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溫玉冰師徒陪著滅絕師太師徒三人吃早膳時,滅絕師太見蕭南秋并沒出現,不由開口:“溫掌門不是還有一位大弟子么,怎么沒見他?”
“哦,秋兒他平常并不住在派內。”溫玉冰拿起竹箸,抬了抬,示意諸人開始,微微笑著回答,眉宇間難抑自豪之氣。
“這卻是為何?”滅絕師太拿起竹箸,順口問道,她頗重儀態,即使此時,仍是身體筆直,透著堅硬。
溫玉冰冷艷的玉臉笑了笑,搖頭道:“他的性子怪得很,可能是不想被人打擾,以便潛心武學吧。”
她自不是會說,大弟子此舉是為了避嫌,峨嵋派雖是由女弟子執掌門戶,最高深的武功,多是授與守身如玉的女子,但門下弟子,卻是男女并蓄,并不唯有女弟子。
“難怪如此,小小年紀,便能潛心苦修,著實難得!”滅絕點點頭,頗為贊賞。
滅絕師太雖是掌門之尊,平日里,多數時間,仍舊潛心武學,甚少理會俗務,蕭月生此舉,自是頗得她心。
“清泉,去招呼你大師兄過來!”溫玉冰心思敏銳,自是知道滅絕師太的心思,她也想讓自己的大弟子見見滅絕師太。
我有明珠一顆,總揣在自家懷中,有些蒙塵之感,應該在外人面前綻放一番光芒。
柳清泉歡快的應了一聲,裊裊而去,一出了大廳,便提起裙裾,飛快的跑了起來。
溫玉冰她們一邊心不在焉的吃飯,貝錦儀的目光不時掃向廳口,文靜清雅的周芷若心中也是好奇是很,昨晚,貝師姐可把這個水云派的大弟子夸得天下少有,也不知,比起無忌,他會是如何?
很快,廳前便響起腳步聲,聽著卻沒有了離開時的歡快感。
柳清泉今日穿著一身白衣,清脫絕麗,與周芷若難分軒輊,各擅秋場,此時邁著蓮步,緩緩進得大廳,有些垂頭喪氣的回稟:“師父,大師兄不能來!…小蝶說,大師兄昨晚回去便開始閉關,需要七日時間,方能化去體內的火毒!”
“唉——!…也是,那火毒委實歹毒剛烈,他盡吸入自己體內,確實得花上一番功夫去化解!”溫玉冰點頭,長嘆一聲,冷艷的臉龐稍露感慨之色,對于昨日的情形,歷歷在目。
貝錦儀不由露出失望之色,如此卓絕的人物,師父不能一見,委實可惜。
滅絕師太聽得如此,自是不會特意等他出關,最終留下了一瓶九花玉露丸,算是答謝宋青雅的援手之恩。
九花玉露丸本是東海桃花島的獨門秘藥,自黃藥師傳至小東邪郭襄,成為峨嵋派也珍稀異常的療傷圣藥。
待將她們三人親自送出山門,回來的路上,溫玉冰便吩咐柳清泉:“去將小蝶與小情兩個找來!”
柳清泉是她的最小弟子,跑腿之事,自是要留給她了,而柳清泉純真爛漫,對于經常被師父差遣,并無怨言,反而甘之如飴,感覺自己傳師父的話時很威風。
很快,小蝶與小情兩人俱著月白單衫,裊裊而來,舉止嫻雅,與原本已有幾分不同,溫玉冰一見便能感覺得出。
大廳內,溫玉冰的三位女弟子皆在。
“你們公子是怎么回事?!”淡紫地毯的大廳中,溫玉冰居于主位,撫弄著那只裝著九花玉露丸的溫潤瓷瓶,伸了伸玉手,讓小蝶與小情坐下回話。
聽她沒好氣的模樣,顯而易見,她是覺出了其中的貓膩,清冷的眸子一閃,目光透著威嚴。
“啟稟掌門師尊,公子并未閉關,只是不想見滅絕師太。”小蝶溫婉的回稟,低眉垂目。
“他好大的口氣!”溫玉冰微微一怔,隨即沒好氣的哼道,將九花玉露丸收起,她問站起身來的小蝶:“說說罷,他為何不想見滅絕師太?!”
