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61-65章 言驚天下

第六十一章艷女  這是一個花做面容水為膚的女人,五官精致絕倫,白膚白晳雪嫩得宛如要滴出水來。一雙狹長的雙眼,看人的時候似有情又似無情。眉眼斜飛之時,風情萬種,難言難喻!

  更與絕大多數女人不同的是,這是一個嬌媚入骨的女人。明亮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身上,她秋波只是那么一轉,凡是她看過的人,都有一些種消魂的感覺。似乎她正在對著自己暗送秋波。

  一身紗衣,穿在她的身上更是飄然若風。這個時候的女子衣著,實際上是相當保守而沒有什么變化的。而思娘顯然在衣物上別具慧心,她身上粉色紗衣,把她完美的身材清楚的顯示出來。特別是那嬌美的肌膚,更是若隱若現的沖擊著眾人的視線。

  看到她的時候,何盈微微一笑,心里不由不感嘆這是一個極會表現自己的女子。她把自己本來只有九分的美貌,變成了十二分。更且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誘惑。

  思娘還在舞動著,隨著她身軀的每一次擺動,男人們發出來的抽氣聲一陣一陣的傳入何盈的耳中。說實話,她現在反而有點失望了。不過是個性感名星而已,她還以為這個思娘能夠引起這么多女子觀看,應該是個天仙般的人物。

  她淡淡的看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一邊的周遠等人看得入迷不已。倒是周演時不時的嘀咕兩句:“這個女人,居然到現在還沒有人收入私房,也真是怪了。““漂亮是漂亮,不過我覺得我的小弟看起來更舒服。”這句話,是他打量了一下周圍伙伴們的表情,然后笑嘻嘻的跟何盈說出來的。

  何盈轉眼看向他,一副準備與她對打的姿勢,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這時,周遠說道:“這個你就說錯了。這叫做春蘭秋菊,各逞勝場。你玉弟雖美,卻是一種如玉般溫潤,如雪般清遠高潔的美。

  說到這里,他興奮起來,看了一眼思娘,轉向周演說道:“記得三年前思娘來周國時,與你幾位皇兄都關系匪淺。小演,咱們哥倆什么時候一起去?“他一邊說,一邊邪惡的笑著。

  何盈聽了打了一個寒顫,她本來還準備小小的發一下火,免得他們老是拿自己的長相說事。現在一聽,馬上閉上了嘴,身子也向外面移了移,離這兩個禽獸遠一點。

  周演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要去你找別人去!“他轉眼看到何盈走遠了,馬上跟了上來。討好的笑道:“嘿嘿,小弟生氣了?”見何盈不答,他小心的瞄了瞄她,又說道:“別生氣呀,哥敢明兒帶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何盈聽到他這宛如哄小孩的口氣,不由失笑出聲。看到她笑逐顏開,周演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大手重重的在何盈肩膀上一拍,說道:“小弟,你也別怪哥老拿你的長相說事。你看,你動不動就生氣,可不像個娘們?“

  何盈白了他一眼,這一眼,讓周演的頸項縮了縮,陪笑道:“好了,不說了,嘿嘿。“

  臺上的思娘還是舞動著。思娘的舞蹈,是很美的,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是難得一見的盛景,慢慢的,不少女人都看不下去了,一個個向畫舫里面走去。可能是準備到了論演會再出來看熱鬧吧。與此同時,有一些道貌岸然的夫子,也不見了蹤影。畢竟,在大庭廣眾之中,真要當眾欣賞這種舞,還是需要勇氣的。

  思娘的小蠻腰不盈一握,舞動時如身擺楊柳,妙不堪言。現在留下的人,都是陽剛氣過重的人,對于這樣的舞蹈,個個看得熱血沸騰,有的已經忍不住的向玉花樓里面走去了。看到他們的急色樣,就知道思娘終于成功的把這些人變成了禽獸。

  舞蹈不到半個小時,場上留著的人,已經減少了三分之二。而玉花樓里的歡呼打鬧淫笑聲,已經喧嘩之極。何盈看得好笑,她心里想道,這思娘看來要到玉花樓抽成不可。不然的話,豈不是太虧了?

