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有些發愣,不知如何是好,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兒淡然一笑,走過來對李廣利施了一禮:“岳父大人,戰機也是人創造的,有岳父這位久經沙場的名將在此,難道還對付不了太子手下那些由囚徒組建起來的烏合之眾嗎?”
李廣利捻著須尖,默默的看著微笑不語的劉靖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咧著嘴角樂了:“賢婿,你有所不知,名將也有能打的仗和不能打的仗,能打則打,不能打則走,這才是百戰百勝之道,如果條件不適合,卻要逞強一戰,縱使是名將,也會一敗涂地的。”
劉靖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他笑著對李廣利再施一禮:“小婿沒有打過仗,還請岳父大人指點,現在太子盤踞長樂宮,倚囚徒為兵,如何能把長樂宮守得固若金湯,岳父又將如何率領這數萬三輔車騎攻下長樂宮,完成陛下交予父親的重任,平定叛亂。”
李廣利沉吟不語,他聽出了劉靖話里的意思,一是太子只有三千囚徒,他們手里卻有數萬車騎,如果攻不下長樂宮,這名將的派頭恐怕是沒法擺了。二是太子現在是謀反,天子下詔平叛,如果這次不能拿下太子,不僅自己的能力會讓人輕視,更重要的是以后不可能再有這么好的機會,天子的性格易變,衛風又去了甘泉苑,萬一說動了天子,那么太子就有可能死里逃生,大好機會就會付之東流。
不管從哪方面說必須攻下長樂宮,而且要盡快的攻下長樂宮,最好是將太子斬殺在陣前,才算是功德圓滿。
一想及此,李廣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我只是說攻下長樂宮并不是易事,并沒有說沒有辦法。”
劉屈長出一口氣,他沒有打過仗,要想拿下長樂宮,只有指望李廣利這位貳師將軍,李廣利說不好打真把他嚇了了一跳在聽李廣利松了口,他總算把提起到半空的心給放下了。
“這就好,有將軍坐鎮指揮,有馬大人配合,哪有攻不下區區長樂宮的道理。”劉屈哈哈大笑將馬何羅兄弟拉了過來,介紹給李廣利李廣利矜持了點了點頭,并不象劉屈那么客氣,他打仗的時候,手下帶過的郎官多了去了,侍中算什么,到了軍中也就是下級軍官罷了又不是每個人都有衛青、李陵那樣的本事和寵幸的。
“丞相大人,還是把長樂的布防先摸清楚再說吧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怠嗎。”李廣利擺擺手斷了劉屈的介紹:“既然叛軍退縮到長樂宮了,還是先將長樂宮圍起來讓反賊跑了,然后再試探著攻一下,摸清里面的情況再說。
“將軍說得有理。”劉屈點頭應是。
李廣利也不客氣。接過地軍隊地實指揮權。安排馬何羅去各個宮室將處于無人指揮狀態地郎官們集中起來。交由馬何羅指揮。維護長安城內地治安和各宮室地安全。防止有人趁機作亂。同時將長樂宮團團圍住。安排人手把守城門。特別是霸城門和覆盎門。又在城內發布安民告示。通知民眾丞相大人率領平叛大軍已經到達。叛軍退守長樂宮。無關人等不要隨便出行。以免誤傷之類。
劉屈到了城內不久。在京地百官都聚到了丞相府。御史大夫暴勝之。京兆尹于已衍。執金吾范方渠。大鴻臚商丘成。都來向劉屈請安。詢問陛下地安危。當他們聽說陛下還健在地時候。都露出了十分慶幸地笑容。當然這些慶幸大多還是為他們自己沒有站錯隊。沒有聽信太子地謠言。
丞相司直田仁也來了。不過他站在人群地最后。低著頭一聲不吭。但是劉屈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特地把田仁叫到跟前。皮笑肉不笑地問道:“田大人。你怎么在這里。沒在長樂宮?”
田仁淡淡一笑:“丞相大人。屬下是丞相司直。是丞相地屬官。又不是太子宮地官屬。當然應該在這里。”他頓了一頓。又說:“丞相大人去向陛下請罪。屬下反應太慢。一直被關在丞相府中地地牢里。做了太子地階下囚。難道丞相大人以為我是太子地座上賓嗎?”
