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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舊部

  軍使者任安看著案上的一百金,又看看微笑不語的不解:“公子,這是何意?”

  衛不疑笑了,笑得很溫和:“任大人,太子的長孫馬上百日了,你也快接到邀請了吧?”

  任安點了點頭,他正為這事發愁呢。公孫敬聲拖欠了北軍一千九百萬,害得他們幾個月沒拿到餉錢,年過得結結巴巴。現在公孫敬聲死了,家產也被抄沒了,卻沒人提給北軍錢的事。任安家里的鍋都快揭不開了,偏偏博望苑又送來了請貼,下個月太子的長孫過百日,請他去吃酒。任安當然知道,太子請客,并不是要收什么禮錢,他是要看自己這個大將軍舊門客對他這個太子還有沒有情義。不過話雖如此,他也不能兩手空空的去吧?

  任安逼得沒法,正在考慮著要不要托有事不去,反正他對太子這次的做派確實也感到失望,可是他又怕萬一江充搞不倒太子,太子登基之后饒不了他,要是去吧,就剩下借貸一條路了。

  沒想到這時候,一直閉門謝客的衛不帶著一百金來到他的府上。

  “風弟承情你上次去賀喜,知道大人廉潔不阿,最近有些手緊,讓我特地送百金來放個貸。”衛不疑忍著笑,指著案上的百金說:“風弟說,等大人風生水起的時候,要還他千金才行。”

  不等任安說話,他又笑著說:“你也知道地,現在衛府由四弟主管,我只是個管家,做不了主。”

  任安也笑了,他當然知道衛不轉述的衛風的話是在說笑,衛風現在是天子面前的紅人,掌管著大漢國的鑄錢機構和上林苑,日進斗金都算是客氣的,怎么可能做放貸這種下賤的事,再說了,放貸也不可能放到他任安頭上來。這么說,無非是給他留些面子罷了。

  不過,衛風說他還有風生水起的時候,這倒讓他的心思為之一動。

  這是四公子在對自己示意,讓他繼續緊跟在衛家后面,以他的行動為方向。衛風又和太子很生疏,那是不是意味著,衛風有消息可以斷定太子這次肯定完蛋了?

  任安微笑著。捻著胡須權衡了一下利弊。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應該如何選擇。和太子之間除了君臣地關系。就是因為衛家而聯系在一起地。現在太子地地位不穩暫且不說。他拋棄衛伉。坐視衛家落難地做法。就讓人很寒心。而衛風現在是衛家地家主。他這個大將軍地舊部。理當跟從衛風。他為此已經付出了十幾年地等待。何妨再等兩年?聽說衛風病好后性情大變。不再是那個魯莽地少年。焉知大將軍說過地另句話會不會成為現實?

  “既然是公子地好意。我任安就卻之不恭了。”任安示意旁邊地兒子任槐:“去。把這些錢交給你阿母。讓她去準備一席好飯。款待公子。”

  任槐拿著錢喜滋滋地走了。任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衛不說:“人窮志短。讓公子見笑了。”

  衛不疑嘆了口氣。很是過意不去地說:“任大人。你這么說。可就是打我衛家地臉了。當初你和田大人要不是還守著我衛府。又如何會落到這個地步?這都是我衛家欠你地。是我衛家無能。辜負了二位大人地一片心意。不疑雖然愚魯。這點道理還是懂得地。請大人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如今四弟主事。他地心思我雖然猜不透。可是兄長曾經跟我們說過。一切聽四弟地吩咐。我和三弟對此深信不。”

  想到在獄中自殺身亡地衛伉。任安也有些凄然。他點了點頭:“大公子地過世。確實令人哀痛。衛府遭此大變。三位公子還能振作起來。又如此同心同德。將來一定能再次振興衛家地。”

  “多謝任大人吉言。”衛不疑拭去眼角地淚水。對著任安深施一禮:“還望任大人相助才是。”

  任安端坐不動,受了一禮,然后伏地還禮:“任安愿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衛不連忙扶起任安,感激不盡的說:“任大人,能有你和田大人這樣的義士,我阿翁不枉為大將軍一場。

  風弟對任大人并無其他要求,只是希望大人監管好北軍,不負皇恩便是了。”

  任安有些不解,這是他地本職工作,為什么衛風對他提這個要求,他本來以為衛風會要求他和他步調一致,對付其他人呢。真要那樣,他倒要猶豫一下,現在衛風只是要求他做好本職工作,他又覺得太輕而易舉了,有這種好事?

