糊略說了賀氏指使人誣告錢唐陳氏占田案。桓溫贊道:…州軍處事情當細致,讓宵小之輩無隙可乘一陳參軍,理應敬祝參軍一杯,若無祝參軍,陳參軍又如何能專心復核土斷!”
陳操之便含笑舉杯遙敬謝道韞。謝道韞莞爾一笑,以大袖遮掩,一飲而盡。
桓溫興致甚高,鐵如意在案上一敲,兩壁間絲竹管弦聲便如水般流溢而出,又有舞伎翩躚則舞,此乃韶樂,相傳是舜帝所制,流傳三千年,用于廟堂、宴會,向來是皇家音樂。
酒過三巡,舞伎退下,壁間音樂聲亦止,桓溫鐵如意一擊,兩名帶甲武士抬著一把長刀上來,恭恭敬敬呈與桓溫。
這是一把環大刀,刀身長達三尺余,柄亦長三尺,桓溫起身綽刀在手,燭光映照,刀鋒如雪,手握大刀的桓溫很有赤壁曹操橫槊賦詩的豪氣,大聲道:“此刀便是荊州幕卓山新采鐵石所煉;新式風箱高爐鍛造,折疊百煉,鋒利無比,我將持此刀滅氐秦、除慕容,建不世功勛、名垂百世。”
陳操之頗為歡喜,鋒利耐用的兵器終于開始鍛造了,東晉的軍力將大為增強,雖不見得僅憑矛利盾堅就能北伐成功,但至少增加了一統中原的成算。
桓溫年命武士持環大刀下去。對謝玄道:“我重幼度之才,你入荊州為我弟桓豁的行軍司馬正是我的安排,梁州刺史司馬勛久有反志,汝為南郡相、朱序為江夏相,一旦司馬勛謀反,即與桓豁一道起兵征討,我曾言謝橡年四十必擁施仗節。然若不立軍功,何能至此!”又問:“幼度下月中旬能赴任否?”
謝玄道:“能。”
桓溫笑道:“幼度新婚就要遠行,莫怨桓某不近人情啊。”紫眸一閃,看著陳操之,說道:“陳橡才名,聲傳北國,我今有一重要使命,不知陳橡可否一行?”
陳操之道:“郡公有命,敢不遵從。
桓溫卻又不說要派陳操之何事。說道:“我欲北伐,奈何西蜀多事,朝中亦有掣肘者,必要除此后患,方可揮師北進,此乃桓某第三次北伐,前兩次伐氐秦,雖有斬獲,未成大功,這第三次北伐必要建大功,請操之試為我籌謀一”
陳操之心知桓溫急于篡位,想要北伐建功班師回朝取代司馬氏為帝,但現在實非北伐的良機。便道:“此事關重大,待操之回去細細思謀,改日再向郡公建言獻策。”
桓溫道:“好,我欲陳參軍擔當的重要使命暫且不言,待陳參軍獻上北伐策再議。”
戌時末,陳操之三人辭出將軍府,桓溫賞賜三人的錢帛亦送至三人在鳳凰山的寓所,各有二十萬錢、絹三百匹。
謝玄沒有立即回自己寓所。到阿姊謝道韞居處相談,問:“阿姊以為桓聳會遣子重作何使命?”
謝道韞蹙眉道:“難猜!桓公即要北伐,莫非是要子重行使合縱連橫之策?”
謝玄思忖道:“阿姊料事多中,桓公極有可能是要讓子重出使符秦或慕容燕,若果真如此,前途風險難測啊。”
謝道韞道:“子重為家族計、為迎娶6氏女計,是甘冒風險、不辭艱難的。”
謝玄心道:“子重即便做了黑頭公,也不見得能娶到6氏女啊。古來有不曾婚娶的三公嗎?”又想:“若子重想娶我阿姊,不知三叔父、四叔父可會答應?只怕也是很難的吧”
謝氏姊弟正擁爐相談時。聽的鄰舍豎笛聲緲緲傳來,謝道韞臉現喜色,說道:“子重柯亭笛留在了姑孰,半年未吹曲,想必是技癢至極,我二人有耳福哉。”便與謝玄走到后院,在仲春的寒夜里傾聽那美妙的笛音,果然是一曲接一曲,謝道韞深深沉醉,足冷如冰亦不次日上午巳時初,桓溫派人單召陳操之入將軍府,在桓溫看來,謝玄雖然有才干,但終究是只能利用再不能成為他心腹的,而陳操之不同,出身寒門的陳操之會成為他的股腦心腹,庚戌土斷的成功,讓桓溫更為看重陳操之,他桓溫要做漢高祖劉邦,陳操之就是他的張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