  一邊的周演看得漫不經心,時不時的湊過來跟何盈說上兩句。以何盈看來,他多半是對這種艷麗型的不太感興趣吧。他這時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說道:“那些人也真是的,這么一下就撐不住了。還都跑到玉花樓里面去了。“

  他指著一個個亭亭玉立的,站在思娘周圍的少女,說道:“這些女子呆會也會上場有表演呢。聽說相當的好看。“說到這里,他嘿嘿一笑,低聲對何盈說道:“弟有沒有看上哪個?這些女子都是可以賣的。花上個幾十金就可以。弟現在是大富翁,可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他熱絡無比,一雙眼睛瞄著那著女子,高興的向何盈指點著。何盈忍著翻白眼的沖動,冷冷的說道:“不必了,這些女人太臟了。“周演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是你不懂,這些人可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一個個技藝高明得很。弟你肯定沒有與女人玩過吧?”

  他說得興起,轉眼一看,見何盈臉都變黑了,馬上干笑兩聲,閉上了嘴。過了一會,忍不住嘴里嘀咕道:“弟也太害羞了。男人嘛,談這個不是很興奮的嗎?“聽了他的話,何盈頓時哭笑不得。她化妝成男子,真的要與這些人混成一團,這種黃腔,還是非要適應不可。

  嘆了一口氣,何盈搖了搖頭,決定不去想這種無聊的事。

第六十二章論演會  這時,思娘已經一曲舞罷。她向眾人行了一個禮,盈盈退了下去。

  這中間,要休息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正是論演會的時間。所以一看到思娘退了下去,所有的文人都出現在原地。而女人們及各位貴族,也是全神貫注,比一開始還要緊張。

  何盈也很緊張,她感覺得到,有不下十道的眼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腰。冷著表情,只等論演會開始。

  島嶼上,自思娘一退,那幾十個少女也隨之而退下。明亮的宮燈照耀下,從里面一連走出了五六個寬袍高冠的士人。這些人個個氣宇不凡,人人都是一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卓然之氣。

  五人上臺后,沖外面的人點了點頭,略行一禮后,便各自在位置上坐好,表情有點嚴肅。

  一邊的周演低聲說道:“這五人可都是六國中了不得的人物。你看中間那個老人。看到沒有?那個花白胡須的瘦老頭,他可是六國中大大有名的人物,當代墨子中的矩子羅平。“

  何盈點點頭,周演又說道:“墨子門下的墨俠,匯集了當今天下最厲害的幾位高手。所以墨門在六國中,都是舉足輕重的。你別看他溫溫和和,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那動起火來,就連一國之君也不得不怕他們幾分。要知道,他們的宗旨就是管天下不公事,創兼愛和平地。“

  這個倒與何盈記憶中的墨門宗旨有點似是而非,何盈沒有想到,墨門在這個世界上,具有如此大的實力。

  周演這時指著坐在羅平左手邊的一個老者說道:“那是法家在周的掌門燕天,法家近年風頭越來越勁,六國中,已經有兩個國家在啟用法家的規則來治國。他們的性質與墨門的與世無爭完全不同,因此,這兩者之間的斗爭也極為激烈。小弟,你以后遇到這兩者,最好都保持一定的距離。別輕易惹他們。“

  何盈連連點頭。

  周演又指著羅平的右邊那一個中年長胡,氣質凜然的男子說道:“這是名家的在周的掌門,名家這些年也是大大的了得,出了好幾位六國大大知名的才辯之士。像這論演會,也是名家為主挑起來了。所以名家的實力,現在已經是第三位了。不過這名家的風氣極為寬和,他們對于各種各樣的知識都能夠接受。所以諸子百家中,只有它與墨家和法家同時都有良好的關系。“

  周演又指著左邊第二位,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一張普通的臉,但雙目似閉非閉間,精光四射,實在不是一個可以小看的人物。周演說道:“這是道家在周的掌門陽春子。道家之人天性沖和,知識之豐無人能及。他們講究通貫天地之能,以找到世界的本源。無為而治國,世人稟守本分則皆大歡喜。說實話,他們的道理講得雖好,我們這些人卻是一點也不信的。這人嘛,哪有不管教就自成才的道理?話雖如此,他們的門下弟子之眾,卻是天下第一。也許是因為他們同時兼任巫和醫吧,底層下的百姓,對道家可推崇得很呢。“

