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的那個小屋就在城中高廟的旁邊,是高廟用來的一個小屋。高廟位于長安城南城墻中門安門內,章臺街的東側,長樂宮的西南角,隔著章臺街過去不遠就是高官貴戚們住的尚冠里,向北拐到:街不遠,就是蠻夷邸和北闕甲第,是長安城里人口比較密集的地方。
衛風等人聽李越說過這個地方之后,猶豫了很久。這個地方太敏感了,朱安世一旦發現情況不對,隨即可以逃入尚冠里,以他的身手翻越尚冠里的里墻根本不成問題,但大批的官兵想要進入尚冠里,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重要的是,朱安世一旦發現這里不安全了,他向前不遠可以逃出長安城,出了長安城,你再想找到他,那可就比現在還難。
還有一個關鍵問題,李越只是說身形象朱安世,并不敢肯定他就是朱安世,萬一是和他一樣想要找個地方住的游俠,那驚動京兆尹范方渠可就有點大驚小怪了。
所以衛風想來想去,只帶了幾個人去,他本人,李越,張豆兒,另外就是李維、田默、貴仁貴義兄弟,連公孫賀和衛登都沒去。為了保密,他們特地繞了個圈,從東面高廟方向進入。田默的父親田千秋就在高廟里做高廟郎,田默特地去拿了些熱食來,讓他們半夜的時候墊墊饑。
半夜時分,負責觀察的李越傳來消息,疑似朱安世的人進了小屋。全副武裝的衛風等人立即出動,躡手躡腳的接近了小屋。
小屋里很靜,也很黑,看不到燈光,衛風自從練了那個導引術和行氣訣之后,目力驚人,他凝神看去,還能隱約看到門口的一個大蜘蛛網,也不知道多久沒人去過了。不過現在他沒心思考慮這些,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那個小屋里的人是不是朱安世,然后還有一點,能不能順利的抓住他。他們的人太少,不足以將小屋圍起來,機會并不是很多。
李越看著一百多步外地小屋輕聲說:“公子,那個人進去有一會兒了,不過想要等他睡著,估計還得有半個時辰。”
“象他這種人,就算睡著了,也是睜著一只眼睛的。”衛風無聲的笑了笑,打量了一下地形,然后退了回來,將眾人聚在一起,借著月光在地上畫了個圈,代表小屋。
“西面是章臺街,再過去就是尚冠里,千萬不能讓他逃到那里去,這條應該是他的主要逃生路線。李越,你和田默守那里。”衛風看著李越,李越點了點頭,笑著沒有說話。來之前,衛風已經試過他的身手,知道他地武技不在李維之下,只比他以及張豆兒略差一些,有田默相助,應該能纏住朱安世。
“北面是永樂宮,宮里有很多郎官,四面角樓上還有強弩,朱安世膽子再大,也不敢跑到長樂宮里去,這邊基本不用守著。”衛風在小屋的北面劃了一道線,代表這是永樂宮。
“向南是民居。照常理說。這里容易逃脫。李維、貴仁、貴義。你們三個配合豆兒守那里。如果朱安世想從這邊走。你們提前現身。要造成一個這里有很多地人樣子。逼他從其他地方走。”衛風看著李維。很嚴肅地說:“我知道你不服氣朱安世。這幾個月苦練劍術。可是這不是街頭打架。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千萬不能因為個人好勝而失去。如果你沒有把握。我讓田默來守這邊。”
李維揉了揉鼻子。正如衛風所說。他確實想跟朱安世再練一把。可是衛風說得有理。朱安世跑了。公孫敬聲就要沒命了。公孫三娘就算不收拾他。他李維在衛府也就別混了。衛風讓他帶著貴仁貴義守南面。那是對他地信任。他不能辜負。他點了點頭:“公子放心。輕重我還是分得開地。”
“很好。向東是盎城門。這二三百步遠地巷子。北邊是長樂宮墻。南面是城墻。沒有什么可遮掩地地方。也很高大。即使朱安世來爬。也沒什么可能。”衛風點點頭。又在東面劃了一條線:“我來守。”
“公子。你一個人能行嗎?”田默有些擔心地說。
“沒關系。朱安世地身手雖然不錯。但在片刻之間想要拿下我。還沒那么容易。只要能拖住他。你們很快就能趕到。”衛風笑了笑。“我倒希望他到這里來。到了這里。他逃脫地機會就少了。總比逃到民居里或者尚冠里比較好。”
“公子說得有理。”張豆兒點點頭。他劃了個圈:“東西三百步。以各位地速度。也是二十息地時間就可以趕到。當然了。最好是朱安世睡著了。讓我們把小屋給圍住。他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掉了。”
“嘿嘿嘿,這太理想了。”李越笑了,從腰間抽出長劍:“我們出發吧,能摸多近就摸多近。”
位小心。”衛風看了看眾人,鄭重的說:“這次抓世,還有下次,但是命只有一條,我不希望你們哪個人有意外。”
“多謝公子。”張豆兒和李越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拱手示意。李越第一個起身,貓著腰飛快的跑了,田默輕輕的拍了拍李維,和貴仁貴義兄弟互相點點頭,起身跟了上去。隨即張豆兒也帶著李維等人走了。
衛風重新檢查了身上的武器,將武器挪到最合適的位置,也起身隱入了城墻陰影之中。
李越和田默從西面,張豆兒、李維四個從南面,慢慢地逼近了小屋。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直到他們走到小屋之前,屋里也沒有任何動靜,除了他們自己地腳步聲和呼息聲之外,只剩下小屋的門被寒冷地夜風吹得哐哐作響。
張豆兒看了一眼李越。李越也很意外,他明明看到那個人影進了小屋的,為什么現在還沒有動靜,難道說那個人根本不是朱安世,只是一個來住宿地游俠,而他的身手也低到沒有發現已經逼到小屋前的敵人?
