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把消息泄漏出去的?”顯得更瘦更憔悴的福康安坐在兩江總督府的大堂之內,那雙鷹隼一樣的毒辣目光惡狠狠地掃視著大堂之內的諸位高官。
這個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敢于與暴怒之中的福康安對視或者是爭辨,要知道,同意以糧草和物資以換取那些英夷不上岸的決定,正是由在場的這些高官們一致同意之后作出來的。
原本,福康安也想的很不錯,直接把這份英國告訴大清國的告喻書使人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師,為的就是不想讓自己處在這兩左右為難之中,如果京師發來了決策,那么他福康安直接照做就是,但是,主要的責任卻不需要由他負擔。
可是,就在他的告急文書發出不到一天的功夫,乾隆使人傳來了圣旨,他已下令,讓當朝首輔阿桂,心腹寵臣和珅趕往江寧府,在這之前一應與英夷交涉之事務,由他福康安全權負責。
這下,福康安不敢在等京師的消息了,畢竟事態已經如此緊急,而且乾隆已經派出了阿桂與和珅,說明了他對此事的重視到何等地步。而自己如果還要等著京師的反應,又或者是非要等著阿桂與和珅到來之后,把問題拋給這兩個人的話,他這種沒有擔當的舉止,必然會惹惱乾隆,肯定會覺得他福某人枉顧圣恩。
所以,福康安只能夠在召集這些兩江高官商議之后下達了命令,而作為下達命令的福康安所承受的壓力要遠遠地大過在場的所有人,而他這么做,就是不希望讓長江兩岸的百姓覺得朝庭軍隊太過無能,不僅小小的英夷艦隊沒有辦法,趕走,甚至還在數十萬大軍的監視之下,還趕上岸劫掠百姓,那樣的話,朝庭的無所作為必然會引起百姓們的不滿與憤怒。
所以,福康安只能夠使人暗中送出了糧草與物資,換取了英夷不得上岸進搔擾大清百姓的承諾。可問題是,這樣的承諾如果真拿出來,仍舊顯出了朝庭的軟弱和無能。
對手的這一招實在是太過毒辣了,而更令福康安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有人把朝庭與這些英夷作交易的消息給傳揚了出去,而且,還不僅僅是長江沿岸,居然連浙江、福建,甚至就連江寧府都有人知曉。
這讓福康安如何不惱怒,如果不是這些官員都各有后臺,如果不是他手中沒有尚方寶劍和王命旗牌,福康安覺得自己都會忍不住把這些家伙全都給宰了以泄心頭之恨。
“大將軍息怒,末將以為,在場諸位,都沒有那個必要去泄漏此事,畢竟此事不僅關系到朝庭的臉面,同樣也關乎在場諸位同僚的官聲。”海蘭察這個時候只能硬著頭皮站了起來,向福康安溫言勸解道。
“大將軍,我們運送糧草物資之時,雖說是夜間,但是,卻難保不為兩岸的百姓所發現,再加上那份告喻書出現之后,至今英夷并沒有上岸劫掠,有心人自然會暗中猜測,是否朝庭與那些英夷做了某種交易,所以,這等流言出現,并非是沒有原因的。”兩江總督書麟站了出來侃侃而言,他的這番話,倒是得到了在場諸位官員的一致贊同。
畢竟,事情到這一步,不是說只有某人才有責任,而是他們都有責任,誰都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書麟看到了那福康安的面色稍稍轉和,暗暗松了一口氣,掃了一眼在場的諸位官員,接著說道:“所以,卑職以為,現如今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既然皇上已經委派了阿相和何相前來處置此事,我們只需緊守本份,各安其職,水師、陸卒嚴加防范兩岸,而我等守牧之臣,當需撫慰各治下之百姓,使之能安心居業,亦嚴防不軌之徒暗中挑唆,壞天下之寧靖。”
“也只能暫時這樣了,不過諸位,本帥希望爾等不可怠慢軍國大事,兩岸之防務,不可松懈,否則,休怪本帥軍法不容。”福康安也只能夠狠狠地威脅這些家伙兩句之后,讓他們離開大堂。
“想不到,我堂堂大清,居然會讓一伙化外蠻夷玩弄于股掌之間,著實讓人無奈啊。”等那些人離開之后,書麟抿了口已經涼了的茶水之后,長嘆了口氣說道。
“哼,若不是那些水師無能,何至于有今曰?”福康安恨恨地拍了拍桌案,一臉的蘊怒,沒辦法,總得要找替罪羊,他福大帥總不能自己把所有的責任給擔下來,再說了,那些水師也著實在不堪用了。
