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接舷!接舷死戰!
鄭連守的嘴里邊嚼著檳榔,那股子檳榔的腥味刺激著他那緊繃的神經,對方的戰船船速漸漸地慢了下來,這讓鄭連守忍不住抽搐著眼角獰笑了起來。
不過,他那得意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持續太久,就看到了那原本稍顯空曠的甲板上突然間涌上了大批的士兵,隨著那各級長官的嘶吼聲,在那甲板上開始有條不紊地列成陣型。那一柄柄的火槍,猶如那甲板上突然生長出來的一根根要命的尖銳長刺。
“太陽的,不過十來條破船,兵再多,能有老子多.”鄭連守吐了一口唾沫,那嚼著檳榔的嘴里吐來的來唾沫顯得那樣的腥紅,就像是一灘血跡。
他身后的甲板上,站滿了無數打著赤膊,滿臉橫肉,提刀執槍的壯實漢子,他們的手中沾染的血腥與數量眾多的人命就算是那魔鬼也要羞愧地閉上眼睛。
五十多條戰船看到了對方的速度已然放慢,仿佛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一般,船速又快上了數分,船頭猶如利斧一船地劈開了巨浪,如同一頭頭噬血的巨鯊,向著那越來越近的梁家戰船狠狠地沖過去。
越來越近了,鄭連守甚至已經能看清了對方戰船上那一張張清晰的臉,他抄起了一柄寒光閃閃的戰刀,舌頭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皮,他已經有些迫不及等地品嘗那誘人心脾的血腥,還有那收割生命的快感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猶如悶雷一般的聲響,下意識地伏低了身形,借著那堅實的船舷來遮擋對方射出的火炮,可是,卻沒有聽到那熟悉的尖嘯聲,不過,這個時候,他的身邊,有一位曾經參加過那蝦須排堡攻防戰,最后保住了一條性命的鄭家子弟突然瞪大了眼睛,呆滯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那在半空中翻飛的古怪包裹,發出了絕望的吼聲:“天哪,是那種巨炮!”聲音顯得那樣的走調與凄厲。
聽到了他的吼叫聲,鄭連守不由得心中一凜,他想到了那蝦須排堡那厚實的城墻那被炸得凄零無比的場景,不過,鄭連守決不相信,他們居然敢把那種巨炮安在戰船上,清國水師的大料艇上,能承載的火炮口徑無法超過十八磅,超過這種口徑的火炮,那種狂野的后座力甚至會把那大料艇那種偷工減料的船體給撕裂。
可惜,還沒等鄭連守完全地反應過來,那一枚枚落下來的沒良心炮炮彈終于在引線燃盡的剎那,肆意地綻放出了它們那可怕的威力。
鄭連守就覺得眼前出現了一團橙紅色的云朵,在視線中陡然放大,緊接著就感覺耳朵喪失了聽覺,那呼嘯的風,手下憤怒的吶喊與咆哮都變成了虛無。緊接著就是一股凜冽的,比那臺風還要狂野的風暴掠過了自己的上空,身子就像是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中,魁梧的身形不由得倒退了數步才堪堪站穩。
鄭連守悶哼了一聲,他的左腹處一陣火辣,一枚鐵片順著那狂野的沖擊波,在他那堅實的腹部劃出一道淺痕,然后翻起了白肉,緊接著就是那腥紅的血液從那里噴涌了過來。
鄭連守咬著牙關,撕了一條布條,緊緊地裹住了腹間,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本整齊的沖擊陣型,在那種恐怖威力的巨炮前,變得有些散亂,剛剛那一輪的炮擊中,只有一艘倒霉的戰船恰好挨了一記,戰船的中央部位出現了一個可怕的深洞,那高聳的桅桿居然被炸得騰上了半空,然后狠狠地斜插了下來,再那飽受折磨的甲板上又深深地插出了一個可怕的豁口,這艘戰船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速度,開始在海面打起了轉來,船上,幾乎看不到一個活人,仿佛剛剛那一炮,已經讓整艘戰船上的士卒們,全都掉進了地獄。
絕望的表情開始在那些原本斗志昂揚的部下的臉上出現,這處非人力戰艦所能抗衡的巨炮的威力實在是太能摧殘人類的神經了。
他身邊的一位原本就遭到過沒良心炮打擊的部下,現如今再被這種火炮轟擊之后,他那根脆弱的神經完全地崩斷了,尖叫著,拋下了手中的武器,轉身就想朝著那艦尾跑去,還沒跑出兩步,一抹血光迸現,人頭斜飛至半空。
“前進,別讓他們再有機會開炮,擅退者殺無赦!”鄭連守手中的那柄雪亮的戰刀上有一溜殘血在順著刀刃敲擊在地板上,他的表情冷硬如鐵。
雖然他的手下有很多人被那炮聲給震得兩耳發木,但是,并不代表他們不清楚鄭連守在殺一敬百。
他們都是積年海盜,早就把生死置之一度外,從那駭人聽聞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之后,絕望反而激起了他們的瘋狂。仿佛只有那一團團懸在半空的濃密硝煙,與那條開始漸漸下沉的戰船,才能感受到剛才那輪可怖的炮擊。
“好,不愧是疍家海盜中最為精銳的紅旗幫,這輪炮擊,居然只讓他們的隊型稍亂。”梁鵬飛的心里邊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對方的斗志與士氣。
不過佩服歸佩服,他可是不會有絲毫的客氣,手中那柄雪亮的戰刀向下一揮,暴喝了一聲:“放!!!”