  他再指著右邊第二位,也是第五個人。一個圓圓臉的胖子。這個胖子嘴唇總是習慣性的上挑,似笑非笑的。讓人一看就大生好感。周演說道:“這個是儒家在周的掌門吳關。儒家現在才興起不久,不過我周國已經開始在用儒家的理論治國了。現在看起來,效果還是挺好的。不過在我看來,這儒家什么都好,就是太過于仁義了。弄得現在的周國武力遠不如法家治國的兩個國家。我看啊,治國還是要用法家的好。“

  他一邊解釋,一邊把自己的想法慢慢的跟何盈道來。何盈聽得津津有味。這五家,都與她所知道的歷史相差不遠。只有墨家,與她所知的大不同。在何盈的記憶中,墨家是主張兼愛和非攻的。在這里,卻是墨俠風行,已經由那種與世無爭的大愛,變成了仗劍維世的行徑了。

  這時不只是他兩人在這里議論,自五個出來后,全場的人都議論紛紛起來。這五個走到哪里都是跺一跺腳,就大地顫抖幾下的角色。大家都萬萬沒有想到,這次思娘的表演中,會看到這五位大家。

  特別是墨家的矩子,真沒有想到他居然也到了周國。做為諸子中實力最強勁的一派首領人物。可是比一國之君還有威風的。因此他的到來,更讓眾人興奮不已。

  不過這五人的威名在那里,眾人就算是興奮,卻也不敢高聲談笑。而都是看著他們,雙眼熱切的期待著,一邊悄悄的說兩聲評論的話。

  周演又指著旁邊下十只畫舫船頭坐著的眾人,輕輕的說道:“這些人,可是早早就知道了這五位大家會來到這里,所以特地從六國趕來的知名人士。這些人中的隨便一個,拿出來都是六國中各自國家里響當當的人物。現在他們聚在這里,就是想揚名。知道嗎?有五位大家在這里,只要你今晚上表現得好,不出三天,你就成為了名士了。“

  他看向何盈,咧嘴一笑:“小弟,你年紀雖小,處事倒也沉穩。再加上與段落的一戰,和你本身的風采,肯定已經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了。呆會要是有人向你問難,你一定要好好的表現一下。只有這五位大家點一下頭,你何玉的名字,可就是名揚六國了。到時,你文成武就,可就無人敢輕視于你。“

  他皺著眉頭瞄了一下周圍,恨恨的說道:“小弟,你長相太過于出色。如果本身沒有相當的名氣的話,就算是大哥我,怕也保不了其他人對你的窺視。要真是一個權勢極大的人對你做出過份的要求,怕也沒有人幫得了你。大哥我只是六國中一個中等國家的四皇子而已,這天下之間,還有一些大哥見了,也不得不退讓三分的人物。所以,你一定要強大起來,知道嗎?“

  聽到他語重聲長的話,何盈感動莫名。她真誠的看向周演,輕聲的堅定的說道:“大哥,你真心為我著想。我是知道的。“說到這里,她想起自己還對他隱瞞著身份。壓下心中的不安,何盈緩緩的說道:“大哥,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不會讓你失望的。”

第六十三章答難  這時,一聲輕輕的鼓聲響起。鼓聲不大,也不長,卻讓所有的人馬上就安靜下來了。

  見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那墨家的矩子羅平一雙深遠如海的眼睛打量了眾人,緩緩的說道:“各位,太多的話我就不說了,現在論演會開始。“

  干巴巴的說完這句,他就一聲不吭了。

  何盈正有點失望之時,一個清朗的男聲開口了:“在下有一事不解,想問一下。墨家曾經說過:大凡做事都要有其根本。對于土人來說,品行是其根本。君子明察左右人的善行以借鑒,看見品行較差的人即反省自己,因此自己的品行就可以修正。不聽讒言,不說惡語,不存害人之心,雖有惡人影響,也不會起作用。“

  說話的是一個站在畫舫上的青年男子,他長相普通,但身上有一種書卷氣。他看了看羅平,目光又轉向眾人,侃侃而談:“又有言:仁義之士所要做的事,必然是興盛天下人的利益,消除天下人的危害,以此作為自己的事業。在下想問的是,這善惡如何來定?有沒有一定的標準?“

