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卷二深情 三兄陳尚說謝安已應桓溫之聘入西府任職。陳操之便安石公是任西府軍司馬嗎?”
陳尚雖然對十六弟的未卜先知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太驚訝。應道:“是。京中人士都對安石公屈尊任八品軍司馬頗為不解。但據說桓大司馬是大悅。以謝石的名望入西。桓大司馬感到很有面子。”
陳操之心知這是謝安的隱忍。謝安之兄謝奕(謝道謝玄之父)與桓溫私交甚篤。謝奕也曾任桓溫司馬。其后謝奕任豫州刺史。永和十二年謝奕病故之后。桓溫想以其弟桓云接任豫州刺史。大司徒司馬昱訪于仆射王彪之。王彪之認為桓溫據長江上流。天下已割其半。若其弟桓云復據西藩。兵萃于一門。恐非國家之福。司馬昱深以為然。于是表奏吳興太守謝萬為西中郎將。監司豫冀并四州諸軍事豫州刺史。從此。桓溫對陳郡謝氏耿耿于懷。所以謝安不應朝廷征召。而入西府任軍司馬。就是為了復與桓溫的關系。謝安對江左大勢看很清楚。桓溫是只可引導而不可對抗的。想有所作為。必須的到桓溫的支持。
陳尚又道:“但京中卻多有非議。說謝安石早年做隱士年過不惑卻出仕為官是悖德的行徑。安石公從新亭出赴桓溫幕府任職之時。朝中官員名流都來為他送行。中丞高借著醉意道:“卿累違朝旨。高臥東山。諸人每相與言。安石不。將如蒼生何。蒼生今亦將如卿何?”安石公聽了這樣的譏諷。也只是搖搖頭。笑而不答。”
陳操之道:“安石公雅量深致豈是高輩所知。”
陳尚道:“因祝公不在建康。所以十六弟的曲譜我就交給謝幼度讓他轉交其表兄。”
陳操之心:“謝安去姑孰任職。豈會把謝道帶去想必是謝玄推托之言。”問:“三兄。傳聞王謝聯姻。不知確否?”
陳尚笑道:“豈會實。王謝這次是兩,聯姻謝尚之女嫁與王導幼子王謝據女嫁與王羲之次子王凝之——”
陳操之墨眉一揚目陡張。驚訝色不加掩飾。
陳尚忙問:“十六弟吃驚?”
陳操之平靜了一下情徐徐:“傳聞王羲之夫人氏喜愛謝奕之女謝道。去年王凝之王徽之兄弟去會稽東山拜見謝安石就是向謝道求婚。為何卻是據之女嫁與王凝之?”
陳尚微笑道:“此在建康也是議論紛紛。據說是謝道不肯嫁。又傳聞在東山謝氏別墅謝道隔屏與王凝之王徽之兄弟辯難。王氏兄弟語塞汗出自愧不如。那王凝畏懼謝道才高。又覺其言語尖刻。怕婚后夫綱不振。不敢娶之。這真是大好笑事。時人有云“逸少二子不如謝氏一女”這個謝道也與其叔父謝安一般轟動建康名傳。瑯王氏太原王氏高平氏穎川庾氏陳郡袁氏。還有瑯諸葛氏穎川荀氏這些北來舊族子弟頗有欲迎難而上者。這樣看來陳郡謝氏聲譽并未因謝萬石兵敗受損——”
“十六弟——十六弟——”
陳操之仰頭望頂茅草癡癡出神。陳尚叫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歉然一笑道:“兄見諒弟想起一些事覺失神。”陳尚道:“十六弟是想明日便是清明節吧愚兄就是為了要在清明前趕回來這才日夜兼程的。明日族可以告慰陳氏列祖列宗之靈。我錢唐陳氏從此是士族了。想想真是心潮澎湃啊。”
又敘談了一會。來德端上兩大碗湯餅。陳尚食畢便回陳家塢。留下陳操之一人在燈下出神。想著那個高傲高挑不俗不屈的祝英臺勢壓王氏兄弟的模樣。王之怯懦不敢求婚。卻又有其他高門舊族子弟躍躍欲試。瑯王氏太原王氏氏庾氏。葛氏荀氏袁氏。烏衣巷的清談雅集蔚為一時之盛吧。昔日諸葛孔明舌戰東吳群儒。今有才女謝道清談拒婚。嗯。是拒婚。她這么做是為了信守她的諾言要與我終生為友嗎?
陳操之取出上次謝道寫給他的確那封信。在燈下臨一遍。頗的神似。笑了笑。將帖與原信一并收起。心想:“也只有風雅如謝安者。才容的侄女有這樣非禮不俗之舉——可是。英臺兄。你又能堅持到幾時世家大族女能有不嫁人的嗎?”。
次日一早。陳操之回陳家塢參加祖堂的祭祖。主持祭祖儀式的老族長陳咸神態莊嚴。說話聲音微顫。眼含熱淚。參加祭祖的錢唐陳氏男丁除了陳尚與陳操之外。都是暗暗奇怪。分明的氣氛不同往年。族中生了什么大了?
