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菁覺得有些好笑,可是看到長公主那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她又有些笑不出來。她走到長公主身邊,握著長公主的手,順便替她診了脈,然后輕聲說:“長公主,四公子不是因為讀書才受的傷,你放心,我能治的。長公主,你還是先回房休息一下,聽著我的好消息吧。”說著,對長公主的貼身丫頭衛緋兒使了個眼色,衛緋兒會意,頜首表示了謝意,把哭哭啼啼的長公主扶回去她自己的屋子。
見長公主出了門,劉菁沉下臉:“快告訴我,他這幾天在宮里都干什么了,一絲也不能漏掉。”
趙安國頓時傻了,他哪知道啊,他知道的只是今天衛風受傷的經過,當時他就在旁邊看著呢。當他把今天的情況說完了,劉菁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就算跟老虎打一架,也不會打得體內的先天之氣混亂成這樣啊。
趙安國也不知道情況,當下就要派人去宮里詢問,正在這時,淖五大步走了進來,他一看到劉菁,臉色頓時變了。劉菁一見淖五,臉色剎那間變得煞白,手足無措的僵在那里。
“金先生,陛下怕金先生要問衛公子的病情,特地讓老奴前來通告金先生。”淖五的臉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走到劉菁面前,輕聲的把衛風這幾天這宮里的事情講了一遍給劉菁聽。他講得很詳細,特別說了衛風和天子練赤松子導引術和行氣訣的事情,同時將帶來的兩卷書都交給了劉菁。
劉菁見淖五沒有說明她的身份,嘭嘭亂跳的心這才慢慢恢復過來,她一聽衛風練了行氣訣,又把兩卷書展開一看,立刻明白了。
“多謝。”劉菁對著淖五揖了一揖,眼睛看著淖五眨了一眨。
“不敢。”淖五伸手虛扶了一下,嘴動了動,卻沒有說話。他站在一旁,看著劉菁施治。他本來倒沒有想到金青會是他的外甥女劉菁,可是聽李維向天子解釋這個金青的來歷時,他立刻聯系到了自己的外甥女。他的妹子淖姬是懂媚術的,也知道不少旁門左道,星卜醫相之類的都懂一點,而外甥女劉菁則更勝一籌,特別是金青這個名字,顯然就是從劉菁的名字里化出來的,他焉能不有所懷疑。所以他主動向天子請示,要來衛府向醫者匯報一下衛風最近的情況,以供診治,天子已經六神無主,哪里會想到淖五要借機來看一下醫者金青是不是他的外甥女劉菁,當下就準了。剛才一進門,淖五就確定了自己的懷疑,當下心里緊張得撲通撲通的亂跳,又有些慶幸,幸好劉菁雖然頑皮,卻還知道不能見天子,要是一進宮,萬一被天子認出來,這事可就有些不可收拾了。
劉菁將不相干的人全哄了出去,只留下李維、田默和趙安國,至于淖五,那是陛下的代表,他要在旁邊看著,誰敢說個不字。她解開了衛風的衣服,只留下一條牛鼻短裈,自己凈了手,打開隨身的一個小盒,從里面抽出十幾根長長短短的金針,凝神靜氣,長吸了一口氣,素手連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那些金針一根根的扎進了衛風的身體各個部位,然后以一種怪異的手勢,在衛風的胸腹之間彈琴似的按個不停,一會兒用手指,一會兒用指關節,一會兒用掌根,一會兒又是拳頭,上上下下按了幾個來回,忽然一聲嬌喝,左手不停的拔著金針,右手的手指緊跟著在剛拔出金針按了過去。
最后一根金針拔完,劉菁長吐一口氣,身子晃了一晃,險些栽倒在榻邊,李維連忙上前將她扶到一旁坐下,觸手一片冰涼,這才發現劉菁已經汗流浹背,臉色蒼白。
“金姑娘,情況怎么樣?”李維焦急的問道。
“暫時沒事了。”劉菁有氣無力的搖了搖手,剛才一口氣做了這么一通大動作,可把她累壞了。
李維剛要再問,田默扯了扯他:“快看,公子醒了。”李維大喜,轉過頭看去,只見衛風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緩緩的睜開了雙眼,他臉頰臉角不再抽搐了,只是手腳還有些輕微的發顫。