  何盈一聽這話,馬上連連點頭,她心里想:這人真是問到了點子上了。她期待的目光看向那羅平,只等著他的回答。

  卻不料等了好一會,那羅平還是雷打不動的半閉著眼,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何盈看了暗暗稱奇,不由低聲問正在沉思的周演道:“大哥,那羅平為什么不回答?“

  哪里知道周演看了她一眼后,說道:“哦,你還不知道啊?這個回話的人是我們在座的所有人。他問的雖然是墨家的知識,不過羅平卻無須作答,他只須在最后做出仲裁而已。“

  聽了他的話,何盈才恍然大悟。

  這時,周演又說道:“這個問題太難了。看來這人是想了很久才想出這個問題的。只怕今天在座的人,根本就沒有能夠回答的。“看著何盈,他輕聲解釋道:“如果有人問出一個問題,而沒有人能夠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的話,也會受到天下人的注重的。所以小弟你如果有什么難以解決的問題,盡可以說出來。”

  原來是這樣!何盈點了點頭,她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不止是答得好,有獨特見解的人可以出頭。連能難住眾人的問話,也可以讓人出頭。

  眾人一時沉默。這時,一個肥胖的青年訥訥的說道:“那人,與眾人有利就是善,與眾人無利就是惡吧!“

  他這個回答一出,不少人都在那里點頭。看到得到了這么多人的認可,本來還有點不自信的胖子,臉上不由露出欣喜的表情來。

  這時,那問話的青年朗聲說道:“與眾人有利就是善?那爭奪天下之時,有人屠了一城人。血腥沾了一手,那就是惡了?可他這樣一屠城,使得后面的人不敢再反抗,紛紛出城投降,減少了戰爭的無謂傷亡。使得戰爭很快就結束了。那這應該是善了?這樣說來,他的行為,到底是善還是惡?“

  他這一問,那胖子訥訥的呆立半天,沒有吭聲。臉上表情變幻,顯然無法反駁。

  何盈見他說出這個話來,不由多看了這青年兩眼。她心里知道,在這個時代,還能夠提出以戰止戰,以殺止殺的思想的人,實在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她卻不知道,這個想法,卻是墨家現任矩子羅平自己提出來的。也是墨俠沖破與世無爭的門檻,進入世事之中的主要理論之一。

  羅平看了一眼那青年,目光中露出贊許的表情來。他這表情都被眾人看在眼里,這時,不止是周演他們,就連何盈都知道,這個青年,看來成功了一大半了。

  看到何盈盯著自己看,那青年沖何盈展開一個奇怪的笑容。他忽然朗聲說道:“這位風姿如玉的小公子,可是打敗了段落的何玉公子?“

  他的話,成功的把眾人的視線轉移到了何盈身上。何盈暗暗叫苦。走上兩步,沖他行了一禮,清脆的說道:“不錯,正是在下。“

  那青年沖何盈微微一笑,他雖然笑著,卻讓何盈感覺到了敵意。只聽他說道:“不知何玉公子有何見解?“

  這種指名道姓的提問,就叫做問難。是論演會的一大特色。被問的人不可避開,畢竟給予回答。

  何盈淡淡一笑,提高聲音說道:“善惡之間,本來就無法一言以定。“見眾人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何盈加大聲音朗聲說道:“千秋功業是非,留與后人說!這世事紛紛擾擾,要是能一言以定之,又哪里來的這許多爭端?于在下看來,不管什么事,如果對后人有利,對千秋萬載的江山有利,就算他是滅國破城,也是善!相反言之,如果當時為了博一時之名,如我周城,風沙極大,一到冬天,冷不可言。如果有什么人,當時為了百姓的一時存亡,而下令砍林伐木,讓百姓來取暖。卻不管因為他一時之舉,使得日后風沙越來越大,最終甚至導致風沙凌城。這種行為,就是惡了!”

