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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 二十四、好似相濡以沫

  夏的午后,蟬鳴如沸,靜穆深沉的九曜山在烈日下被日光烤炙出的山嵐水氣恍惚縹緲,仿佛那日為謝道送行道路上的氤氳迷離的鮫綃輕紗。

  與陳操之、6葳蕤一起登山的除了宗之和潤兒外,丁幼微也來了,與陳操之能靜亦能動不同,陳慶之只愛靜,丁幼微在陳家塢六年只登過兩次九曜山,這次陳操之便邀嫂子一起登山,說一路樹蔭匝地,不用擔心暑氣逼人,丁幼微便跟著來了,也是遮6府那些仆役的眼,順便照顧宗之和潤兒,免得兩個小家伙纏著陳操之和6s。

  6葳蕤命她的那些隨從不必跟著,她隨丁氏嫂子嫂上山游玩一番就下來,然后啟程回吳郡,這大熱天的那些隨從巴不得多歇會,只有短鋤、簪花二婢是寸步不離的。

  午后陽光雖然熾烈,但一入山,立感清涼,窄窄山道兩邊樹木交叉遮映,濃蔭遍地,陽光不是無遮無攔地鋪下來,而是斑斑點點灑落,因樹影搖曳而閃閃爍爍。

  潤兒忽然說道:“丑叔,那次祝郎君來登山,霧好大,站在山頂都看不清咱們塢堡,明圣湖更是看不見,這回6娘子來,定能望得很遠。”

  6葳蕤與陳操之并肩登山,側頭問:“陳郎君,潤兒說的是哪個祝郎君?”

  陳操之道:“就是在吳郡同學的那個祝郎君,是上虞人,上次我回錢唐就一路同行到這里,也上了九曜山。”

  6s“哦”了一聲,便沒再問,仿佛陽光下掠過的飛鳥,地面上小小的陰影迅消失,但心里還在想著這點小小的陰影,6葳蕤對那個有些無禮地祝郎君比較反感。

  丁幼微走得慢,宗之、潤兒,還有阿秀、雨燕就都落在后頭,冉盛和來德兩個已經大步走得沒影了,短鋤和簪花二婢對望一眼,也放慢腳步,離陳操之和6s一些,看得到就行,方便小娘子與陳郎君說話。

  陳操之看著身邊這嬌美的女郎,膚色白里透紅,秀氣的眉毛微微挑著,象是驚奇地樣子,長長的細密的睫毛不時忽閃一下,象黑蝶振翅,眸光如水,橫過來,櫻唇微動,說道:“看著路啊,莫絆到石頭。”

  陳操之道:“不會。這條山路我走了幾百遍了。嗯。葳蕤——”

  6s心一顫。問:“什么?”

  陳操之道:“6使君不是不肯你游山玩水了嗎。你怎么能來這里?”

  6s道:“爹爹在郡里。我在華亭。就擅自來了。所以要急急趕回去。拼著受罰吧。你放心。我爹爹不會真地罰我地。不過以后再想出來就難了。爹爹定會吩咐墅舍管事不讓我外出——以后只有你來看我了。”

  陳操之道:“我記得地。八月初八。我母親現在身體還好。到時我會來為你祝壽地。”

  6葳蕤“格”地一笑。說道:“八月時很多名貴菊花就開花了。山茶花也開了。到時我們畫菊花。”

  陳操之道:“有這么悠閑嗎,也許我只能吹支曲子給你聽,然后就走。”

  6s默了一會,展顏笑道:“不要緊,我會等著陳郎君。”

  這純美女郎并不問陳操之什么,她只是傾心相信陳操之一定能娶她。

  陳操之輕輕拉了一下6葳蕤的手,然后放開,說道:“到山頂,我吹一支曲子給你聽,這支曲子專門為你而編的。”

  6葳蕤歡喜道:“好,我很喜歡看陳郎君吹豎笛地樣子,有時都聽不到笛聲,眼里只有你的身影。”

  登上九曜山頂,陽光斜照,遠處的明圣湖泛著粼粼金波,水氣與云氣吞吐,湖岸青山連綿起伏,潮濕的風吹過來,涼爽宜人。

  6葳蕤非常高興,對陳操之道:“以后我也要每天登這山——”

  陳操之微笑著望著6葳蕤,這仙子般的女郎此時鼻翼兩側浸出細密的汗珠,雙頰嫣紅,櫻唇顫動,嬌美不可方物。

  來德、冉盛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短鋤和簪花還沒上來,這九曜山頂只有他和6葳蕤兩個人,陳操之望著近在咫尺地心愛女郎,心跳加劇,很想吻她一下,卻又怕驚著她,便如上次在華亭平湖小舟上那樣,拉著6s蕤的手背吻了一下。

  6葳蕤滿面通紅,緊緊拉著陳操之地手,兩個人的掌心濡濕著,6s心想:“這就是相濡以沫嗎?”

