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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燈下黑

  風坐不住了,立刻就要趕回宮找到淖五商量。他剛門外傳來一陣喧嘩,公孫賀和衛登匆匆的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一個身材瘦瘦的游俠張豆兒。

  “風兒——”

  “風弟——”

  “四公子——”

  三人幾乎同時叫了出來,透著意外,衛登首先看到了衛風手里拎的包袱,驚訝的問道:“怎么,風弟你要出門?”

  “陛下派我去五原慰問將士,明天就要出發,我回來取點東西。”衛風也很意外的看著他們,難道朱安世被抓住了?可是看他們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看起來不象啊:“你們這是?”

  “唉——”公孫賀長嘆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公孫三娘給他讓出來的席上,耷拉著腦袋,頹喪不已。他的頭發亂糟糟的,看起來象是有些天沒洗頭了,衣服也很臟,很亂。

  “又…沒抓著?”衛風記得上次傳進來的消息說長陵有可疑的人,可能是朱安世的,公孫賀等人跟著趕了去,不過看他們的表情,估計又摸空了。

  “是個盜墓賊,看中了長陵里的財貨。”衛登低聲說,聲音里沒有一絲喜悅。抓住了一個想盜高皇帝長陵的盜墓賊當然是個好事,可是救不了公孫賀。

  “這二十幾天,我們把周邊的縣城都給走遍了,南山去了不下十趟,也沒找到朱安世,這個豎子就象飛了一樣,真是奇了怪了。”公孫賀氣惱的一拍案幾,震得案上的杯盤丁當亂響。

  “豆兒。你估計朱安世會在哪里?”衛風看向張豆兒。張豆兒摸著尖尖地下巴。苦笑著直搖頭:“我也不知道。京畿這么大地地方。藏個人就跟玩兒似地。他要真想藏起來。我們別說一個月。就說找三年。三十年。都有可能找不到他。”

  衛風點了點頭。安慰地看了張豆兒一眼。他也知道這件事地難度。京畿這么大地地方。找不到是正常地。找到了才是意外。問題是一個月地期限。好象剩下沒幾天了。

  “風兒。我來…是有件事。想麻煩你。”公孫賀有些難以開口。捕朱安世來救公孫敬聲是他犯地錯。和衛風一點關系也沒有。何況公孫敬聲一直反對將妹妹嫁給衛風。和衛風地關系一直不是很融洽。現在為了公孫敬聲來麻煩衛風。實在讓他不好意思開口。可是眼下之計。他也只有開口求衛風了。

  “你能不能求陛下再寬容我幾個月。”公孫賀可憐巴巴地看著衛風。見衛風有些猶豫。連忙又說:“哪怕兩個月也行啊。眼看著一個月地期限就剩下幾天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給你兩個月。你就能抓到朱安世了?”衛風苦笑著。看著公孫賀。公孫賀搖了搖頭。顯出一絲疲憊:“我也不知道。可是。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吧。我就這一個兒子。他再不上進。也是我地兒子。”

  公孫賀垂下了頭。用裂了幾條口子地大手捂著臉。無聲地抽泣起來。這二十幾天以來。他生理上、心理上都到了極限。連續不停地奔波。對他一個七十多歲地老人來說。實在是個很大地考驗。而老年喪子地悲痛。又讓他惶惶不可終日。徹夜難眠。

  “阿翁——”公孫三娘眼圈紅紅的,摟著公孫賀的肩膀:“你放心好了,吉人自有天相,夫君他們一定能找到朱安世,替兄長贖罪地。”

  “他是個屁的吉人啊,這個豎子…”公孫賀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罵:“這個豎子,從小就不學好,都是你娘給寵壞了,四十幾歲地人,也知道一點上進。害得老子這把年紀了,還要為他擔心。干脆讓他死了拉倒,省得老子死了也不能瞑目。”

  衛風哭笑不得,他當然知道公孫賀是氣話,真要忍心讓公孫敬聲死,他也不會急成這樣。不過看到公孫賀一頭的白發,他依稀想起自己地父親衛青已經模糊的印象,再想想老娘長公主,如果自己被下了獄,只怕老娘也會急成這樣。

  天底下,唯有父母對兒女才會如此割舍不下。

  “岳父大人,我去求陛下就是了。”衛風心中一軟,輕聲安慰公孫賀:“不過,眼下最急地,是要確定朱安世會在哪兒。我馬上就要出遠門,五原那么遠,估計得開了春才能回來。我不在陛下身邊的這些日子,只怕變故會更多,就算你還有兩個月,保不準誰說兩句,陛下又改了主意。”