  她這話一說出來,眾人紛紛議論起來。特別是她一開口說出的那句“千秋功業是非,留與后人說!“更是讓所有人都喃喃念了好幾遍。至于她所舉的例子,卻是發生在近年的一件實事。不過那地方不是在周城,而是周城以北。當時的父母官為了博得一時官聲,在三年的時間里,在冬天把樹木一伐而盡。現在那地方風沙蓋城,已經漸漸的不能住人了,幾乎成了一座荒城。

  聽到她的回答,那青年又微微一笑,不過這笑容有點僵硬。他淡淡的說道:“何玉公子回答得有理,在下無話可說。“說罷,他向臺上的五個大家略行一禮,便站直了身子,等著他們的仲裁。

  羅平緩緩的說道:“何玉小公子年紀輕輕,有這種見識,也算難得。而陳東先生所提的這個問題,確實是令人可反復思量,可傳之后世。“他這話一出,人群中暴發出幾聲小小的歡呼。那陳東平靜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他知道,從此以后,自己的名字后面,就可以加上先生兩字了。

第六十四章法與禮  何盈受到了小小的表揚。不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答案,已經是很獨特而且很有眼光的了。主要是這個問題太難了,根本就沒有辦法給出一個完美的回答來。

  周演看何盈退到自已身邊,當下笑道:“不錯,沒有想到小弟的答案,遠超過為兄所預料。“何盈差點翻了一個白眼。她心里想道:你才多大?老是在我面前充大哥,真是的。

  她一轉眼,正好對上那個陳東掃視過來的陰森眼光。何盈不由一愣,想起剛才就是他對自己主動發難。難道,他還真有別的目的不成?

  想到這里,她上前一步,微微一禮,聲音清脆的高聲說道:“剛才陳東先生問了在下一個問題。在下這里也有一點小問題,不是很明白,想請陳東先生解釋一二!“

  她這句話一出,又是一陣寂靜。馬上眾人就議論起來。看向何盈和陳東的眼神中,也多了探索的意味。連周演也認真的看了一眼何盈,又看了一眼陳東,輕聲對站在身后的一個護衛說道:“吩咐下去,調查一下,這陳東是何方來歷,有何目的!“那人應了一聲,馬上退下。

  見何盈向他開問,陳東先是一愣,接著也走上前來,微微一禮,說道:“何玉小公子請說!“他的態度從容不變。

  何盈又向島嶼上的眾人微微一禮,朗聲說道:“在下不久前讀了法家的言論。其中有一條重要的理論是:一個明君,對于臣下,要用高官厚祿鼓勵他們賣命,用嚴刑峻法規治他們聽話,而且有功必賞、有罪必罰,這樣一來,提拔起來的官員必不敢稍有怠慢!又明主之道,一人不兼官,一官不兼事,一切權力歸于自身。如此則“見知不悖于前,賞罰不蔽于后”。”

  說到這里,她稍稍抬頭,目光明亮的看向四方,在對上黎清的雙眼的瞬間,她視若無睹的別開了頭。只見她看向陳東,認真的問道:“從頭到尾,法家都沒有對君王的言行道德做出任何要求。如果君主喜歡吃人肉、玩女人、瞎胡鬧,喜戰事,又怎么辦呢?這些一個君主,再配上一幫子迎合他的小人,會怎么樣呢?在下不解,還請陳東先生解惑。”

  陳東起先以前她出的是什么難題。心里還有點不安。現在聽了何盈這番質問,不由哈哈一笑,說道:“這有何難?君主只要懂得怎么操控臣子,就喜歡吃人肉、玩女人、瞎胡鬧,樂戰事,又有何妨?”他回答的,正是法家的經典回答。當下,周圍的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何盈淡淡一笑,大聲說道:“那先生認為,一個明君,所要的是一世二世的江山,還是百世千世的江山?”

  陳東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說道:“當然是千百世的江山了。”

  何盈輕輕的一笑,說道:“然也!以在下看來,依法家思想治國,其國難持三世江山!”

  她這話一說出,眾人都是一驚。連周演也回頭驚訝的看著她。陳東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本來坐在臺上,一臉泰然的法家掌門燕天猛的站了起來。他的花白胡子都氣得飄起來了。

  只見他右手指著何盈,怒聲喝道:“哪里來的黃毛小子?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信口雌黃!”

  他可能是真的氣極了,一時口沫橫飛,臉上青筋直暴。正準備再說什么,一邊的羅平淡淡的說道:“燕掌門,這是論演會!”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把燕天的火氣,一下子壓了下去。他恨恨的坐了下來,氣呼呼的瞪著何盈。那目光中,似乎今日何盈不說出個一二來,他必不會干休!

  眾人也都是面露詫異嘲弄之色。這法家現在正風行六國中,是當世最出名的治國之論。可以說,直到現在為此,根本就沒有半個人可以從大地方找到它的漏點!