  “大人不必多心。”衛不疑看出了任安的疑惑,他笑了笑,搖著手說:“大人不必問我,我也不知道風弟這是什么打算,不過,我感覺聽他的應該不會錯。”

  “田大人那里,也是如此?”任安微微的挑起嘴角,看著衛不疑。

“自然如此。”衛不疑笑了,“我們雖有情誼,可也不能強勉二位大人循私枉故,那樣豈不是害了二位大人?大人請放心,大將軍的家訓在,我衛家不是那種  歹地人家,不會拖累二位大人的。”

  任安想到大將軍衛青地為人,倒有些信了。衛家四兄弟,衛風最頑劣,可是除了上次闖獄殺人,倒也沒有聽說他過做什么歹事,不過是街頭上打打架而已,在權貴子弟之中這實在不算什么惡跡。

  衛不疑在任安家吃了飯,和任安盡歡而別,他回到府中的時候,直接去衛風地書房。衛風的書房本來不小,可是現在多了公孫三娘地棺木,就顯然很擠了。衛不疑走到正低頭看書的衛風面前坐下,瞅了一眼旁邊的棺木:“風弟。”

  “二兄。”衛風仔細地收好帛書,才抬起頭看著衛不疑:“任安那里去過了?”

  “去了,他收下了。”衛不疑點點頭:“不過,我還是有些不解,你究竟打算讓他做什么?”

  衛風看著一臉不解的衛不,想了一會兒,嘴角掠起一道淺淺的弧,衛不看了,心中一喜,風弟可有好久沒有笑過了,這抹笑容雖然很淡,至少說明他已經從那個打擊中醒過來了。

  “兄長,你覺得我們有多少力量,才能不懼怕任何人?”

  衛不臉上剛剛綻開的笑容立刻僵了,他有些驚恐的看著衛風,他什么意思?“風弟,你——”

  衛風一見衛不疑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二兄,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并沒有那個意思,那不過是螳臂擋車,自尋死路。

  我只是問你,我們能讓任安他們為我們做什么?”

  衛不長出一口氣,他抹了抹額頭的冷汗,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們一個是北軍使者,一個是丞相司直,雖然權都不小,可是實際所做的也有限。如果要對付百官,還有點用處,要想對付…太子,可就根本幫不上忙了。”他有一句話還沒說,要想對付天子,那更是癡心妄想,在天子五十年的積威面前,幾乎所有人都是微不足道地,三十年的太子也過如此,更何況衛家和這么有限的幾個門客。

  “所以,現在保護他們比利用他們更重要,只有保護了他們,才能在競爭中保住實力,保住了實力,才有發展的可能。”衛風停了一會,眼神銳利:“就算沒有我們,他們也不會停的,朝政的本質,不就是互相爭斗嗎?耐心地等待時機,才有可能一擊而中,獲得更大的利益。盲目出手的,肯定死得最快。”

  衛不怔怔的想了想,忽然之間有些明白了。衛家從太子和江充的夾縫里退了出來,長安城里并沒有消停,最近反而鬧得更兇了,江充把長安宮室里挖了個遍,其目的再清楚不過,他就是要把太子搞倒。衛不疑以前一直以為江充是要對付衛家,現在他才發現,衛家根本不值得成為江充的對手,江充要對付的,不過是衛家身后的太子而已。如今衛家退了出來,太子就直接暴露在江充的面前。

  衛不忽然有些快意,太子現在一定后悔了吧,公孫家族誅了,衛家退出了爭斗,平陽侯曹宗也因為長公主地死,緊跟衛風的步伐,與太子保持了距離,只有詹事陳掌還支持著他,現在面對著幾方面的進攻,他還能支持多久?

  “他把我們衛家當作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卻不知道他手中的力量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衛家在里面聯系著,衛家倒了,他就算沒有一無所有,也算是大傷元氣。”衛風淡淡的笑著,從案上端起一杯清水呷了一口:“我們就坐在一旁,收攏手中的力量,看著他如何反擊。”

  衛不恍然大悟,衛風的意思,就是要把太子直接推到江充的面前,讓他和江充搏殺,等到他力不能支的時候,衛風再挾帶著手中地力量出手,只有這個時候,太子才能體會到衛家對他的重要性,以后再也不會把他們當作隨手可棄的廢物,才會倚重衛家,衛家也就有了重興的希望。

  他興奮的問道:“那…我們什么時候出手?”

  “等到合適地機會就出手。”衛風看了他一眼,又說:“沒有合適的機會,就永遠不出手。”

  “永遠不出手?”衛不又有些不解了,不出手,太子死了,衛家靠誰去?

  “只有天子,才是至高無上地。”衛風指了指天,耐心的對衛不疑說:“太子只是太子,只要他沒有登基,他就永遠不是天子。他今天是太子,也許明天失去了天子地歡心,他就什么也是。這個太子死了,還會有另一個太子,耐心一點,總會找到機會的。”

  衛不疑點了點頭,廢太子地命運是什么,他也是知道的,臨江王劉榮的事情他知之甚詳。太子如果敗給了江充,或者失去了天子的歡心,衛家再跟著他就真是一場災難了。

  他看一眼安靜如山的衛風,不安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兄長說得對,聽風弟的,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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