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的師父在臨安城郊外的一座宅子中,是瑞王府的一處偏院,風景秀麗,又偏幽靜。
柳先生的師父,名叫柳柔清,與柳先生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皆是容貌清麗,眉宇間一片清冷,目光澄澈中透著冷漠,無一絲表情流露,在她身上,絲毫看不到歲月的痕跡,與其徒坐在一起,幾乎會讓人以為是姐妹。
見到蕭月生的到來,她只是點了點頭,亦未露出高興或喜悅之色,令蕭月生頗有幾分佩服,看來她對武功并不注重,倒與自己的夫人完顏萍極為相似。
對于柳柔清的冷淡,蕭月生不以為異,脾氣怪異的人,他見得多了,況且他有讀心術的神通,見慣了人們的口不對心,對于言語并不重視。
走火入魔對于蕭月生來說,亦非是輕而易舉可以醫治,需先以藥物滋潤,再以內力修補,實是一個精細的活,須耐心細致,一點一滴,每次皆是輕柔如水如風,容不得半點兒力量的動蕩。
他慶幸的是,這個柳柔清倒是個果敢的人物,竟沒讓真氣沖到頭上,否則,不僅僅是癱瘓這般簡單,輕者神經錯亂,重者立斃,她能將渾身經脈廢去,以阻止真氣的流竄,比之英雄斷腕更勝一籌。
五個時辰過后,天色已是大亮,太陽升起,已是一夜過去,矮榻之上,蕭月生終于松開了按在她背上的大手。
此時他的眉宇間,露出了幾分疲色,雖然多了幾分夸張,卻也并非毫無疲意,畢竟不眠不休舉重若輕,實是極耗精力。
柳柔清雖然萬事不縈于懷,但對于救命之恩,卻也不能無動于衷,自是襝衽一禮,表示了謝意。
蕭月生只是擺了擺手,客氣了兩句,便起身離開,回到了臨湖居。
這件事情,蕭月生并未放在心上,因為他再次升起了那個奇妙的主意,要在天山縹緲峰上,建一座冰宮。
謝曉蘭聽到這個建議,忙不迭的推辭。
若是建個冰宮,她心里倒是歡喜,但想了一想,還是放棄了,蕭府的幾位夫人當中,論資歷,自己才是最晚的,若受這般大的禮,其他人如何想?自己還想不想跟她們和睦相處了?!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深諳平衡之道的他,豈能如此疏忽,笑道:“這可不是僅為你建的,我想在那里建一座別院,就叫觀瀾別院吧,待日后傳送陣啟動,咱們都在那里住著玩兒。”
謝曉蘭這才大舒了口氣,雖然難免有幾分失望,隨即心中大喜,如此一來,他們豈不是會住在天山,與她住在一起?!
她當初發誓,不再回到嘉興城,如今已是后悔不已,但誓不可廢,無法收回,看到心上人與其余的夫人們聚于一處,自己卻只能留在臨安,心里一直不是滋味,若是能夠建成這座冰宮,能與他們聚于一處,自是最好不過。
臨去天山建宮之前,蕭月生又去了一次襄陽城,錄下一套心法口訣,名為夸父訣,輔之一幅藥方。
他前幾日入定之時,忽然心有所感,知道兵禍已是不遠,蒙古鐵騎蠢蠢欲動,于是便創出這套心法,專門用以增強臂力與目力,用以培養神射手。
那幅藥方則是兼濟溫養身體與增強體質之效,習練夸父訣,勇猛精進,但此訣卻是虎狼之性,以催發人體潛力為代價,大違自然之道。
若無這幅藥方,必會使習訣之人未老先衰,陽壽折半,有了此藥,加之夸父訣的催發,習訣之人體質會越來越強,遠超同儕,一人抵得上數人。
還好只需服藥一個月,一個月后,習訣之人體質已足夠強健,而且精進之期已過,再往后練,比之第一個月,宛如小溪之比江河,無復勇猛精進,自是不再有危害。
郭靖費盡心思,尋了一百個人,皆是弓馬嫻熟之輩,秘授夸父訣,在城外聚集,飲食皆由郭府供應,在食物中加入了蕭月生所配的藥方。
關于藥方,密之又密,蕭月生特別強調,只許岳父與岳母兩人知曉,絕不能讓第三人看到。
蕭月生難得的大方了一次,自回春堂中撥了不少的藥材,白白送了出去,藥方中不少皆是名貴之藥,若是由郭府出錢購買,損耗極巨,怕是難以承受。
雖說只是回春堂中最低階的藥材,但在尋常人眼中,也是貴重異常,令郭靖不由眉開眼笑,贊其一心為公。