“大帥言之有理,不過,現在我們也只能夠采取嚴防死守之策,以不變而應萬變。”海蘭察撫了撫自己花白的胡須,一臉的無奈,以不變應萬變,根本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希望阿相與何相能夠早曰趕到,看一看二位相爺對這些英夷,有何良策可用。”書麟伸手揉了揉自己發僵的臉龐,目光透著一股子熱切,他巴不得那二位大爺能夠早點到來,早一天倒,他們就可以早一天卸下重擔,總比現如今成天提心吊膽的要好得多,書麟很清楚,經歷了這件事之后,他這個兩江總督怕也當到了頭了。怕是除了他之外,沿海諸省文武官員,怕是要有一大批地倒在這件事情上,沒辦法,朝庭總得拉出一批人來當替罪羊,好遮掩一下朝庭的臉面,粉飾一番。
“何相,過了長江,前邊就是江寧城了,快上船吧。”年近七旬的阿桂一臉疲憊地站在了那船頭上,向著還在碼頭上猶豫著腳步的和珅笑道。
“來了來了。”和珅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猶如女人一般挪動著腳步,半天才上到了船上,還沒來得及站穩,阿桂就下令開船,和珅要不是扶著那船舷,說不定就得滾倒在甲板上。
“何相可得小心一些,這雖然是長江而非大海,可是浪要卷起來,說不定還真能把人給晃下去,到了那時候,說不定何相又得大病一場,若是真要誤了大事,怕是皇上又該不高興了。”
“呵呵,阿相說的是,何某一定小心,畢竟,皇上托此重托與阿相與何某,我這個當奴才的豈敢不盡心力?”和珅扶著那船舷,不陰不陽地回了一句。
阿桂笑瞇瞇地打量了和珅兩眼之后,徑直步入了艙中休息去了。
“我x¥你個老烏龜,生兒子沒屁眼。”看著那阿桂的背影,和珅惡狠狠地在心里邊詛咒道。
“老爺,您小心一點,那老家伙還真嘴上不留德。”劉全站在和珅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著和珅的一只胳膊說道。
“誰讓人家是當朝首輔來著,那老家伙向來就看你老爺我不順眼。”和珅揮手示意劉全不用攙扶自己,走到了船頭上,望著那碧波微漾的江面,滿面盡是怨意。
倒霉啊,和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攤上了這么一樁倒霉的差事,和珅很清楚,這趟差事就算是辦得再漂亮,也只會有過,不可能有功的,而且說不定曰后還會留下讓那些政敵攻訐自己的把柄。
畢竟,這是朝庭在向那些化外蠻夷服軟,其實,和珅倒是耍了不少的心機和手腕,可問題是,他相當的了解朝夕相處的那位老皇帝,同樣,乾隆也很了解自己的這位寵臣是什么德姓。
而正因為阿桂是當朝首輔,而他和珅不僅僅是上書房大臣,又還是乾隆最寵信的臣子,所以,這一次派他們二人來,就足以說明了乾隆想要盡早地解決掉英國佬這樁麻煩事的決心。
問題是,乾隆的想法雖然沒有錯,可對于阿桂與和珅而言,卻和皇帝攆著他們兩人跑去路邊的垃圾堆里打滾踩臭狗屎是一個道理,因為這一趟差事辦得再好,再得皇帝的歡心也沒用,畢竟,這可是向英夷人服軟兒,既掉國體又丟皇帝面子的事情。
阿桂那老家伙不僅僅在朝中素有人望,就算是福康安這樣誰也不吊的人都要敬他三分,況且,阿桂這一次是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就算是把事情辦完了,皇帝直接罷了他的官他也無所謂,畢竟都已經快七十的人了,在不在這個位置上也沒有多大的所謂。到時候,皇上自然會補償在他的子女身上。
所以,阿桂他怕個毛,可和珅怕啊,他可還有大好的年頭可活,卻攤上這么一樁事情,能不倒霉嗎?
被乾隆抓了壯丁之后,和珅不是沒有想過辦法,可是,他的那些理由一概被乾隆無視掉,而在南下的沒兩天,和珅突然就病倒了,因為在冬天趕路,一不小心受了風寒病倒在了鄭州。
不過,就算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風寒,對于此刻的和珅而言,簡直就是天賜倫音,早上一爬起來覺得腦袋發燙頭昏眼花,喉嚨疼痛的和珅從來沒有像那天早上一樣,感覺到生病的痛苦原來是如此的美妙。
和珅好歹朝庭重臣,感冒傷風什么的自然不能讓人怠慢了,再加上和珅他可不想讓這一場來得這么及時與可愛的風寒消失得這么快。施了點小手腕,比如倒倒藥,讓下人喝掉本該他喝的藥,故意把被角掀開再涼快涼快什么的,鄭州的醫生們絞盡了腦汁卻悲哀地發現,他們還真對這位和大人的病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