  短鋤和簪花兩個小婢剛從山巖邊一探頭,見陳郎君和小娘子手拉著手,趕緊縮回去,相互吐舌頭、做鬼臉。

  陳操之放開6葳蕤地手,叫道:“小盛——”

  冉盛和來德象山賊一般突然就冒出來了,冉盛將手里的長木盒遞上,說道:“小郎君,柯亭笛。”

丁幼微帶著兩個孩兒上來了,微微喘氣,笑道  潤兒都比我矯健,好慚愧哦。”

  阿秀道:“娘子在那邊整日呆在小院里,哪有這樣快活地時光。”

  丁幼微看著陳操之手里的柯亭笛,說道:“小郎要吹曲了嗎,太好了,我是第二回聽你吹豎笛。”

  冉盛將兩只折疊式小胡凳打開請丁幼微坐,丁幼微雖然有些腳軟,但覺得這樣坐著不雅,便讓兩個孩兒坐。

  陳操之執簫在手,看了6葳蕤一眼,便開始吹奏起來,這曲子是陳操之根據后世那著名的《致愛麗絲》的鋼琴曲改編的,將洞簫無法表現的高低音處理掉,曲調悠緩纏綿,回環往復,一往情深——

  丁幼微和6葳蕤都是聽得癡癡如醉,愛戀的人不一樣,真情卻是如一。

  流云飄逝,日光西斜,大約是申時二刻,小婢短鋤提醒道:“小娘子,日頭偏西了,我們要回去了。”

  丁幼微便道:“葳蕤娘子,你隨我一道離開,今夜就在我丁氏別墅歇夜,可好?”

  6葳蕤道:“很好,多謝丁家嫂。”

  一行人下山回到塢堡,丁春秋早早就從明圣湖回來,等得急了。

  丁幼微和6s一起去向陳母李氏辭行,陳母李氏看著這一對如花似玉的好孩子就要離去,心里萬分不舍,老年人怕離別,很是傷感。

  丁幼微安慰道:“阿姑,我現在不是能回來看望你老人家了嗎,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我還會回來的,阿姑要多保重身體,還要看著小郎結婚生子呢。”

  陳母李氏高興了,拉著6葳蕤的小手輕輕撫摸著,說道:“好孩子,好孩子——”

  6葳蕤很是羞澀,低聲道:“陳伯母多保重,葳蕤以后還會來看望你老人家的。”

  丁幼微與6葳蕤一起向陳母李氏行“手拜”禮,請陳母李氏莫要相送,陳母李氏不依,定要送出塢堡大門。

  此時斜陽猶烈,陳母李氏不敢強撐再送,便在大門外與丁幼微、6s淚道別,命陳操之代她多送一程,宗之、潤兒就不要遠送了,怕中暑。

  宗之和潤兒揮動著小手和娘親道別,說九月間就能再見到娘親了。

  6s邀丁幼微與她共乘一車,陳操之走在牛車右側的陰影里,車里車外一時都不說話。

  來到那邊松林邊陳郎君,你回吧。”

  陳操之道:“送到楓林渡口吧。”

  丁幼微吃了一驚,說道:“這里到楓林渡口有近二十里呢。”

  陳操之道:“無妨,左右無事,就多送嫂子一程。”

  丁幼微便微笑著安坐,斜睨6s蕤,6葳蕤臉兒紅紅的,又不好再開口不要陳操之送,人家那是送嫂子呢。

  牛車轆轆,聲踏踏,又行出三、四里,6葳蕤有點不安,輕聲對丁幼微道:“丁氏嫂嫂——”

  丁幼微含笑低聲道:“現在沒有外人,你和操之一樣叫我嫂子吧。”

  6葳蕤連脖頸都紅了,囁嚅再三,叫了一聲:“嫂子——”

  丁幼微笑問:“葳蕤是不是憐惜操之步行辛苦?”

  丁氏嫂嫂會看透人心哦,6葳蕤含羞點頭。

  丁幼微嫣然一笑,對窗外的陳操之道:“小郎,坐到來德的牛車上去,莫要累著。”

  陳操之道:“嫂子,我慣走長路的,去年我去寶石山初陽臺道院向葛師借書抄錄,來回就是四十多里,從來都是步行。”

  丁幼微便對6s:“小郎不聽我的,葳蕤你對他說——”

  6s面紅耳赤,說道:“讓他走著好了。”這就很有嬌嗔的味道了。

  陳操之就步行一直送到楓林渡口,斜陽殘照,晚霞如火,江邊楓林半紅半綠,平緩流淌的江水霞光蕩漾,一大一小兩艘渡船都在這邊,五輛牛車不能一次運過江去,得分兩批擺渡。

  丁春秋與陳操之道別,先過江去了,丁幼微和6葳蕤立在夕陽渡口,晚風拂拂,衣袂飄飄,好似臨凡的仙子。

  渡船去了又來,6葳蕤臨上船前對陳操之道:“陳郎君,那幅畫請你補全,以后給我看。”

  陳操之知道6s的是那幅半邊金步搖頭像,應道:“好,努力畫得最好,你不滿意,下次重畫。”

  6葳蕤甜甜一笑:“只要是陳郎君畫的,就不會不滿意。”

  陳操之佇立楓林渡口,目送渡船過江,江心波光霞影,瀲滟變幻,真是美麗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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