夸父訣的威力令郭靖亦是目瞪口呆,這些他精心訓練的襄陽鐵騎,習得夸父訣后,手上的弓不斷的被拉斷,幾天便得換一張更硬的弓,到了后來,甚至拉斷了駑。
以郭靖的渾厚內力,做到這般,并不為奇,但這些人皆是尋常之人,即使有習武的,也只是平平而已,能夠做到這般,足以令人瞠目結舌。
到了后來,他們用起了最硬的鐵胎弓,射程足有六百多步,到了最后,甚至比弩還要厲害得多。
這自是令郭靖激動不已,他自幼出身蒙古,精熟蒙古之戰法,他們馬上射箭,悍不畏死,如群狼狩獵,中原兵士與之戰斗,只能依托于城墻,陷于被動,郭靖一直想組建一支如同蒙古鐵騎般的騎兵,一改被動守城之劣勢。
可惜空有心而無力,困難重重,首先便是馬匹的稀少,再者縱然他們騎術再精,與那些從小生長于馬上的蒙古人相比,還是天壤之別,動手之際,自是差了許多。
但有了這夸父訣,形勢便迥然不同,習了夸父訣,他們的射程,足有那些蒙古兵的兩倍,可從容射殺,從容騰挪,打得他們無力還手。
冰宮的建造,并非那般容易,而且他不建則已,造則造得完美宏大,震人心魄。
先是筑基,在雪峰之上筑基,不比真實的山峰,須得先化去層層積雪,露到山石,再將青石埋下,然后堆壘青石,一尺來高之后,再用冰塊堆積。
最后便是將雪化為水,從上而下的均勻澆下去,讓這些冰塊兒結下一層又一層的冰,直至四尺來厚。
楊若男與郭襄郭破虜他們在一旁幫忙,干得倒是熱火朝天,興致勃勃,毫不覺苦。
一些陣法玉符,直接嵌在了冰中,無法發覺,這些玉符陣法,能令冰壁變得堅逾似鐵,寒不畏熱。
他們開始的第一天,天氣晴朗,陽光明亮,忙活了一天,天上殘陽夕照時,他們方才罷手,被蕭月生帶到了如明鏡般的天池之旁,他自須彌空間中拿出地毯與吃喝之物。
茵茵綠草之上,看著天上鮮艷的彩云倒映在天池中,望著周圍藹藹的暮色,呦呦的鹿鳴聲更顯周圍的靜謐。
“干爹,咱們今晚在這里睡覺吧?”
楊若男身著一身水紅的勁裝,夕陽將其顏色染深了幾分,嬌艷的臉龐顯得俏美颯爽,她正歪著頭望向身側的蕭月生。
蕭月生抬頭望向郭破虜與何雨竹,兩人呆呆望著四周,神情尚未回復,顯然被周圍的美景所憾。
“破虜,今晚就留在這兒?”蕭月生曲指一彈,一道指風輕嘯著掠過郭破虜的耳際,令他驚醒,然后笑呵呵的問道。
“這里?”郭破虜有些遲疑,他雖被這里的景色所迷,亦覺溫暖如春,實是宜人,但卻不知這里有沒有野獸,那可不妙的緊。
何雨竹一身湖綠的勁裝,嬌柔的身軀亦帶幾分勃勃英姿,她指著不遠處那座湖邊的木屋問道:“蕭大哥,那個屋子…?”
“嘻嘻,那是干爹建的小屋。”楊若男搶著回答,那屋子看上去頗為簡單,卻透著一股獨特的氣息,看著令人心神寧靜。
何雨竹打量著這座小屋,心下好奇,起身走了過去,挑開厚厚的深紫氈簾,淡淡的松香輕輕飄進鼻中,更令人心神安定。
但最終,四人還是未留在這里,蕭月生心下一直思量,天池之下的那條蛟龍究竟是否召醒。
此蛟一直沉眠,正在修煉,它身上并無兇煞之氣,并未作惡,故蕭月生一直未起殺心,每次過來,都是施展道法,收集周圍的元氣,輸入這只巨蛟的身體,送去溫暖的撫慰,雖然沉眠,但他有入夢之能,能夠體會到它內心的孤寂與寒冷,與其交流。
觀瀾山莊的人身上有他獨特的氣息,此蛟對他們不會生出惡念,但若是旁人靠近,便難保其兇性大發,如此一來,天池倒成了觀瀾山莊之地,倒令他有幾分不太好意思。
一日復一日,看著晶瑩閃亮的冰宮在眼前漸漸成形,巍峨雄壯,氣勢宏大,心下難免會涌動出成就感,郭破虜他們更是如此。
由觀瀾山莊的弟子們齊心協力設計而出,集南北建筑風格之大成,天山之巔,冰宮傲立。
靈鷲宮與其相比,頓時黯然失色,便是蕭月生自己,也不得不贊嘆,這座冰宮確實絢麗無比,奪人心魄,陽光之下,瑩瑩生光,幾乎難以相信是人間之物。
當他們將冰宮建造成之時,已是暮春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