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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九章【笑里藏刀】(中)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笑里藏刀(中)

  張大官人哈哈笑道:“罪過,罪過,項書記,您這話是挖苦我啊。”

  項誠笑道:“不是挖苦你,是說實話,早晚還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當家。”項誠說這話的時候心情居然非常的平靜,他意識到自己在闡述一個事實,一個已經讓他認清的事實,他老了,接下來不到一年的時間里,他會逐漸地退出政治舞臺,他身上的光芒是北港市市委書記這個職位所賦予的,當他脫下這個光鮮外衣的那一天,他身上的光芒也會一天一天黯淡下去,最終會歸于沉寂。人都會有這樣的一天,即便是曾經叱咤風云的薛老,如今不是一樣離開了政壇,更何況他一個地級市的市委書記?

  項誠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去考慮宮還山的感受,宮還山已經不再年輕了,雖然宮還山仍然在為市委書記的位子而不懈努力,但是隨著龔奇偉的到來,宮還山心中的希望也變得越來越渺茫,他甚至感覺到項誠對自己也不像過去那般盡力,這次他跟著項誠一起過來給薛老拜壽,多少帶有一點死乞白賴的意思,可宮還山也并不是沒有自尊,他只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他心中期待著奇跡。也許這次的京城之行。會讓他的幻想徹底破滅。

  或許是舟車勞頓,又或許是最近心中的壓力實在太大,宮還山很快就有了一些酒意,對他這種位置的人來說。酒意上頭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擔心自己酒后多言,言多必失。及時起身告辭。

  張揚本來想趁機離去,卻沒有想到今晚項誠談性頗濃。居然主動邀請張揚去他的房間內喝茶。

  張揚和項誠一直關系都不怎么樣,雖然因為薛老的緣故有過緩和期,但是項誠對他的態度從來都是該踩的時候下腳絕不留情,也是在保稅區的事情既成事實之后,項誠發現踩了這廝無數次,可每次的結果都是硌到了自己的腳,老胳膊老腿的哪禁得起這通折騰,于是乎項誠開始對張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就好。可隨著龔奇偉的到來,項誠明白了,歸根結底還是省里不讓自己安寧。

  張揚陪著項誠來到他房間內,霍云珠沒有跟著過來,不過洪詩嬌來了,她懂得一些茶藝,臨時充當了兩人的茶藝師。為他們泡了一壺鳳凰單樅。

  張揚最早喝這種茶還是邱鳳仙所贈,項誠平時清茶喝慣了,第一次喝到這種茶,抿了一口道:“烏龍茶?”

  洪詩嬌笑道:“項書記好厲害。”

  張大官人唇角流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女人夸男人厲害最常見的只有一個方面。洪詩嬌看到張揚的笑意,頓時俏臉有些紅了,輕聲道:“是烏龍茶,張書記喝出來了嗎?”

  張揚道:“我喝過幾次,確切地說應該是鳳凰單樅,烏龍茶的一種,因為生長于嶺南鳳凰山所以得名,茶樹大都生長于海拔千米之上的山區,終年云霧隱繞,空氣濕潤,溫差較大,現存的單樅茶樹大約還有三千多棵,樹齡都在百年以上。”

  洪詩嬌一雙美眸瞪得滾圓,流露出驚奇之光,真正厲害的是張揚,想不到他對茶道也頗有研究。

  項誠道:“看來真正厲害的是張揚啊,我只是喝出了烏龍茶,他卻能喝出產地。”

  張大官人笑道:“并不是我比您厲害,只是因為我的目力比您要好,我看到茶葉盒上的說明了。”

  聽他這么說,項誠和洪詩嬌都笑了起來,項誠道:“投機取巧,我差點被你糊弄住了。”

  洪詩嬌道:“雖然上面有鳳凰單樅這四個字,可是介紹卻沒有那么詳細,張書記對這種茶肯定研究過。”

  張揚道:“我也是聽人說的,不過我習慣于把別人的知識變成自己的知識,這會兒指不定又侵犯了誰的知識產權了。”

  洪詩嬌跟著笑了一聲,輕聲道:“張書記,我在隔壁為您安排了房間,房卡在這里。”

  張揚接過房卡,洪詩嬌起身告辭,她的任務是泡茶,可不是陪兩位領導聊天,天知道人家有什么機密話要說?

  項誠捻起茶盞喝了一杯,閉上眼睛品味了一會兒道:“好茶!”

