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的時候,夜風愈發的強勁了,卷起細膩的沙土,到處打著旋兒,全然沒有了白天暖融融的春意,帶著幾絲冷厲,春天的科爾沁沙地,夜晚的天氣,還是很涼的。
風吹黃沙,混沌了夜空,模糊了視野,就在幾座沙丘后面,一條條的黑影,如同暗夜里的幽靈般,悄悄往前挪動,在前面不遠處,十幾頂帳篷,孤零零的豎立在沙地上,風卷起沙土,打在帳篷上,發出“沙沙”的響動,沒有一絲燈光,天地間,只有夜的黑暗。
在距離帳篷幾百米遠的地方,黑影們停下來,幾個黑影湊到一起,顯然是在商量著什么,為首的那個黑影,竟然說的是一口流利的日本話,在遠離城市和鄉村,遠離前線的偏僻的科爾沁沙地腹地,竟然出現了日本人,匪夷所思!
幾個黑影嘀咕一陣子之后,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貓腰跑去,不一會兒,更多的黑影,出現在夜色之中,細看去,竟然有四五百人之多,將帳篷圍在中間,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前方,顯然,這是有目的地,前來偷襲唐秋離的宿營地,而且,還有幾挺輕機槍和一門迫擊炮!
這次偷襲行動,還真是潛伏的日本特工策劃的,為首的家伙,叫做河野池秀,是一個老牌兒的日本特務,身份為日本大本營軍事情報局華北地區一個特工小組的頭目,手下指揮著百十名特工,日本陸軍中佐軍銜。在華北混跡多年,是個地道的中國通。不僅僅說得一口流利的中國話,還會說一口流利的蒙語。
河野池秀抓住這次機會,純屬偶然,走了狗屎運,本來,河野小組潛伏活動的區域,在河北壩上的張家口一帶,華北“七七事變”之前。河野小組就存在了,這么多年以來,為日本軍事情報局,搜集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那段時光,是河野中佐最舒心的日子,干勁兒最在興頭上的時候。
可是。隨著獨立師部隊收復華北地區,幾次大規模戰役過后,日軍被得打七零八落,一敗涂地,整個華北地區,日本人的勢力土崩瓦解。打那之后,河野小組的日子就變得非常不好過了,不得不轉入秘密狀態,就如同冬眠的毒蛇一般,潛藏在黑暗的角落。等待時機,竄出來咬人。
按照河野中佐的想法。自己的特工小組完全停止活動,怎么著也能挨過這段最艱苦的日子,等待大日本帝國皇軍卷土重來,再占領華北地區。
可是,隨后的局勢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預計,控制了華北地區之后的獨立師,開始大規模的整肅地方治安和反間諜行動,尤其以華北地區的大中城市為主,在獨立師諜報和反間諜機構的嚴厲打擊下,潛伏的日本特務組織,一個接一個的被連根挖出來,潛伏的日本特工,一個個的落網,河野中佐每天都能接到,一個個組織覆滅的壞消息。
也就是這個時候,獨立師調查處走進了河野中佐的視線,這是個令日本特務望而生畏的反間諜機構,其首腦沈俊上校,更是個神秘莫測、手段層出不窮又狠辣的對手,在鋪天蓋地的大網下,河野大佐日益感覺到末日的來臨,惶惶不可終日。
但是,河野中佐還是相當狡猾的,他權衡了一下局勢之后,覺得,在華北的任何一座城市和村鎮,都無法立足,因為,獨立師調查處在大中城市的反間諜行動,已經開始擴展帶廣大的城鎮和鄉村,在繼續潛伏在張家口一地,河野中佐很清楚自己的下場,那就是如同洞穴里的老鼠一樣,遲早被挖出來。
因此,河野中佐做了個出人意料的決定,在獨立師調查處的大網,還沒有撒到這里之前,本小組的所有人員,立即逃進科爾沁沙地,以各種不同的身份潛伏,對于潛伏的要求,河野只有一個,盡量分散在游牧的蒙古族人中間,并弄到合法的身份,不要在蒙古牧民聚集點兒和村鎮潛伏。
河野中佐的應對措施,奇跡般的躲過了沈俊調查處的大網,在日本軍事情報局華北所有的特工組織之中,河野小組是唯一一個保存下來的特工組織。
而河野本人,利用大批的金錢和手段,逐漸在這一帶,建立了自己的勢力,他自己也搖身一變,成了科爾沁沙地腹地,一個頗具名望的頭面人物,富有且豪爽,交游頗廣,站穩腳跟之后,河野又一一聯系上自己的部下,一張新的諜報網,逐漸成型,不過,河野給部下們的指令是,“停止一切搜集獨立師情報和破壞活動,潛伏,大力發展成員,等待時機!”
