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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貳師將軍李廣利

  海西侯、貳師將軍李廣利中等身材,圓圓的臉龐,稀疏的胡須,長相儒雅,他的手又肥又白,看起來一點武將的威風也沒有,倒象是個和和氣氣的富家翁。實際上,他確實也不是個合格的將軍,從太初元年帶兵征大宛以來,他多次出征,雖然天子給他了足夠好的條件,可是他畢竟天資有限,并沒有立下什么值得夸耀的戰功,實實在在的是個庸將。

  可是他自己并不這么覺得。

  他隱隱的以當朝第一名將自居,處處端著名將的架子,當江充來請見的時候,他還故意讓江充在外面等了一會,慢條斯理的又看了一會兒書,這才讓江充進來。

  江充很惱火,可是現在是求人的時候,他知道該如何應付李廣利。一進門,江充就滿面微笑的邁著小步趕了過來,在李廣利面前深深一揖,腰彎成了標準的九十度:“貳師將軍,多日不見,將軍越發的神采照人了。”

  李廣利矜持的笑了,他一手撫著胡須一手擺了擺:“江大人,不知今日是哪陣風將你吹到寒舍來了?你可有些日子沒到我這兒來了。”

  江充打了個哈哈:“將軍,你這么說,江充可就無地自容了。江充現在賦閑在家,是一介草民,將軍府上尊貴,豈是江充想來就來的?江充其實是很想經常來將軍這里請益的,只是將軍淡漠名利,潛心學問,一心想著為國效勞,江充也不敢隨便來打擾將軍啊。”

  李廣利的心里甜滋滋的,看著這個曾經風光一時的寵臣在自己面前這么謙卑,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江充在陛下面前紅極半邊天的時候,李廣利還是個不起眼的郎官,只是因為兄長李延年和妹子李夫人受寵,才能夠在宮里混。他那時候看江充都是仰視的,一如江充現在這么尊敬他的尊敬江充,而江充能跟他點個頭,他就覺得自己很有面子了。

  如今,這一切都倒過來了,他當然覺得很舒服。

  “江大人。”江充雖然不是在職官員了,可是李廣利還是堅持稱他為大人,他覺得這樣才能體現出他的尊貴。他轉過身子,示意江充入席:“來,坐,不知大人光臨寒舍,有何指教啊?”

  江充客氣的謝過,這才在席上坐好,看了一眼案上的書,展顏笑了:“我就知道,這一來就得打擾將軍做學問,果不其然。聽說將軍研習孫子兵法頗有心得,看來果真是下功甚深啊。”

  李廣利淡淡的笑了,他卷起竹簡,放到一旁的簡策堆上,粗粗的手指撫著竹簡:“某不才,深受陛下恩典,當然要為國效勞,如今匈奴未滅,自然不敢掉以輕心,做些準備,也好隨時出征。”

  江充心里鄙夷了一句,驃騎將軍的“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也是你能說的?不過他的臉上卻充滿了誠摯的佩服:“將軍,如今象將軍這樣一心要報效國家的,可真不多了。將軍,這兵法有云,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誠為千古不易之良言啊。”

  “這是自然。”李廣利點點頭,其實心里一片茫然,他對匈奴知之甚少,打了兩次匈奴,都沒能深入匈奴境內,哪里談得上有什么了解。

  “不過,兵法又云,多算者勝。將軍,江充愚鈍,這打仗打的是這力,這算能算什么?”江充皺起了眉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然后這算算,就能打勝仗?”

  李廣利有些輕蔑的看了一眼江充,這都不知道,果然是沒帶過兵的酷吏,只知道討好天子,根本不通軍事。他其實不知道,遠在他還沒有入宮之前,江充就出使過匈奴,帶回來的情報讓天子大為滿意。

  “江大人,這個算,可不是算算帳這么簡單。當然了,帳也是要算的,比如你帶多少人,要去多遠,去多久,就要預先算好需要多少糧秣,什么時候必須到達,要帶多少軍械,多了浪費,少了不夠用,總不能讓士卒空手與敵人搏斗吧。這是算的錢財,孫子曰,十萬之師,日費千金,這個仗肯定是要算的。”

  李廣利天資雖然差,但畢竟打過仗,基本的常識還是懂的,難得有人向他請教,他興致很高的給江充講解“多算者勝”的意思,說過了經濟,說過了地形,說過了天時,最后他說:“這一切歸根到底,又是國內的形勢最為重要,國內形勢如果不穩,比如主上不信,輜重不濟,民夫不全,這些都不能打好仗。當然了,當今陛下英明神武,這點是我等為將的幸事。”

  “哦,將軍這么一解說,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江充略有所思的點點頭,沉默了一下,又問道:“那如果主上雖然圣明,可是臣下不安呢?或者圣明之主百年之后,繼任之君不能相信在外為將者,這仗是不是就不能打了?”

  “這那當然不能打了。”李廣利有些不快的瞟了江充一眼,這么簡單的問題還要問。

  “那將軍可要趁著這幾年陛下還健在的時候多立些功勞,然后功成名就,解甲歸田吧。”江充很誠退的勸道:“陛下春秋已高,一旦他百年之后,只怕將軍就沒有什么機會出征立功了。”

  李廣利略有所動,他沒有說話,而是撫著胡須打量著江充,他感覺到了江充的話里有話。天子已經登其五十年了,如今垂垂老矣,他的年齡大了,身體又不太好,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天子一旦駕崩,太子劉據就會登基為君。而李家和太子之間,有些隱隱約約的矛盾,這一直是李廣利心里的一個結。李家興旺起來,是因為他的妹子李夫人,而李夫人入宮,是通過平陽長公主的引薦的,李延年一個宦官,是沒有資格向天子推薦自己的妹子的。要不是平陽長公主,李家沒有今天。

  可是李夫人入了宮,得了寵,卻對衛皇后造成了威脅,特別是李夫人生了昌邑王劉髆之后,陛下一直沒有按照常例封其為王,而是留在長安,當時太子對此極為緊張,直到后來李夫人病死,而他李廣利也兩次征匈奴都失敗而回,天子才將早已成年的劉髆封為昌邑王,事情雖然已經結束了,但是他李廣利還是朝中最有權利的將軍,特別是貳師城之戰早已結束,天子卻一直沒有收回這個將軍封號,這個做法很不符合常規,讓人不得不往深處想。

  李廣利已經和太子站在了對立面,將來太子登了基,一定不會再用他為將。衛家才是他的第一人選。

  那自己就如江充所說,解甲歸田?李廣利苦笑了一聲,就算他愿意,也得看太子愿意不愿意。

  李廣利當然想過這個問題,他再笨,可是府里也有人的,只是這個江充突然找上門來說這些,是什么意思?李廣利狐疑的打量著連連搖頭的江充,充滿了警惕。

  江充見李廣利的神情,知道他心里在說什么,他笑了,笑得很坦然。他低下頭,鎮靜的理了理衣擺,過了一會,才重新抬起頭來:“將軍,你也知道的,我因為執法嚴格,和太子有些誤會。”

  李廣利點了點頭,江充和太子的過節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他是擔心太子登了基對他不利,想來拉自己下水了。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聲,這個豎子,想得還真美,當我是傻瓜,會被你當刀使?

  江充也不看李廣利,繼續自說自話:“將軍有軍功在身,又有昌邑王劉髆為援,就算將來太子登了基,只要將軍愿意交出兵權,退隱歸田,想來以侯爵就國沒有問題。我江充就不行了,太子登了基肯定不會放過我,所以…”他看著李廣利,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希望太子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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