小蝶微抿了抿嘴,強忍住不讓自己發笑,輕聲回答:“公子他說,自己與滅絕的性子合不來,不見為妙!”
“他真是這么說的?!”溫玉冰鳳目圓睜,咬著榴齒,慢慢問道,頗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見她面色不善,小蝶怯怯的點點頭。
“撲哧!”卻是坐在她身旁的柳清泉忍不住笑出聲來,被師父瞪了一眼,三位師姐露出嗔怪的目光,這才勉強忍住,嬌容緊繃,表情古怪可愛。
“讓他運完功,過來見我!”溫玉冰擺了擺手,將小蝶與小情打發走了。
待小蝶與小情裊裊離去,坐在前頭,靠近溫玉冰的林曉晴開口,嬌媚入骨的笑道:“師父,生大師兄的氣呢?”
“唉——!滅絕師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見著的,你這個大師兄,倒好,偏偏避而不見!”溫玉冰一幅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大師兄如此,定有深意,定不會僅是性情不合吧!”林曉晴也沒想到,大師兄竟找這么一個理由,聽著便想笑。
“但愿吧…”溫玉冰無奈的搖頭苦笑。
提起峨嵋派,蕭月生心中頗感復雜,在另一時空,郭芙是自己的夫人,郭襄是自己的小姨子,但這一個時空,卻并非如此,郭芙是別人的夫人,郭襄卻是最終出家,創立了峨嵋派。
這其中的差異,總令他感覺幾分異樣,卻也說不清是何滋味,況且,對于那個滅絕師太,他委實提不起興趣,故一聽貝錦儀說起,她已派師妹去請師父前來,便打定主意,避而不見。
他雖未動身前來,元神卻沒閑著,水云派的情景,皆在他腦海中呈現,滅絕師太看起來,倒也并不像狠絕之人。
周芷若倒是生得貌美,但自己的幾位師妹,個個不輸于她,斯斯文文的小姑娘,看起來,確實像是頗有心計的模樣。
只是,看到溫玉冰笑臉以迎滅絕師太,滅絕師太那隱隱的倨傲,令蕭月生的心隱隱作疼。
形勢如此,本也沒有什么,弱者在強者面前,只能低頭。
溫玉冰在蕭月生心中的地位,并不因相處的時日短而低,他的目光明心見性,溫玉冰對他母姐似的無條件關愛,他又怎能不覺?在這個時空,他最意的人,莫過于溫玉冰!
蕭月生的骨子里透著凌駕蒼生的驕傲,見得溫玉冰如此,又豈能好受?
他已是不滅之人,故對于時間已無甚感覺,行事之節奏,頗為緩慢,雖已下了決心,要助溫玉冰完成她的心愿,振興水云派,卻一直慢慢騰騰,冷眼觀察,不急不躁,不想累著自己,想春風化雨般,令水云派不知不覺的強大。
受滅絕師太一行的影響,蕭月生忽然改變了主意,決定加快步伐。
小蝶與小情回到山谷,蕭月生便又派小情回去,去請溫玉冰前來谷內一晤。
陽光明媚,萬里無云,惠風和暢。
見小情過來,請自己過去,溫玉冰倒并未罵大弟子的架子大,反而罵他古板,同是一門,何必這般小心的避嫌?!卻不知蕭月生這是一招欲擒故縱。
“師父,我想今天開始,與幾位師妹一起練劍!”蕭月生將溫玉冰讓入小屋,親手獻茶,口中漫聲說道。
如今小屋已是典雅異常,小蝶與小情練功之暇,將全部的心思全花在了布置蕭月生的居室之上。
溫玉冰感覺坐下的木椅說不出的舒服,厚軟的棉墊,坐上去,恰到好處,似是剪裁合體的衣服一般。
“…好啊!”正伸出玉手,接過青瓷茶盞的溫玉冰微微一愣,隨即大喜,宛如陰沉沉的天氣乍現陽光,笑道:“再好不過!”
蕭月生的劍法,她可是親身體會,敢斷言,世間少有,便是滅絕師太,也無法一招擊敗自己。
他如此說法,言下之意,便是要指點幾位師妹的劍法嘍,若能蒙他指點,若云她們幾人的劍法,定會突飛猛進,躋身高手之列,前有武當七俠,今有水云四劍,定不讓他們專美于前!