祭祖儀式后。族中男丁俱赴玉皇山陳氏墓園掃墓。丁幼微帶著宗之和 去了。風和日麗。一行數十人俱是步行。
陳操之落后半步嫂子同行。宗之和潤兒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著。丁幼微側頭看著陳操之。問:“小郎。陳尚從建康回來。是有好消息了吧?”
陳操之望著嫂子丁幼微亮亮的眸子。微笑道:“還沒來的及向嫂子說呢。我錢唐陳氏成功列籍士族了。譜牒司和祠部的員會在下月來錢唐頒賜官田為陳氏注籍士族。又因為與氏有些矛盾要解決。所以老族長暫不宣布此事。”
丁幼微已經料到是這個事。但此刻聽陳操之親口說出來。依然驚喜和感動。看著平初的小郎。問:“小郎快活嗎?”
陳操之應道:“快活。”
丁幼微將一縷風吹亂的鬢掠到耳后。說道:“記的兩年前那夜小郎說起要讓錢唐陳氏籍士族。嫂子當時是為你出謀劃策鼓勵你的。但說實話。我是不忍拂你心意。其實心里覺的這是很渺茫的事。因為真的非常難。可是這兩年來。小郎穩穩的一步步走來。很努力很辛苦。今日終于成所愿。嫂子心里真是快活啊。阿姑要是在。那我們一家可知有多好。”
陳操之看嫂子丁幼微明麗的容顏。那種自心底的喜悅和惋惜之情使其分外動人。說道:“我是想著入了士族就可以把嫂子接回陳家塢。與宗之潤兒在一。蒙丁伯父開恩。我陳氏未入士族就肯讓嫂子回來。我的愿望提前成。可是母親卻看不到這一天。母親看到了我的努力。卻沒有看到我的成功。唉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只恨自己努力不夠功成太晚。不能讓母親看到。”
丁幼微眼含淚花。柔聲道:“怎么會看到。小郎安慰宗之潤兒的話說多好啊。阿姑天之靈護佑著我們呢。我們高興阿姑也一定高興。是不是?”
陳操之應道:“是”
丁幼微笑了起來。小郎剛才應聲“是”的神態很象宗之。不。應該說宗之象小郎。讓她心里柔情漣漪。說道:“下一步呢。就待除服之后娶6小娘子進門。這可是阿姑最盼望的事。小郎續努力哦。”
陳操之在外人面前以做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但在自己嫡親的親人面前卻掩飾。一紅。說道:嫂子。我會努力的。”丁幼微道:“6小子要為其兄孝一年。今年八月除服。待到十月我為阿姑服孝期滿除之后。代小郎去華亭看望一下6小娘子。真不容易啊。嫂子一定想辦法幫幫她。”
一路說話。早早就到了玉皇山陳氏墓園。
陳咸招手讓陳操之過去。指著山麓那一片空闊的說道:“操之。我錢唐陳該要立家廟了。就建在這里如何?”
陳操之道:“此事四伯父與族中長輩商定就是了。何須問。”
陳咸“嗯”了一聲。率族人來到陳氏墓園。每一座墳塋都鋤草拜祭。直到午后才結束。人回陳家塢。陳操之繼續留在墓園草棚。
三月初十。以劉家堡為的錢唐數十家寒門庶族齊至縣上請求把各自家族收容的隱戶轉為。照納賦徭。文謙正要開始土斷檢籍要立威。自是不允。眼錢唐這些庶族人心惶惶百般懇求。文謙頗感意。很有為官一方唯我獨大的感覺。但號稱錢唐第一寒門陳氏卻毫無動靜。既不想辦法將來福一家轉為佃戶。也沒準備讓冉盛荊奴兩個到外縣暫避。當然。避是避不開的。他文謙已命吳縣尉安排手下監視陳家塢。那兩個流民是跑不掉的——
讓文謙既氣惱又以為的計的是。陳氏竟開始接納居住在明圣湖畔的一些自耕農的依附。錢唐陳氏還真把自己當士族了。不懲治陳氏。錢唐的土斷檢籍就無法進行。既然陳氏如此囂張。那讓其上死路吧。
三月十二日。三戶佃農適時出現在錢唐縣舍。控告錢唐陳膏腴的上品良田充當下品貧瘠之的。偷漏租稅。又私藏流民和隱戶。霸占自耕農的。逼迫自耕農依附陳氏——
文謙怒形于色。命吳縣尉率三十步弓手前往陳家塢。拘捕陳氏族長陳咸及來福冉盛荊奴一干人。文謙最想拘捕的是陳操之。自他想娶丁幼微以來。氏聲譽一落千丈。這都是拜陳操之所賜。折辱陳操之是文謙衷心企盼的。只是陳之在墓園為母守孝。而且陳操之也不是陳氏族長。不能無故拘捕一個守孝之人。這讓文謙頗感遺憾。心想且待陳咸一干人拘捕在案之后。自會牽扯出陳操之。那時就要看陳操之這個江左衛還怎么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