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江上,陳操之豎笛一曲吹畢,大風忽起,渡船飄法在對面的楓林渡口靠岸。
這是艘小渡船,坐著陳操之、冉盛、祝英臺和二婢,三輛牛車還在北岸等待那艘大渡船。
黑云大幕一般自西向東拉開,遮蔽天際,近午的天色陡然陰暗下來,小渡船順流激駛、隨波起伏,祝氏二婢,驚慌道:“風這么大,會不會傾舟啊?”
祝英臺卻還鎮定,只是瞪大了眼睛注視著陳操之。
陳操之從容將柯亭笛吹口拭凈,罩以青布囊,收入木盒,說道:“不用擔心,渡口選在這里是有講究的,這一段江面開闊,水流平緩,既有風浪也不至于湍急,而且南岸是茂密的楓樹林,北邊是聳立的齊云山,也起到了很好的阻擋風力的作用坐好了,莫要擁擠在一側。”
年老的公穩穩操舟在離楓林渡口三、四里外的下游某處靠岸,大雨已經瓢潑而下,雨具全在那邊牛車里,眾人都下不了船。
年老的冉盛忙問:“老 年老公答道:“一個駕牛車的四、五十歲,寬臉厚唇,另一個斷了一臂,面相有些兇惡”
“哈”冉盛喜道:“小郎君,是荊叔和來福叔,算到我們也是這幾日回來,所以每日這個時候就來看看。”
祝英臺坐在船尾。看著傾盆大雨灑落在江面上。那錢唐江水好似沸騰了一般。奔流激蕩。如墨般地黑云直似要壓到江面上。水漲船高。眼看著江水漫過了江岸地那塊巨石 不知為什么。在這樣風雨飄搖地孤舟上。潑天大雨、江水洶涌。祝英臺卻覺得很安心。又有一種無可名狀地、躍動地、浮躁地快活。
“小郎君。快看。那是荊叔”冉盛突然大叫進來。不顧大雨鉆出船艙立在船頭使勁招手。
斷臂地荊奴戴斗笠、披蓑衣、撐柳木杖大步在前。身后是來福駕地牛車。他們看到一艘渡船過來了。被風吹到江下游。便趕過來看看。卻還真是陳操之和冉盛。
來迎接陳操之地除了來福和荊奴之外。竟然還有潤兒。潤兒由小嬋帶著。這時從車上下來。小嬋打著傘。牽著潤兒走近一些。潤兒歡喜得小臉通紅。銳聲道:“丑叔丑叔潤兒接到丑叔了。潤兒和阿兄說好地。一人接一天。昨天是阿兄來。阿兄沒接到。潤兒今日卻接到丑叔了”
冉盛已經冒雨跳上岸去了。斷臂荊奴趕緊取自己頭上地竹笠給他戴上。冉盛叫了一聲“荊叔來福叔。”便大步來到潤兒跟前。作揖道:“潤兒小娘子安好。”
潤兒仰頭看著高高大大的冉盛,亮晶晶的眸子蘊著笑意,脆聲道:“小盛你也好。
冉盛又向小嬋問好,忽然一陣疾風刮來,小嬋握傘不住,那把油紙傘飄搖飛起,冉盛縱身一躍,卻沒抓住,那把竹青色的傘直向江中飄去。
潤兒拍手道:“哇,飛起來了,真有趣,真的趣丑叔看到了沒有?”
繡青色的油紙傘就從渡船頂篷上飄過,又借風勢飛了一程,最后落在江面上,青色一點迅流逝。
“子重兄,那就是你侄女陳潤兒嗎,為何叫你丑叔?”祝英臺奇怪地問,細長嫵媚的眼睛打量著陳操之。
陳操之微笑道:“自然是因為我長得丑了,英臺兄不知道,我小字六丑。”
“六丑”祝英臺興味盎然道:“嗯,哪六丑呢?”
陳操之道:“我亦不知,我母親取地。”
祝英臺仔細看陳操之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輕笑道:“哪里丑了?哦,原來是說反話呢。”
陳操之轉頭望著滔滔江水。
大雨來得猛,去得快,等三輛牛車擺渡過了江,都已經是午時初刻了。
雨停了,但道路很泥濘,陳操之、冉盛都坐車,潤兒一定要和丑叔同坐一輛車,小嬋就一起跟過來了,陳操之想起去年大雪歸家、履襪被雪水浸濕、小把他冰冷的雙足緊緊抱在懷溫暖的情景,那種溫暖和感動至今猶在 牛車碾著泥濘行駛,潤兒靠在小嬋身邊眼睛盯著丑叔,不停地問這問那,陳操之一一作答,聽說后日就可以去見母親,潤兒高興極了。
到達陳家塢時,陳母李氏、宗之、族長陳咸等叔伯兄弟都迎了出來,陳母李氏笑瞇瞇道:“來福去了那么久沒回來,我想是接到你了。”
祝英臺上前向陳母李氏施禮,陳母李氏得知祝英臺是兒子的同窗友人,自然是熱情歡迎。
午餐后,陳操之陪母親小坐,望著母親的滿頭白,心想:“去年母親還是花白地頭,這才一年時間怎么頭就全白了”問:“娘,去年那 疾有沒有再犯過?”