“我這是在哪兒?”衛風茫然的看著圍在榻邊的眾人。
“公子,你是在你的房里啊。”李維喜極而泣,把衛風扶坐起來,指著癱坐在一旁的劉菁:“公子,多虧了金姑娘,是她救了你,你看都把她累成這樣了。”
“有勞。”衛風見是劉菁,扯動著嘴角微微笑了笑,點頭示意。劉菁想跟他打個招呼,可是實在累得很,手動了動,卻沒抬起來,只是扯著嘴角咧了咧。
“我去告訴長公主,四公子醒了,沒事了,免得她擔心。”田默見衛風醒了,心下大喜,轉身出了房。不大一會兒,衛風轉危為安的消息就傳遍了衛府。
淖五走到榻邊,躬身施禮:“衛公子,既然你無恙了,老奴就先行一步,去向陛下報個喜,讓陛下安心。公子這一受傷,陛下可比他自己受了傷還緊張呢。”
“請轉告陛下,衛風對陛下的關心感激不盡,身體稍有好轉,就會進宮當面謝恩。請陛下安心養息,努力加餐。”衛風身體極是疲憊,硬撐著對淖五關照了幾句,又對走進來的田默使了個眼色,讓他轉告衛不疑給淖五些賞錢。淖五見了,連連搖手,他有意無意的看了劉菁一眼:“衛公子,只要你的身體好了,比什么都重要,為陛下來看消息是老奴的本份,老奴如何敢收公子的賞錢?只盼著公子多多靜養,早日康復,能盡快的回宮陪侍陛下。這位金先生的功勞,還要由公子面呈陛下呢。”
衛風不太理解淖五的話,劉菁救了他,他感謝就是了,何必要面呈陛下。他也沒有多想,隨口應了。
淖五走了,房里恢復了平靜,趙安國打量了一下衛風,見他雖然看起來很累,卻基本恢復了正常,這才咧著大嘴笑了:“四公子,你今天可把我們嚇壞了。”
衛風無聲的笑了笑:“辛苦你們了,我沒事了,你也回去向陛下復命吧。”
“不用。”趙安國搖了搖頭,“陛下說了,我們十個人就在衛府呆著,護著公子的安全,及時通報公子的情況,什么時候公子回宮,我們再一起回去。”
“這成何體統。”衛風連連搖手:“你們是陛下的護衛,我一個做臣子的如何能當得起。你們還是回去吧,陛下的大恩我衛風記在心里了,這份恩寵可不敢承受。”
趙安國哈哈大笑:“四公子,陛下的心意已決,你就不用擔心了,你可不知道陛下現在有多感激你呢。唉呀,那么大一只老虎,被你一拳擊斃,四公子,你簡直是孟賁再世啊,太神勇了,你是不知道,在場的郎官們當時都嚇傻了,要不是你沖上去把虎撞開,我們今天…”他搖了搖頭,一副想想都后怕的樣子。確實也是,要不是衛風那一下子撞開了老虎,真讓老虎咬死了天子,那可能還好些,就算死也死得痛快些,萬一要是只是傷了天子,天子卻沒死,他們這些郎官只怕一個也沒有好下場。
“要說勇敢,我趙安國平時不服誰,這次卻是服了你了。”趙安國沖著衛風挑起了大拇指,扁著嘴贊道:“直覺過人,而又臨機決斷,全力一搏,衛公子,你果真有名將的潛質。”
衛風汗顏,他轉過臉去,連連搖頭:“慚愧慚愧,當時哪能想到那么多,情急之下就沖上去了,現在想想真是害怕呢,下一次可不敢了,哪里敢稱什么名將。”
趙安國笑了:“公子,真正的名將不是想出來的,是天生的,你看驃騎將軍打仗,什么時候算過?都是怎么想就怎么打的,我父親說過,驃騎將軍作戰,妙手天成,而又警覺異常,他好象天生就知道敵人在哪里似的,哪怕前面有重兵準備包圍他,他也能預先發現,從來沒有讓敵人占到便宜,反而能隨機應變,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我看公子就很象驃騎將軍,將來一定是我朝的又一名將,我趙安國可先跟公子說好了,將來一定要帶著我出征,也讓我有個立功封侯的機會。”
衛風聽了,搖頭苦笑。趙安國真把他當成了霍去病第二了,也許天子也是這么想的,可是他不是霍去病,霍去病的成功不可重現,他就是衛風,天子現喜歡他,誰又知道將來不喜歡了,又會如何看他?
君威難測,趙安國是不懂這些的,這些也不能跟他講。
趙安國說了兩句,見衛風很疲憊的樣子,便告退出去,自有衛不疑安排他們在旁邊小院住下。衛府很久沒有這種榮幸了,一下子住進十個期門郎,把衛家兄弟高興得眉開眼笑,好象衛家重興指日可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