“但是!”蕭月生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師父美妙的臆想。
“但是什么?…說罷,別作怪!”溫玉冰笑吟吟的嗔道,盈盈眼波流轉,艷光四射,不可方物。
“若是她們叫苦,師父可不能怨我,我可是奉行嚴師出高徒的!”蕭月生目光炯炯的重重說道,將自己欲授她們劍法之事明白道出。
“你還想打人不成?”溫玉冰不以為然的笑道。
“師父,想要練好武功,那須得下苦功夫,像幾位師妹那般,學得一套劍法,學會之后,便慢悠悠的練著,不急不躁,要成為高手,還不知得何年何月呢!”蕭月生毫不留情的說道。
“人若不被逼至絕境,沒有壓力,體內蘊藏的力量便難以挖掘出來,她們那般練法,十日抵不過苦修的一日!”
溫玉冰微蹙黛眉,細思著大弟子的話,好像是有些道理,抬頭問道:“那你想怎么做?”
“嘿嘿,我會親自給她們喂招的!…若是達不到我的要求,難免要吃一番苦頭,她們每中一劍,雖不受傷,所受疼痛,卻與受傷無異,到時,師父可不要因為心疼弟子而來求情!”蕭月生似笑非笑的道,眼中帶著戲謔的光芒。
這可是一個與幾位師妹增加同門之誼的機會啊,一定會令她們印象深刻的!
對于自己的這四位師妹,他身為一個男子,難免生起非非之念,但他的心已不是血氣方剛的少年,深悉人性及感情,知道將得非得之際,最為美妙,一旦得到了,其價值便降了一大半,人的眼睛,總是盯著想要得到之物,往往忽視已得。
男女之情的美妙,便在于朦朦朧朧,患得患失,忽遠忽近,變化莫測,成為夫婦之后,那又是另一種感情了。
溫玉冰想了想,雖然弟子受些苦,但若能成為高手,也算不得什么,秋兒畢竟是她們的大師兄,自會有分寸。
隨著溫玉冰的點頭,李若云她們四人便開始了不堪回首的習劍歷程。
蕭月生并未急于傳授她們劍法,而是先與她們比試了一番。
一人一劍將她們長劍挑飛之后,讓她們四人一起上,仍是一人一劍,僅用了四招,李若云她們四人便又是雙手空空,長劍落至一丈開外,整齊的插于地上。
蕭月生的劍并不快,且使的是正宗的水云派劍法,每一招使得妙到毫巔,恰如其分,偏偏令她們欲躲無從。
這令她們泛起難以置信之感,水云派的劍法,她們練了十余年,每一招每一式,閉著眼睛亦能辨別的出,而他失魂十余年,已十多年荒廢,怎能將劍法使得這般爐火純青?!
蕭月生信手輕拈著長劍,松垮無力,似是虛浮狀,令人以為,不必動手,他的劍自己便會脫落。
他望著臉色茫然,滿臉難以置信的四位師妹,嘆息一聲,眼神中帶著難言的失望。
他這樣無聲無息,比出口諷刺還要損她們,更讓她們無地自容。
每天清晨,天剛亮時,她們四人便到了山谷中,由小蝶與小情做飯,與蕭月生一起共進早膳,后來,溫玉冰也加了進來,六人坐在一起,確實如同一家人。
早膳過后,自由休息半個時辰,便開始四對一的切磋。
她們四人使的是自己的佩劍,蕭月生則是一柄松木劍,看上去無甚殺傷力。
但李若云她們寧愿他使青鋒長劍,蕭月生在松木劍的劍尖,附著一團內力,被刺中之人,一道寒勁鉆入,劇烈的疼痛,比真劍刺中還要厲害幾分,令她們眼眶溫潤,拼命忍著不哭出來。
蕭月生以布蒙上眼睛,站在四人當中,僅出四劍,能不能擋得住,她們各憑本領。
因疼痛而生怨氣,極大的刺激她們,令她們咬牙切齒的拼命苦練,以期能夠報一箭之仇。
溫玉冰見他如此對待師妹,不由笑罵太狠心了,卻并不干涉,李若云她們的劍法一日千里,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