  因此,現在所有的人,看向何盈的目光中都有一絲同情。心想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為了揚名在這里信口胡說。怕是會揚名不成,反而名聲掃地了。

  一邊的周演等人擔心的看著她,連人群中的黎清,也顧不得對她著惱,目光中滿是關切和著急。

  就連一直與法家做對的墨矩羅平,也一臉不看好的望向何盈。他也不認為眼前的這個十幾歲的少年,會說出什么驚世駭俗人的理論出來。進而推dao法家上百年來根深蒂固的政論體系。

  周演更是在一旁輕輕的說道:“小弟,你,你怎么說這個話前,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子?這,這可不是問難,而是自找麻煩了。你,你要是不說出個理由來,這可難辦了。”

  何盈微微一笑,輕聲說了一句:“別急。”

  然后她向眾人深深一禮,挺直了腰背。

  宮燈照在她俊美無比的臉上,顯出一派獨有的氣質風華來。似乎眼前的這個少年,還有一股傲對王侯,指點江山的偉岸風liu。她這種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自信和氣質,當下讓眾議紛紛的人群驀地一靜。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由多了幾分期待和信任。

  “各位,在法家來說,世上最多余的,不值一提的,就是一個禮字!就是道德兩字。可是,把道德看得一文不值,固然有實在的一面,但也有淺陋的一面。”何盈侃侃而談,看到眾人把注意力全部投注到自己身上。特別是談到禮字時,那儒家的掌門更是身子微微前傾。

  何盈大聲說道:“法家所犯的最大一個錯誤,就是完全沒有看到,其實道德未必不是一種極其有用的“術”!”

  她這一句話鏗鏘有力,落地有聲!當下人群中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到。數百雙眼睛緊緊的看向何盈。

  何盈玉樹臨風般的站在船頭,正好此時一陣清風吹來,拂起她的衣袍。襯著她絕美的臉,真是宛如神仙!

  而她說出這句話后,包括羅平在內,都是一臉的若有所思。這些人都是具有大智慧的人,何盈雖然只說了一句,他們就仿佛從中看到了許多東西。而這些東西,足以令他們想了多年的問題,一朝得解!

  至于燕天,臉上的怒火也已經消失殆盡了,而是低著頭,一臉的沉思之中。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諸子百家,還沒有完全的把他們的理論升到了順我者冒,逆我者亡的宗教地步。他們在很多時候,還是具有強烈的研究探索精神,渴望找到更為有效的治國之道。

第六十五章語驚四座  何盈目光掃視眾人,在經過黎清時,又頓了頓,沒有理會雙目迷茫的看向自己的黎清,何盈轉向島嶼之上,朗朗說來:“臣子的道德,可以看作一種操守,這個東西的作用不能夸大,但也不能小視。相對于賞罰來說,可以說它是一種“柔術”:它提供道德上的制高點、歸屬感、敬畏感。而這些東西卻是一個有為的明君,統治臣下時,不可或小的一部分。

  而作為君主自身,若是完全的拋棄這種道德指標,也會走向另一個極端,會讓人心四崩五裂,進而江山不穩。

  再說,百姓一味的只用法律來苛求,雖小事亦罰以惡刑,而從不稍恤人心。若逼得百姓走投無路之時。安知他們不奮起反抗?要知道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可覆舟!”

  她說到這里,馬上想到了秦始皇,他就是典型的依法家之理以治國。可又怎么樣呢?當時雖然把百姓的鐵器,青銅器全部收盡,可陳勝吳廣因為大雨等天災耽誤了行程,面臨處死時。不是拿著竹桿也會奮起嗎?一個完全通過強制手段來約束別人,卻不講通融,不按情理,同時對國君自身沒有任何起碼的道德限制的朝代,是不可能持久的。因為它不止忽視了臣下的忍受能力,更忽略了百姓的忍受能力。

  她剛把這些想法說出來,下面就像炸開了窩一樣,紛紛的討論起來。

  “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可覆舟!”這樣的類似的思想,儒家也提過。不過沒有提得這么的透澈淺顯明白!

