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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 五、女態

  月二十七日過了余杭,二十八日午前到達錢唐,陳操臺兄,我要去城中拜見先父的舊交,我送你至南門折柳亭,我們就此別過—”

  祝英臺依舊敷了粉,細長眼眸斜睨著陳操之,說道:“子重兄,你我同窗摯友,既至錢唐如何不邀我去陳家塢小坐,這是不是有些失禮?”

  陳操之額角微汗:“英臺兄要去敝鄉陳家塢?”

  祝英臺道:“沗為同窗,途經錢唐豈有不去拜見子重兄母親的道理!”

  祝英臺這么說,陳操之哪里還能婉拒,致歉道:“是我失禮了,不過我先要拜見先父舊交、上月定品時到了吳郡的那位馮縣相,還要去見我孀嫂,就是丁春秋的堂姐。”

  祝英臺道:“左右無事,我與子重兄一道去,丁春秋也與我是同窗學友嘛。”

  陳操之雖然有點無奈,但未嘗沒有一絲歡喜,離別總是讓人惆悵,作為朋友,祝英臺絕對是益友,與其交往,感覺會變得更聰明,無論書里的知識還是書外的世故,祝英臺都極有見地,少有人云亦云的時候,這是陳操之非常欣賞的,有知己之感。

  祝英臺跟隨陳操之去錢唐城西拜見馮夢熊,馮夢熊本月初回到錢唐的,此時見到陳操之,很是高興,說起當日中正百般刁難之事,馮夢熊道:“若非操之大才,那真要折在陳流這等小人手上了。”

  陳操之道:“多虧馮叔父仗義執言——”

  馮夢熊擺手道:“份內之事,固所當言。”

  陳操之問起陳流下落。馮夢熊道:“此事我不甚知曉。陳流應該不敢回錢唐吧。你四伯父已把他告上了縣衙。”

  陳操之又去拜見馮妻孫氏。孫氏以禮相待。但明顯沒有以前那么親熱。畢竟故人之子與東床快婿是有很大區別地。馮凌波也未出來相見。

  陳操之、祝英臺在馮府用過午餐。小坐片刻便即告辭。出錢唐東門去丁氏別墅。丁春秋見陳操之與祝英臺一道來訪。大喜。便即帶去見他父親丁異。表示他在吳郡求學也是結交了士族友人地。

  最初。丁氏族長丁異是根本不見陳操之地。允許陳操之叔侄上門探望丁幼微實在是無奈之舉。畢竟陳宗之、陳潤兒是丁幼微所生。若照丁異地本意是不想與寒門陳氏有任何往來地。生怕有損他丁氏地名聲。但自去年九月陳操之蒙散騎常侍全禮賞識、在齊云山雅集上一舉成名被擢為六品待定官人后。丁異對陳操之和氣了許多。允許陳操之每年兩次來探望丁幼微——

  而真正讓丁異對陳操之刮目相看地是上月地吳郡之行。丁異拜會太守6納。陳操之竟然也在6府。看6納對陳操之地態度簡直如待子侄。真讓丁異詫異萬分——若丁異知道此次陳操之歸鄉6納親自相送地話。恐怕要氣得寢不安席、食不甘味吧。因為月初他回錢唐。6納只派了一個屬官相送。他堂堂丁舍人竟不如一個寒門少年——

  丁異在吳郡近一個月時間。拜訪了當地名流。幾乎無一例外會被問起他地同鄉陳操之。都是夸贊陳操之人物標致、才華出眾。其后陳操之在真慶道院為母祈福抄寫《老子五千文》。更是聲名雀起。當然。最讓丁異震驚地是希與陳操之在經術考核堂會上地交鋒。陳操之不卑不亢、從容應對。化解了陳流對他地陷害。還把希氣得大病一場。因為有6納庇護。希竟奈何不了陳操之。這真是奇事。

  所以,丁異此番再見陳操之,明顯比往日熱情,又知祝英臺是上虞祝氏子弟,便問祝英臺與上虞祝氏族長祝是何關系?

  祝英臺答道:“那是晚輩的族伯。”

  丁異問起免狀之事,陳操之說中正已派遣屬官赴建康司徒府申領。

  又閑談了幾句,丁異便道:“操之,你這就去見你幼微嫂子吧,她可是時時惦記著你啊。”

  這是丁異第一次承認丁幼微是陳操之的嫂子。

  丁春秋陪陳操之去見丁幼微,祝英臺道:“子重兄,我也想拜見丁氏嫂嫂,我覺得她很可欽佩。”

  陳操之還沒答話,就見嫂子丁幼微的侍婢阿秀迎了過來,驚喜道:“操之小郎君回來了,快去見娘子吧,娘子今日早間都說起操之小郎君呢。”

  陳操之便朝祝英臺一點頭:“那就一起去吧。”

  丁春秋邊走邊問:“子重,尚值沒有回來嗎?”

