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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的眼神,自然最先是落在了陳二丫身上。
可是當著滿臉熱情驚喜迎上來的王五,不得不收斂一些。漂亮的勒馬止步,一拍鞍子就已經摘鐙下來。還沒來得及行禮,王五又一巴掌拍在他肩膀。
“兄弟,身子可是結實多了。馬術也俊,看來在綏遠,韓老爺子他們還真沒虧待咱們爺們兒!怎么要過年了,來看哥哥?”
徐一凡苦著臉,肩胛骨給他這么一拍,不知道是不是都骨裂了!他吸著涼氣:“五哥,您,您輕著點兒!兄弟可不是上門來踢館的…綏遠事情兄弟差不多忙完,當然趕著來看您。到北京城,我還有事兒要辦。后面跟著的幾位,都是綏遠大盛魁的伙計。五哥,兄弟托大,這么十幾口子,可都要吃您的啦。”
王五哈哈大笑,朝徐一凡的十幾個從人一抱拳。拉著他的手就朝鏢局內走去。
“都算是你五哥的!
兄弟,聽說你那本什么書現在在北京城賣得可好。多少大人先生都在打聽你呢!哥哥這里有個朋友,也在看著兄弟的書,看得飯都不樂意吃。你來了正好見見!在綏遠,你就盡寫書來著?這次回到四九城,打算做什么?哥哥就一件事情納悶兒,你這們大的學問,怎么到口外跑起單幫做小買賣起來了?”
王五的手勁一拉,徐一凡還不是乖乖的跟著他走,聽著他的話也只有苦笑。這話兒怎么解釋來著?不過說回來,他在綏遠哪有盡寫書那么輕松!韓老掌柜那個老狐貍,盡心貼本幫他印銷歐游心影錄這本心血。可是在錢票這件事情上拿他當長工使喚的。
他不僅盡快的拿出了大盛魁錢票行的管理章程,更是跟著韓老爺子跑遍了口內外的大盛魁各點,盤查各處存銀,商量收兌事宜,還在庫倫開始試行。大冬天的在塞上跑來跑去,那個辛苦也不用提了。
試行的結果,和所有新事務一樣,都有好有壞。那些蒙古王爺臺吉,還有牧民們。拿著新印刷出來的錢票,都是大眼兒瞪小眼兒。王爺們見過銀票,沒見過這些只是以一、二、五、十為單位的小額錢票。牧民們認得銀子洋錢,不認識紙片兒。大盛魁掌柜伙計管事全體出動,費盡了口舌解釋,這些錢票用來收購他們的貨,他們用這些也可以照常買大盛魁販來的東西。
要是再不放心,大盛魁在庫倫增加三個棧房,一天十二個時辰,隨到隨給他們兌成現銀。
這樣哄著趕著,加上大盛魁的壟斷地位,錢票總算通行下去。而且還沒敢多發,庫里有一兩實銀,才印發五錢的票子。
為了推行錢票,大盛魁這次在冬天就開始提前收貨。也販來了大量的南貨迅速回籠這些才發出去的錢票。通過這手,至少在口外,算是把錢票的信用初步建立起來。
等到春季開凍,再把綏遠那頭的收購南貨,出賣口外貨物的流通信用建立起來,才算初步成功。眼下還看不到太多的錢息,這也本身是急不來的事情。
不過就這幾個月,可算是將徐一凡忙得人仰馬翻。連歐游心影錄的后半,都是在馬車馱轎上,或者忙中閑暇的時候,拼命寫出來的。當真字字是血啊。
不過這一通窮忙,他的身體反而好了許多。原來那個時代帶來的都市亞健康狀態,早沒了蹤影。整日馬來馬去,騎在馬上也很有些矯捷。
等到庫倫那邊事情告一段落,也得知歐游心影錄如他所想引起了相當反響。頓時在綏遠就坐不住了。他到北京,還有自己的打算呢!
和韓老爺子一說,這位財神爺慨然贈金,讓他小金庫又飽滿了許多,得意洋洋的上路奔北京城而來。
至于身后的那些漢子,都是韓老掌柜派來的。綏遠錢票試行,隨時要和他聯系。這些漢子,大多都是準備當作來回往來的信使的。還有一個叫做章渝的管事,是熟悉大盛魁內部事務的人物,跟著他,也是為了綏遠那邊有什么變故,可以隨時和商量辦法的。
只是這么一長篇經歷,讓他實在不知道怎么和王五說。
就算說了,估計這個粗豪漢子也是不懂。
徐一凡嘴里打著哈哈,眼光亂轉。給王五拖著直朝內走,經過的大門的時候。那個高挑的倩影卻低著頭退后一步,躲在了哥哥的背后。
入眼之處,就是二德子那張大臉。腮幫子一動一動的,挑眉立眼的看著他。
唉,看來這段超越倫常的感情,還是沒戲…
兩人一路談笑,王五也不拉著他先去安頓,卻直奔西跨院而去。會友鏢局占地甚大,光練武的場子,徐一凡這一路過來都看到倆,周圍層層疊疊的都是屋子。院門口都有腰帶扎得寸寸勁勁兒的漢子在伸拳踢腿。自有一種鏢局子特有的活力。
大盛魁的人也胡里胡涂的跟在后面兒,簇擁著兩人就直直進了西跨院。
才過月洞門,就聽見王五的大嗓門炸雷一般的在耳朵旁邊響起:“譚先生,譚兄弟。你時常念叨要見那位徐先生,我給您請過來啦!”
話音方落,就見西跨院里當中堂屋的棉布門簾一掀。走出一個青年,徐一凡頓時眼前一亮。好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
這么冷的天氣,他就是長衫馬褂,圍著一領狐裘。戴著冬天的暖帽,帽鎮是一顆湛綠的翡翠。當真稱得起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他稍一顧盼,就看見王五牽著的徐一凡。
當下就見這佳公子也不說話,快步走了過來。劈面一把抓住徐一凡的肩膀。
“閣下就是歐游心影錄著者徐一凡?”
怎么王五的朋友也和他一樣的德行?連握手寒暄都不會,直接就抓人家肩膀?討厭啦!
徐一凡摸摸鼻子,有點兒不適應:“不敢,小子正是徐一凡。”
青年后退一步,已經一個長揖到地:“后學湘中譚嗣同,見過先生。先生所著,如在后學眼前破開一片新天,后學愿在先生面前,執學生禮!”
譚、譚、譚嗣同?徐一凡的手僵在了鼻子上面。
王五在一旁笑道:“譚先生是湖北撫臺譚大人的公子,現下在新疆劉錦堂撫臺大人幕里面兒做事。和你五哥是幾年的朋友了,當時口外道上一遇,和徐兄弟一樣。那是一見如故!譚先生這次來北京辦事兒,卻迷上了兄弟的書。今兒可算見著了!”
他又用力一拍徐一凡肩膀:“我去弄點兒燒鍋來,再折騰點兒菜,咱們兄弟三個好好嘮嘮。我王五的朋友,都是好漢子!”
徐一凡這時才算反應過來,回頭一指背后那十幾個大盛魁的伙計管事,苦笑道:“五哥,還是先安頓我這些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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