張豆兒向李越比劃了兩下手勢,意思是說,反正已經到了這里,不管是不是朱安世,早要先抓住再說。他示意身后的李維等人戒備,自己抖動手中的長劍,一聲大喝,踹開大門沖了進去。
屋里一聲冷笑,一陣炒豆似的劍鳴隨即響起,一息之間,張豆兒已經和里面的人過了十幾招。
“上!”李維一聲大喝,舉起長劍拔腿就沖了進去。
“不可!”李越和田默同時大喊,但是已經遲了,李維沖到了屋里,貴仁貴義也到了門口。只聽得里面一聲冷笑,擊劍之聲一陣猛響,張豆兒連聲暴喝:“張豆兒在此。”緊跟著李維一聲大叫,連步倒退著出了門。緊跟著,一個人影飛也似的緊跟著李維沖了出來,手中長劍霍霍,劍尖不離李維左右。從他的身形和迅急的劍法看,正是朱安世無。
李維大步后退,身后的貴仁、貴義一聲大喊,一起撲了上來,朱安世長笑一聲,拔身而起,象一只大鳥一樣飛過李維的頭頂,將貴仁、貴義拋在身后,向著南面的民居拔步狂奔。他的身形快得象一只豹子,李越和田默跟在后面緊追不舍,卻無法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眼看著朱安世就要沖入民居。
張豆兒從屋子里沖了出來,一看大急,卻無計可施。他本來和朱安世斗得正激烈,李維莽莽撞撞的沖了進去,一下子打亂了戰局。三個人攪央一起,他怕誤傷著李維,手一緩的機會就被朱安世刺傷了大腿,而李維因為摸不清誰是朱安世,被朱安世一劍就擊成重傷,退出門去。
這時候他們都明白朱安世為什么開始一直沒有動了,他就是要利用這個小屋里漆黑一片,而他一個人沒有顧忌,又熟悉地形的優勢,將孤身作戰的劣勢轉變成了優勢。不過明白這些也遲了,片刻之間,朱安世就沖出了包圍圈,眼看著他就要逃之夭夭,從他的長嘯聲中,可以聽出他心里的得意。
朱安世確實得意,他開始并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高手來圍剿他,以為只是普通的士卒。他生怕出門就被一陣箭雨射成刺猬——那些當兵的經常這么干——所以藏在里面沒動,等和張豆兒交了手之后,他才發現問題的嚴重超乎他的想象,張豆兒的劍術他太熟悉了,兩人交過十幾次手,各有勝負。要不是李維沖了進去,他光對付張豆兒一個人就覺得很困難,而外面還有幾個人,他根本就沒有信心能逃出去。李維幫了他的忙,黑暗之中,他們要顧忌著自己的伙伴,而他卻沒有這個顧忌,利用他們的猶豫痛下殺手,數招之間就擊傷了兩個人。眼下又沖出了包圍圈,只要再有十來步,他就可以沖入成片的民居,到了那里再想找到他,別說這幾個人,再來幾十個都不可能。
暢快!暢快!
朱安世心情倍爽,他長嘯一聲,再次加快了速度,奔到里墻面前,他一腳踏在里墻上,飛身而起。半空中,他回過頭看向還在十步外的追兵,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在此時,他從夜風里聽到了一絲利箭破空的聲音。他心頭一凜,手中的長劍霍然下斬,咔嚓一聲,一只雕翎箭在離他身體不到五尺的地方被一劍斬成兩段。
“且!”朱安世冷笑一聲。
朱安世的冷笑剛剛笑出來,就感覺到右臂一陣刺痛,一支雕翎箭射穿了他的手臂,深深的扎進了他的右胸,痛得他一口氣沒上來,半空中的身形一滯,撲通一聲栽到高高的里墻上,又翻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