  “是呢。”公孫賀擦了一下眼淚,抬起頭對衛風和公孫三娘說:“風兒,三娘,我是急糊涂了,

  幾天找下來,一點線索也沒有,這個豎子,就象埋在溝里了似的。

  公孫三娘輕聲安慰:“阿翁,你別急,你們先把這些的經過說說看,我們幫著出出主意。”

  衛登咳嗽了一聲,用手指從案上的酒杯里蘸了點酒,在漆案上畫了大致的一個地圖,將二十幾天來的行蹤給細細說了一遍。反正長安城周圍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他們全找遍了,馬都跑死了好幾匹。

  “現在,就剩宮里沒去搜了。”衛登咧了咧嘴,苦笑了一聲。

  “等等。”公孫三娘忽然心動,她伸出細長白的手指,指著包圍在中間的長安城:“城里搜了沒有?”

  “城里?”衛登忍不住笑了:“長安城已經被翻了半年,現在風聲又這么緊,他怎么可能在長安城?”

  “為什么不能在長安城?”公孫三娘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你們搜了半年的,不是也沒找到他,結果他居然在建章宮出現了?陛下回長安城的消息傳到長安,最多只能提前兩三天,他居然能知道,提前埋伏在建章宮里,顯然他就在長安城不遠,甚至就在長安城里。”

  “是這個理兒。”張豆兒眨著眼睛,點了點頭:“夫人這么一說,我們倒是可能犯了燈下黑的錯了。”

  天下的燈,都照不了自己的身后,最明亮的地方,往往和最黑的地方聯系在一起。

  “可是,長安城這么大,就算他不在宮里,我們也沒法子搜啊。”衛登也有些明白過來,不過,他隨即提出了新的問題。長安城周回六十余里,就算朱安世不會躲到宮里去,長安城里還有一百六十閭里,這也夠他們搜一陣子的。更重要的是,長安城里有許多皇親貴戚,兩千石以上的高官更是比比皆是,這些人家你總不能象老百姓家一樣,推門進去就搜,就算你是丞相,沒有陛下的詔書你連門都進不去。

  “敢窩藏朱安世,行刺陛下的人,不會多,也就那幾個。”公孫三娘掃了眾人一眼,目光灼灼,充滿了自信。“行刺陛下,是滅九族的大罪,沒有足夠的好處,沒有人會冒這個風險。而什么樣的好處,才能使人心動如斯?”

  衛風心中一動,他看了其他人一眼,公孫賀也吃驚的抬起頭,衛和張豆兒也似有所悟,行刺陛下,好象只有皇位才有這么大的誘惑力。而能夠對皇位產生覬的,也就那么幾個人,既然不是太子,那就是其他幾個皇子。這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燕王劉旦和昌邑王劉,特別是昌邑王劉,他的舅舅李廣利可就在長安城。

  沉默了片刻之后,公孫賀猛地跳了起來:“立刻派人去查燕王邸、昌邑王邸、貳師將軍府…”

  誰也沒動,衛登和衛風對視了一眼,搖頭苦笑,公孫賀急瘋了,見風就是雨,燕王邸、昌邑王邸、貳師將軍府是你說查就查的?沒有陛下的手詔,你沖進去拿人,真要拿到了當然沒事,要是拿不到呢?

  “阿翁——”公孫三娘扯了一下公孫賀臟兮兮的衣擺,公孫賀一愣,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是急暈頭了,可是情勢不由他不急啊。他略一思索,轉過身就拉著衛風:“風兒,快,快,進宮找陛下討要詔書。”

  “岳父,”衛風將公孫賀按得坐下,公孫賀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急得嘴直哆嗦,嘴角都泛起了白沫:“風兒,快點啊。”

  衛風又好氣又好笑,真是當局者迷,再找不到朱安世,公孫敬聲也許還能活兩天,公孫賀卻是有可能瘋了。“岳父,這可是懷到皇子的頭上了,你有證握嗎?沒有證據,這就是誣告,誣告皇子謀反是什么罪?”

  “這——”公孫賀滿頭大汗。誣告皇子謀反,這個罪可以貪贓北軍錢一千九百萬大多了。可是不去要詔書,他們又怎么去搜,不去搜,又怎么才能抓到朱安世?

  “我…唉!”公孫賀心亂如麻,無助的抱著頭長嘆一聲。

  衛風也沒有辦法,公孫三娘雖然聰明,一時也想不出什么辦法能夠去那些地方搜人,再說,她也不敢打包票這些地方就一定能搜到朱安世。他們幾個人正相對沉默無語,李維大步流星的進了進來,一見屋里的壓抑氣氛,他愣了一下,放輕了腳步,匆匆走到衛風的身邊,俯在他的衛邊輕聲說:“公子,外面有個叫李越的游俠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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