  陳操之道:“尚值已入吳郡太守署衙做文吏。”

  丁春秋驚訝道:“寒門九品官人一般只能在縣衙做小吏,尚值竟在郡上謀到了差事,日后做到縣尉、縣長也不是難事——對了,子重,6使君最賞識你,怎么未把你留在郡上任職?”

  陳操之答道:

  齡尚幼,不能任職。”

  祝英臺道:“6使君早已當眾宣布明年五月會辟陳操之為郡文學,虛位以待啊。”

  丁春秋好生羨慕,郡文學掾是閑職,他也很想謀一個這樣地閑職作為日后晉升之階啊。

  這時是申末時分,斜陽映照,陳操之、祝英臺、丁春秋三人跟著侍婢阿秀來到丁幼微居住的那個小院,只見靠門邊種有一架紫藤,紫藤蔓葉茂盛,從院墻里側繚繞到院墻外——

  微風拂來,帶來后院淡淡花香。

  陳操之在門前稍一躑躅,微笑道:“嫂子手植地那些金絲海棠這會都開花了吧。”

  阿秀道:“是啊,就是前兩日開花的,操之小郎君鼻子真靈,一嗅就知曉。”揚聲道:“娘子,操之小郎君回來了!”

  丁幼微素色衣裙、簡單的垂髻型,容顏清麗,意態嫻雅,在樓廊上憑欄下望,喜道:“小郎回來了,請上來。”

  陳操之施禮道:“嫂子,這是我同窗好友祝英臺,與我一道從吳郡來。”

  祝英臺深深一揖道:“上虞祝英臺,拜見陳家嫂嫂。”

  丁幼微聽祝英臺的聲音柔細低婉,不似男子的聲音,凝眸細看,這祝英臺雖然身材修長,但與操之立在一起,明顯纖瘦得多,這很象是女子體格啊!

  丁幼微心念一動,微笑道:“原來是祝公子,那就請一起上來吧。”

  陳操之沒想到嫂子會請祝英臺上樓,便做個請的手勢,讓祝英臺先行。

  這祝英臺平日模仿男子言行少有破綻,但最近與陳操之一路同行,才覺不需要模仿得那么辛苦,她不敷粉陳操之也毫無所覺,所以便有些放松警惕,方才對丁幼微說話就沒有用上洛陽腔里地鼻濁音,而現在上樓,自然而然的腰肢微擺,款款登樓,她在吳郡數月可從未登過樓,沒有考慮男子與女子登樓地步態都是有差異的——

  陳操之是有心,才會注意到這些,丁春秋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倒也不覺得祝英臺有什么異樣。

  樓上書房左邊有一個小廳,丁幼微請祝英臺入廳小坐,雨燕很快捧上茶來,略事寒暄,丁幼微便問陳操之在吳郡之事,問陳操之開罪了希會不會有后患?

  祝英臺不動聲色,悄悄打量這個不顧家族反對、最終嫁給陳操之兄長地美麗女子,覺得丁幼微沉靜溫婉的氣質中有一種不可動搖地篤定和決絕,不知為什么,祝英臺非常感動,感覺丁幼微非常親切——

  丁幼微自然知道祝英臺在悄悄打量她,祝英臺若是男子那就有點失禮了,不過丁幼微已有先入為主的想法,同樣是以有心對無意,自然就看出祝英臺無處不似女子——

  祝英臺正自出神,丁幼微向她看過來,微笑致意,也未說什么,但祝英臺卻惕然一驚,這丁氏嫂嫂的眼神里似乎有看透了什么的特別的意味!

  祝英臺便即起身告辭,丁春秋也陪著一起下樓,領著祝英臺去安排其住宿。

  陳操之送祝英臺到樓下,返身上樓,重新在嫂子丁幼微面前跪坐著,說道:“嫂子,我有一事向你說。”

  丁幼微含笑道:“嗯,你說,嫂子幫你拿主意。”

  陳操之便將他遇到的經過一一說了,丁幼微驚喜不已,她沒有想到陳操之是說這個事,這真是意外之喜,說道:“這真是太好了,有名滿江左的嘉賓助你,錢唐陳氏入士族應該是大有希望了,操之明日回陳家塢就與族長四伯商議,看派誰去建康譜牒司拜會令史賈弼之,這是大事,一定要辦好。”

  陳操之見嫂子容光煥的樣子,也覺得由衷的喜悅,這種振奮人心的好消息與至親之人一道分享時才能感到真正的快樂。

  陳操之道:“如果順利的話,明年嫂子就可以在陳家塢過端午佳節了——可知宗之、潤兒,還有我母親會有多高興啊!”

  丁幼微心情激蕩、淚光盈盈,在小郎面前不需要刻意掩飾,便用絹帕拭淚,說道:“每次見到小郎都這么讓人高興,嫂子知道你非常努力,這一年多來真是難為小郎了。”

  叔二人又說了一會話,丁幼微見陳操之還不提起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有些著急,便問:“操之,你不和嫂子說說上虞祝公子的事嗎?”

  陳操之愕然,上虞祝公子的事,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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