陳母李氏笑瞇瞇地看著兒子,神情歡娛,說道:“無妨,娘看到你回來真是高興,就算有點小恙也好了。”
陳操之見母親這么說,就知道母親暈眩之疾未愈,憂心道:“娘,葛仙翁的方子你沒有堅持服用嗎?”
陳母李氏道:“每日都服了的,比去年是好得多了,去年那次只能躺著,坐起來都天旋地轉。”又道:“那位祝氏郎君明日便要回上虞,我兒是主人,莫要輕慢了貴客,陪祝氏郎君到處看看,明圣湖、九曜山我兒在吳郡的事娘都知道了,上次你四伯父回來,已經說了你的事,還有你的家。”
陳母李氏并不知陳操之被陳流陷害、被希刁難、幾乎無法定品之事,陳操之請求四伯父陳咸回錢唐時莫要對他母親提起這些,免得母親擔心,所以陳母李氏只知陳操之在吳郡聲名遠揚、深受陸太守器重 陳操之道:“那好,晚飯后我再陪娘說說話,吹豎笛給娘聽。”
陳母李氏喜道:“為娘最愛聽丑兒吹豎笛了,前些日睡夢里還聽到你地笛聲,好象你在九曜山頂上吹奏,隔得這么遠,娘卻能聽到好了,你先去陪客人。”
陳操之來到了樓廊上,聽到他房里有潤兒清脆的笑聲,便走了過去,祝英臺也在房,正在翻看陳操之抄錄地那些籍,洋洋上百卷,字跡神完氣足,絕無懈怠,也很少涂改,可見抄寫時的認真。
潤兒在彈那架小 陳操之道:“英臺兄,你明日便要回上虞,今日時辰還早,我陪你去明圣湖畔一游,明圣湖之美,說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
祝英臺喜上眉梢道:“好。”
陳操之道:“宗之、潤兒也一道去。”
兩個可愛地侄兒、侄女歡笑聲一片,都說丑叔一回來就格外快活。
祝英臺含笑望著這叔侄三人親密的樣子,想起自己地叔父,心里很感動。
四輛牛車載著陳操之、祝英臺、宗之、潤兒,還有小嬋、青枝等人向五里外的明圣湖而去,來到明圣湖畔,祝英臺望著碧波千頃地明圣湖,驚嘆道:“實未想到錢唐山水如此之美,明圣湖之美更勝會稽之鑒湖”
陳操之道:“錢唐山水仿佛未入吳的西施,名不顯,但麗色自在。”
祝英臺道:“王右軍游會稽,作詩云‘山上行,如在鏡中游’,我游錢唐,如在山水畫卷中。”
雨后初晴,陽光明媚,湖岸群山林木蔥籠,山色青翠欲流,湖水遠望碧綠,似被山色浸染,但近看依然清澈純凈,讓人俗慮全消。
祝英臺道:“可惜沒有游船,不然湖上泛舟、烹茶清談,真是一大快事。”
陳操之微笑道:“這湖兩百年前與東海相連,百年前才隔斷的,以前湖里魚很少,近年來逐漸多了,不過船還是少,若日后英臺兄有暇來此,我雇舟與你湖同游。”
祝英臺喜道:“如此甚好。
”話說出口,眉頭慢慢蹙起,說道:“也難得再有這樣出游的機會了”等著陳操之問為什么,陳操之卻無語。
黃昏時,眾人回到陳家塢,塢堡背倚地九曜山巋然端坐,斜陽余暉灑落,遍山金光,宛若坐佛。
潤兒道:“丑叔,我們登九曜山,丑叔不在的時候,只要天氣晴好,潤兒和阿兄就由來震和荊叔帶著,每日清晨和黃昏登這九曜山現在潤兒都是自己上山、下山,再不要人背,阿兄是不是?”
宗之使勁點頭,給了妹妹有力的肯定。
陳操之對祝英臺道:“英臺兄今日也倦了,明日一早我陪你登九曜山,然后送你上路。”
夜里,祝英臺住在塢堡西樓的第二層,這是西樓陳氏為客人準備的客房,很潔凈,祝氏二婢的房間就在旁邊,而那兩個健仆則住在底層。
二層除了這幾間客房外都是倉庫,很冷清,祝英臺倚著欄桿望著塢堡上空黑沉沉地天幕,聽到樓上陳操之在為其母吹奏豎笛,是一支節奏明快的曲子,流麗巧密,祝英臺從未聽陳操之吹奏過,不覺倚欄沉醉,心道:“陳操之的豎笛真有讓人難以割舍的魅力啊,可是這樣的笛聲又能有幾回得聞呢?”
這兩天身體欠佳,寫得也不暢,覺得有點卡,情節推進不過去,我想,明天就會好,請友多給小道一些鼓勵,一本總有低潮,時需要喝彩,但低潮時更需要鼓勵,寒士是一邊上傳一邊寫的,是追讀本地友們陪著小道一起寫這本的,謝謝友們,小道需要你們的支持,尤其是在這碼字不暢的寒冷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