  張揚也喝了一口道:“茶是不錯,可惜泡茶的功夫還欠火候,功夫茶必然要做足功夫才夠味道。”

  項誠微笑道:“怎解?”

  張揚道:“別的不說,單單是工序就已經讓人眼花繚亂了,功夫茶需要,鑒賞香茗、孟臣淋霖、烏龍入宮、懸壺高沖、春風拂面、熏洗仙顏、若琛出浴、玉液回壺、游山玩水、關公巡城、韓信點兵、敬獻香茗、品香審韻、玉液回壺、高沖低篩、若琛復浴、再識醇韻、三斟流霞,我上面所說的是基本的十八道工序,若是茶藝師來做,恐怕會更加的復雜。”

  項誠聽得眼睛都睜開了,只覺得喝到嘴里的茶都不如張揚的話更精彩,他低聲道:“難怪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張揚道:“項書記,您這話我不認同,到了您這種級別,應該是三人行必有我師爺!其中一個肯定是您的師爺。”

  項誠哈哈大笑,張揚的這句話倒是非常適用。在項誠的記憶中,他少有和張揚談得那么愉快的時候,他由此也發現了他們的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薛老非常喜歡和信任的人,這次也都是薛老大壽的嘉賓。

  張揚想起了一件事,他故意道:“項書記,我知道您這次肯定會來給薛老拜壽,卻不知道宮市長也要來。”

  項誠淡淡笑了笑,他知道張揚想說什么,宮還山和薛老的確沒什么交情,在項誠眼里,他之所以堅持跟過來有準備做最后一搏的意思。項誠能夠體諒宮還山現在的心情,宮還山喪失了信心,不但表現在他自己身上,也表現在對他這個現任市委書記,老大哥的態度上。項誠道:“宮市長和薛老也認識不少年了。”他沒多說,解釋太多也沒有任何意思。張揚雖然年輕,可他是個明白人,能夠看清楚其中的奧妙。

  張揚道:“薛老只怕沒邀請他過來吧。”

  項誠不禁笑了,年輕人終究還是沉不住氣,張揚真的是很直白,如果宮還山在這里,聽到他這么說話,只怕要被他氣個半死。項誠沒有直接回答張揚的問題,而是道:“張揚啊,是不是因為宮市長剛才的玩笑話生氣了?”

  張揚笑道:“項書記以為我心眼兒就這么小嗎?宮市長說的是玩笑話,又不是當真,就算他當真,目前北港他說話也不算數,您才是一把手,您都沒讓我來京城發配,他著什么急?”張大官人臉上帶著笑,可說起宮還山卻滿了不屑。

  項誠嘆了口氣道:“張揚,這我得好好說你了,對待領導要尊重,什么一把手二把手的,大家都是在為國家工作,哪有什么貴賤高低?”

  張揚道:“我只是說事實,項書記千萬別跟我認真。”

  項誠道:“張揚啊,我之所以留你喝茶,其實是有話想跟你談談。”

  張揚道:“項書記,我看出來了,我現在也是喝您的嘴軟,今兒您又請我喝酒,又請我喝茶的,想想過去我還經常惹您不高興,我心里這個后悔啊。”

  項誠道:“你不用后悔,工作上的事情,允許你保留個人的意見,因為工作產生的爭執,我也不會放在心里,我雖然不是什么高官,可這點胸襟我還是有的,如果連公私我都分不清楚,那么我這么多年的市委書記也就白干了。”

  張揚道:“項書記,我覺得咱們兩人有點代溝,我承認做事激進了些。”

  項誠笑道:“那你就是逼我承認我做事保守了一些?”

  張揚道:“項書記,您要是這么說,意思就是您絕不承認自己保守,其實您別急著不承認,我也不認為您保守,可能是我們對發展的理解不同。”

  項誠道:“張揚啊,無論我承認還是不承認,我都老了,一個人老了,思維難免會跟不上時代,要不然,我們就不會有退休制度了。”

  張揚道:“其實經驗也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項誠道:“而今的時代是一個變革的時代,單憑經驗辦事是遠遠不夠的,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其中一些事對我的觸動很大,我開始回頭去重新考慮問題,我發現自己在一些事的發展判斷上出現了誤差。”

  張大官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項誠能夠在自己面前主動承認有過工作失誤,這事兒有點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意思了,領導自我批評的時候,張揚當然不適合跟著添油加醋,他眨了眨眼睛,一幅迷惘糊涂的樣子,改裝糊涂的時候就得裝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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