  現在連島嶼上的那幾位,都是一臉的沉思,似乎根本就無心聽她再說的樣子。看到這里,何盈索性也住了嘴,等他們回味一下再說。

  這些人,個個都是玩弄政治的高手,其實在何盈說出道德也是術的理論時,他們就已經感覺到這話振聾發聵的力量了。法家的術,是一味的玩弄權術,而如果真把禮也用上的話,那就是相當于把這權術的玩弄,立下一個游戲規則!而且,這規則的豎立者,還是各位做君王的人!

  雖然法家才百來年,用過他的君主們,隱隱已經發現了其中不妥。因為它對于君主的智商,有相當高的要求。法家的術,是建立在權勢和手段之上。它不相信人性和道德。純是一種干凈的利用和玩弄。

  這要是君主智力過人,倒也可以玩得風生水起。可是,萬一過了幾世,君主的后代不再那么聰明,或者不再那么有老練的政治智慧,而他要操縱的屬下,又經過幾代的積累,有了巨大的財富和影響力,更可怕的是要是他們團結成了一體,來個反操縱,那豈不是只有國家敗亡的事?

  這種隱憂,一直都藏在許多人的心里。雖然沒有說出來,卻也感覺到了其中的不安和不穩定。現在經何盈一挑出來,眾人才恍然大悟。更且,她簡單的一句話,完全是在眾人面前,指出了一條道路。

  至于何盈說到的百姓可能反抗的事,雖然給部份人敲了一個警鐘。但對于更多的普通貴族而言,倒不是那么的放在心上。在他們來說,百姓是賤民,還沒有到需要這么重視的地步。

  不過,她現在這個想法一提,倒讓人以為她是專攻儒家的學者了。那儒家的掌門吳關,更是一連看了她好幾眼,目光中充滿了探詢意味。

  強烈的刺激,沉重而一時難以理清的思緒。讓那些學者和掌門,似乎都渾然不知時光的流逝。倒是那些對治國之道不感興趣的貴族和仕女們,則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何盈身上。

  何盈本來就是一等一的人才,現在被這些心里有了敬意的人一看,更是覺得她直如瓊枝玉樹,說不出的風liu動人。因此何盈只要一轉頭,就會對上幾個秋波。心里不由哭笑不得。

  而在場的大人物,幾乎都沉浸在何盈石破天驚的言詞中,一時也沒有人出來說句什么話。何盈只好苦笑的站在船頭,接受著眾人或迷戀,或愛慕,或色迷的目光。

  何盈轉過頭,看向周演他們,見幾人都低著頭在那里皺眉苦思,不由搖了搖頭。她不知道,這法家的治國之道,雖然目前六國中,只有二國使用,但實際上,那兩國的強大,已經令其他幾國為之側目了。而在各國的年輕一代中,已經把法家的治國理論,當成了最完美最可行的理念。

  如周國這樣的國家,就算現在沒有使用法家理論治國,卻在絕大部份領導階層中,已經信任了它的力量。所以何盈這一句話的作用,是遠超過她所想象之重。

  連站在遠處的三皇子,看向何盈的目光,也不由變得迷茫和敬畏起來。他看了一會,輕聲說道:“這何盈,看來真是不簡單。她是大儒何非的女兒,可我看何非也末必有她這種見識!”

  他目光深沉起來:“這樣的女子,倒真是深不可測了!”

  他說了幾句,也沒有聽到回話。不由轉頭看向身側。這一回頭,才發現自己所信賴的幾位手下,個個都在皺著眉頭處于沉思當中,似乎沒有一個人聽到了自己的言詞。

  三皇子知道,這些人顯然是陷入思緒當中,他倒也不惱。只是自失的一笑。轉頭看了一眼當風而立,如天人臨風的何盈,不由心里想道:“也許,這位一個女子,已足堪為國母了!”

  黎清對于治國大道,興趣并不大。基本上,他是那種可以讓國君使用起來,相當放心的人。因為他的yu望不很強,身上還有著軍人血戰沙場,但求一快的血氣。

  雖然如此,何盈話中的力量,他還是感覺得到的。看到眾人都因為她一句話沉思不已,黎清的雙眼中,更添了迷茫。他一眨不眨的看向何盈,回想著與她相識的點點滴滴,幾乎不敢相信,那個弱不禁風,似乎生死都在自己一句話中的弱女子。就是眼前這個先是擊敗段落,再說出這種驚世駭俗之言的人!

  不知為什么,他的心惶然起來。而這種惶然,是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過的。

大熊貓文學    亂世紅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