唐秋離指揮獨立師部隊南征北戰、開疆拓土,打日軍、打英軍、打蘇軍的這幾年,河野池秀中佐也沒閑著,他的組織,發展和收攏了四五百人的實力,不過,河野中佐嚴令,任何人絕對不允許在科爾沁沙地范圍之外,發展組織成員,更不允許往大城市發展,如果那個組織成員違反禁令,將會受到組織最嚴厲的制裁。
河野中佐很清楚,只要自己的組織,把手伸出科爾沁沙地范圍之外,那個魔鬼般的獨立師調查處處長沈俊,肯定能夠抓住自己的尾巴,隨之而來的,就是自己苦心經營幾年的實力,土崩瓦解之時,而自己也絕沒有幸免于難的可能。
河野中佐堅信這一點,那個調查處處長沈俊,就是個無孔不入的魔鬼,只要給他一點點兒氣味,就能找到自己,河野的禁令非常有效,河野特工小組,因此也就躲過了調查處和情報處,過篩子一般的歷次反間諜行動,得以保全下來。
唐秋離的車隊,剛剛進入科爾沁沙地不到兩個小時,就被河野特工小組的一名成員發現,當時,這名成員,趕著一群羊,遠遠的看到,一長溜的車隊,還有裝甲車,帶著漫天的沙塵,從北平方向而來,就覺得不對勁兒,騎著馬跟在車隊后面,一直到了中午,到對方休息的時候,從遠處方發現,都是一些穿著軍裝的軍官,這家伙覺得事情重大,立馬報告給了組長河野中佐。
河野中佐,對于獨立師在平津一帶的部隊,大規模調動,一無所知,但他接到報告之后,敏銳的嗅出了情報之中,不同尋常的氣息,如此偏僻的科爾沁沙地,有什么吸引人之處,招來獨立師的裝甲車和吉普車組成的車隊,難道是自己的組織暴露了,不可能!河野中佐,斷然否定了這個判斷。
那結論只有一個,這是獨立師一個高級指揮部,至于去往那個方向,這到不重要,關鍵是什么人,獨立師的那個高級將領在里面,河野中佐不敢大意,帶著幾名手下,遠遠的吊在跟在車隊后面,狼一樣的觀察。
等到車隊中途下車,臨時休息的時候,河野中佐就在遠處的一座沙丘后面,舉著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著,不放過每一個人,也就是唐秋離和山虎感覺被人盯上的時候,看來,兩人的感覺并非沒有根據。
當河野的望遠鏡頭,看到一個人的時候,如遭雷擊般,他渾身劇烈的顫抖一下,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起來,一陣眩暈襲上腦海,以至于他竟然有窒息的感覺,心狂跳得幾乎竄出嗓子眼兒!
不會錯的,那個軍裝肩章上,掛著四顆金星的軍人,就是大日本帝國的死敵,獨立師頭號首腦,支那魔鬼唐秋離,自己絕對不會錯的,這個支那魔鬼,他就是化成灰,也能夠認得出來!——帝國情報部門所有的特工,都以能夠擊殺此人,為最高目標,這么說吧,唐秋離給河野池秀中佐的印象,比他自己的老爹還有強烈。
河野中佐的幾個手下,見長官突然跟中了邪似的,隨時都要掛掉的模樣,急忙圍攏過來,“長官,您怎么了,中暑了嗎?”一個部下關切的問道。
“不對呀,還沒到夏季,怎么會中暑呢?——我看,大概是中邪了!”另外一個部下反駁到,并得出了自己的判斷。
河野中佐緩過一口氣兒來,強壓下“砰砰”狂跳的小心肝兒,哭笑不得的罵道:“八嘎!胡說八道什么?——我有重大發現,你們辨認一下,那個年輕的、掛著四顆金星、坐在中間的獨立師軍官,是誰?”
幾個部下,紛紛舉起望遠鏡,“順著河野中佐指著的方向看過去,“什么?——天照大神啊!天皇陛下啊!那不是支、支那魔鬼唐、唐秋離嗎?怎、怎么可能?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一個部下結結巴巴的失聲驚叫到,眼珠子差點兒飛出來,嘴巴張得跟河馬似的,那模樣,比河野中佐還不堪,差點兒當場心臟病突發,昏死過去,動靜太大了,嚇了幾個家伙一大跳。
“八嘎!——動靜這么大,想害死我們嗎?”河野中佐低喝一聲,舉起手,就要給這個部下一個大嘴巴子,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不是打人的時候,萬一大嘴巴子的動靜,被那些支那軍官們聽見,豈不是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