又是一陣滾雷一樣的火炮聲,大料艇的船尾處那兩門火炮也隨著那沒良心炮一齊怒吼了起來,一股股濃烈的嗆人白煙中隱現如一枚枚天外流星,帶著刺耳的尖嘯聲,朝著那越來越近的敵方戰船撞過去,撞裂了船首,撞破了帆布,撞斷了桅桿,撞碎了人體。
沒良心炮的炮彈仍舊輕盈得像是海鳥在天空盤旋,然后劃了一道道令人戰栗的拋物線,向著那海面砸落下去。伴著那震得空氣在戰栗,那海面騰起了一股股猶如筆直高昂的,甚至超過一些桅桿的旗槍一樣的水柱。
雖然拋射型的沒良心炮沒能再次對那些疾行的戰船造成令人戰栗的毀滅性打擊,但是那些尖嘯著四散的鐵片仍舊讓爆炸中心周圍經過的戰船上的士卒們身上出現了一道道的割裂型傷口,還有些甚至被那種可怕的沖擊波震得七竅流血。
緊接著,就是如果那爆豆一樣的密集聲響在那火炮轟擊的間隙猛然崩發了出來,梁鵬飛半跪在那船舷邊上手指頭扣在了扳機上,那火銃的后座力砸在他那堅實的肩頭,卻不能動搖他分毫,就看到那對面惡狠狠沖過來的鄭家戰船上一名頭纏紅帶的小頭目往后一仰,一股腥紅的血線朝后飆飛出去。
無數的鉛彈就像是那暴風疾雨一般地朝著那鄭家的戰艦擊打過去,可以明顯地看到那船身木屑翻飛,時不時有人中彈倒地,不過很快,對方也開始還擊,雙方的火槍在那海面上噴吐著團團的白色硝煙,就像是那海蜃釋放出來的迷霧一般濃重。
終于沖到了那梁鵬飛的船隊跟前,雖然兩次炮擊的間隔時間不過是短短一瞬間,但是,給鄭連守的感覺就像是經歷了生到死的一段漫長歷程,他的兩耳沁出了絲絲的血,他的腹部的布帶上也浸出了血跡。
但是,強壯得猶如怪獸一樣的他并沒有因此而膽怯,那身上的傷口的疼痛反倒更加的激起了他的野性。要不是手下的親兵與部將拚死攔住他,說不定他會第一個跳上舷橋,與那些攻堅的精銳一起拉著纜繩,飛跳過船舷,落到對方的戰船上,與敵搏殺。
火槍噴吐的哨煙,雪亮的戰刀在熾熱的烈陽下攪成了一抹抹夾雜著艷紅的刀漿,噴淋的血水在飛濺,兵刃的撞擊之聲夾雜著那火槍與火炮的怒吼,一枚枚的鉛彈在人群間瘋狂地穿梭著,時不時掠過某些人的衣甲,輕易地開辟出一道道的血槽,而偶爾會被那種結實的鐵盔或者是那鎧甲給攔住,圓形的彈體就像是那滴落的水滴,瞬間改變了形狀…
那些射擊之后的短火銃就變成了士兵們手中的一件近戰武器,那結實的鐵柄能夠輕易在對方的腦袋上敲出一個血洞,梁鵬飛被親兵緊緊地包圍著,無法沖出去宰掉那些跳過了船舷前來搏殺的對手。
但是他用另外一種手段,用他手中的火槍,冷酷而堅定地瞄準著一個個在半空著吊著纜繩飛躍的人體扣動著那冰冷的扳機,子彈就像是那來自地獄的勾魂符令,尖嘯著,在空氣中劃出了一道道的虛影,無視著那一雙雙驚懼的目光,無視著那無助而徒勞的躲避,在他們的胸膛、小腹、頭部,鉆出了一個個深而可怖的血眼,無情地收割著那一具具鮮活的生命。
幾位親兵在他的身邊,擔當起了裝填彈藥的角色,每一次擊發之后,總會有一把已經裝填好了彈藥的火槍遞到了梁鵬飛的手中。
看著那些鮮活的人體在半空中陡然一停,然后絕望地哀嚎著松開了手,向著下邊的人群或者是那兩船之間的海面落去,甚至有些人在落下去的半途,會被那雙方那仍舊無法停歇的炮火給直接撕成了碎片。
天空上,那熾熱的驕陽漠然地注視著那鐵與火沸騰的海面,那一團團的硝煙騰到了半空,仿佛幻化成了一朵朵的云彩,然后被那勁疾的朔風吹散,吹滅。
五十來條戰船,就像是五十多條饑餓到了極點的虎鯊,狠狠地撲在了那壯碩的鯨背上撕咬著,那強壯的抹香鯨不甘示弱地反擊著,他們那夸張而又致命的獠牙也讓那些虎鯊清醒的認識到,那絕對不是肥羊,而是有可能隨時會把自己的性命葬送掉的海中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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