劉屈被他提到自己跳墻而逃地丑事。老臉一紅。不敢再提。他恨恨地盯了田仁一眼:“田大人堅貞不屈。可敬可佩。以后一定要為大人向陛下請功。不過眼下叛亂未平。大人還要辛苦一二。”
田仁臉色平靜的躬身施禮:“陛下責成丞相大人平叛,田仁自當聽從丞相大人吩咐。”
劉屈和李廣利商量了一下,覺得田仁終究曾經是太子親近的人,不宜參與攻擊長樂宮的戰斗,干脆讓他和百官一起輪流守城門去了。在李廣利看來,這純屬是個閑差,以他掌握的這么多兵力,足以把太子困死在長樂宮,不給他任何逃脫的機會。
太子得知三輔車騎將長樂宮圍住,驚懼不安,緊急召集張光、石德以及幾個留下來幫助他守長光宮的郎官議事,他們雖然都估計到了 嚴峻,但是當長樂宮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時候,心里的緊張,以三千倉促征集的兵力能否守得住長安宮,能否等得到天子的赦免詔書,實在是個未知數。
“殿下應該派人向丞相說明殿下的苦衷,表明殿下的心意。”張光建議說。
“他能聽我的?”太子有些不解,向郎官們、囚徒們說明心意,確實獲得了成功,可是向丞相劉屈說明有什么用?他可是和李廣利站在一起的,他們的目的恐怕就是要斬殺自己,給昌邑王騰出位置。
張光搖了搖頭說:“不是要丞相聽,而是要三輔車騎聽百官聽。讓他們知道,殿下現在并不想和他們作戰,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想自保,想等到天子的詔書。”
石德也附合道:“殿下,張光說得有理。三千囚徒雖然人心可用,畢竟有相當一部分人沒有親歷過戰陣,真正打起來未必是對手,能拖得一天就是一天。向他們說明情況,表明殿下的處境可以搏得車騎士卒的同情懈他們的斗志。再者,殿下有可能獲得陛下的赦免,他們也會投鼠忌器一些。”
太子看了石德眼,雖然對投鼠忌器這個詞不太喜歡,可是還是覺得石德這個意見是比較實在的對戰陣之間并沒有什么勝算,當然希望能拖的時間長一點已經派兒子劉進趕向甘泉苑去向天子請罪,如果能得到天子的諒解,總比戰死在這里強,命要是沒了,天子就算諒解他,那也是白廢。
“既然如此就去向丞相明。不知誰愿意去一趟?”太子環顧了一圈。
“臣愿往。”張光拳施禮,第一個站了出來。
“你不能去。”太子搖了搖去兇多吉少,萬一他回不來再有事想找人商量都沒有。他看了看石德,也搖了搖頭個少傅說說空話還行,兩陣之前談判,恐怕不行。他又看了看那些郎官,他們要打仗,嘴皮子功夫也一般,也不適合做使者。太子嘆了口氣,自己的手下現在真是沒有什么人才,如果是幾年前,這點小事早就有人搶著去辦了。
那司馬玄操如果還在多好,他應該比較適合這個任務。太子無來由的想起了司馬玄操,卻只能暗自嘆氣,司馬玄操現在是衛風手下的親信,怎么可能再到他這兒來呢。
幾個人一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這時,遠處一個正在打掃的中年漢子忽然放下手里的掃帚,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大步走到猶豫不決的太子面前抱拳施禮:“殿下,草民如侯愿往。”
“你…”太子看著這個消瘦的漢猶豫了一下,感覺有些面生,以前好象沒有見過。
“殿下,草民本是長安城內的一介百姓,被江充誣陷投入大獄,差點死在獄中,要不是太子斬殺了江充,如侯此生恐怕再無見天日之想。如今丞相大人不明真相,圍困殿下,如侯愿充任殿下的使者,去丞相大營說明情況。”如侯慷慨派昂,聲音雖然有些沙啞卻堅定有力,身體雖然瘦弱,腰背卻挺得筆直。
“你…”太子猶豫不決,回頭看向張光和石德,張光瞇著眼睛仔細打量了一下如侯,點了點頭:“殿下,這位壯士慨然有氣度,可當得使者。”石德也贊了一聲:“臣也以為當得。”
太子見他們兩個都點頭,也就不再多說,好言安慰了如侯幾句,許諾事成之后一定不會虧待他,然后讓人拿來了使節交給如侯,又給他換了一身新的衣服,讓他看起來更精神一些。如侯手持使節,向太子躬身施了一禮,帶著兩個隨從,轉身大步出了宮室。
出了長樂宮,聽著宮門在身后轟然關閉的巨響,如侯心神禁不住一顫,他長吸了一口氣,穩住了緊張的心神,回頭看了一眼兩個被宮外重重匝匝的士卒嚇得臉色發白的隨從,笑了:“你們害怕嗎?”
“不…怕。”兩個隨從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嘴里說著不怕,腳卻哆嗦得利害,想再向前邁一步都覺得很困難,不得不相互攙扶著,以免摔倒。
“其實,我比你們還害怕。”如侯說了兩句話,心里的緊張感卻神奇的去了,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給那兩個隨從看:“你們看,我的手也在發抖,我跟你們一樣,都十分害怕。可是…”他頓了頓,語氣忽然昂起來:“我如侯小心謹慎的過了半輩子,還是沒能安生,莫名其妙的被江充那個賊子投進了大獄,差點死于非命。我在獄里呆了四個月,只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害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能讓你失去更多。
現在一個機會就在我們面前,這次出使如果成功了,如果太子得到了陛下的赦免,我就是有功之臣,就可以得到以前我想象不到的榮華富貴。你們…”他厲聲喝道:“不想得到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