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懷智大急:“怎么回事,只能李先生一個人進去?”
郭老轉身正要走,聞言回頭望向方懷智,掃過眾人:“怎么,難不成諸位都要見珍兒?”
“那是自然!”方懷智漲紅著臉嚷道,他是真的急了,本來大喜過望,就要見著聞名天下的第一名記了,卻不想橫生枝節,一盆涼水澆了下來。
郭老笑了一下:“也好,你們誰想進去,跟我比劃一下吧,勝了我就能去,不管多少人都成。”
“咱們哪是你的對手!”方懷智沒好氣的道。
郭老搖搖頭:“那對不住,勝不過老夫,不能見珍兒。”
“你…”方懷智但要大叫,被方懷義一把扯到了身后。
方懷義上前抱拳笑道:“郭老,就不能通融一二,咱們與李先生是同伴,共同進退,想沾個光見一見解姑娘,望郭老行個方便。”
郭老搖搖頭:“不是我行不行方便,規矩是珍兒定下的,我也不能違背,要不我進去問問罷。”
“好好,有勞郭老了。”方懷義忙點頭。
李慕禪笑道:“若珍兒姑娘不允,那我也不進去了,咱們大伙一塊兒來的,總不能我一人吃獨食,于心不安。”
“呵呵,好小子,有種!”郭老笑著豎一下大拇指,解珍兒的名頭最是誘惑人,能堅持得住可不容易。
“還望郭老美言一二。”李慕禪微笑道。
兩人不打不相識,通過剛才的交手,有英雄惜英雄的惺惺之情,也變得親近了幾分。
郭老道:“好吧,我說話不算,到底怎么樣還要珍兒決定,你們稍等。”
他轉身緩步進了月亮門,消失不見。
方懷義道:“先生,你不該如此,即使咱們見不到,你也應該進去看看,出來跟咱們說說也好。”
李慕禪笑道:“不管多大的名頭,不過一女子罷了,難不成還美過雪妃娘娘去不成?”
方懷義笑了起來:“那倒也是,想必美貌是比不過大姐的。”
方懷智哼道:“我看未必呢,大姐雖美,那姓子可要命,是個冷美人兒,這位解珍兒據說溫柔如水,美麗楚楚,活色生香,沒有男人能抗拒得了呢!”
“老三你可莫忘了,這位解珍兒是賣藝不藝身的,萬一真的見了,你可別胡來!”方懷義鄭重道。
“二哥,在美人兒跟前我自然不會胡來,放心放心!”方懷智拍著胸脯。
“哼,你一見了美人兒,腦袋便不清楚了!”方懷義搖搖頭,哼道:“這位解珍兒那般美貌卻不賣身,可見背景也不俗的,我是怕你得罪了厲害人物,給咱們方家惹麻煩!”
“知道啦!”方懷智不耐煩的點頭不迭。
“呵呵,幾位公子,珍兒有請諸位,都進來罷。”郭老站在月亮門里,招招手笑道:“今天她難得心情好。”
“多謝郭老!”方懷義施了一禮,眾人一塊兒過去,到了月亮門前,由郭老在前引路,進了一座大院。
一進這院子,眾人仿佛來到了另一個天地,入眼處皆是幽幽竹林,假山叢立,一簇一族,都有花圃繞著周圍,風景優美而宜人。
李慕禪虛空之眼打量,這座后花園竟有數里之寬,在這般鬧市里,端是驚人的派場,是大手筆。
“隨我來。”郭老道。
眾人穿過竹林的小徑,經過一座座假山,繞了幾繞,眼前豁然開朗,一圈柳樹環繞著一片湖,澄靜的湖水映著月光,微微晃動。
披著月光的湖面上架著幾座小亭與水榭,燈光通明,水榭與小亭間是回廊相連,廊上燈籠形成一條蜿蜒的火龍。
一陣琮琮的琴聲悠悠傳來,韻律令人氣平心寧神靜。
忽然一陣夜風吹來,琴聲飄來,伴隨著淡淡的幽香,真如陷進了一場綺夢之中,如夢似幻,似真似假。
郭老放輕腳步,帶著眾人到了湖邊,登上回廊,回廊上燈籠映著眾人的臉,他們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興奮與好奇。
琴聲漸漸變響,韻律依然平靜柔和,聽著越發安寧平靜,他們燥動的心竟隱隱平息了下來,變得安寧喜樂。
穿過兩座小亭,他們到了一間水榭跟,兩個青衣少女站在門外,容貌秀麗,見到幾人盈盈迎上前。
“郭老,就是他們么?”圓臉少女脆聲問。
“嗯,這位李先生是正主,其余幾個是他的同伴,我就不進去啦。”郭老點點頭,指了一下李慕禪。
他又道:“李先生,老夫就不打擾你的興致了,若是有暇,咱們再好好切磋切磋,白天也可以過來!”
李慕禪笑著點頭:“好,我也有此意,就怕打擾郭老。”
“打擾什么,老夫閑人一個,巴不得你來呢,說定啦!”郭老一擺手,笑呵呵的道。
李慕禪點頭:“好,改曰定來叨擾。”
郭老哈哈笑一聲,轉身飄飄而去,轉眼功夫消失在了夜色朦朧的竹林深處。
“幾位公子,請隨小婢來。”圓臉少女溫柔的笑笑,轉身款款進了水榭,揚聲道:“小姐,幾位公子來了。”
“請他們坐下,奉茶。”一聲慵懶柔美的聲音悠悠響起,隨著琴聲相合,眾人一聽頓時覺得汗毛張開,渾身暢美如飲醇醪。
李慕禪眉頭一挑,好厲害的聲音,這是天然的聲音還是修煉有秘術?
他沒用虛空之眼觀看,免得沒有了驚喜,能見一見天下第一名記,他也暗自興奮,即使有了梅若蘭,蘇云云,雪妃這些絕色無雙的女子,他仍未失獵艷之心,對美人兒不失興趣。
“是。”圓臉少女低聲應道,帶著五人進屋,踩上雪白的地毯,迎面是一幅梅花傲雪圖,寥寥幾支梅花,大雪飄飄,孤傲之氣撲面而來。
厚軟的地毯上擺著一些蒲團,兩張矮幾,除此之外再無他物,簡潔之極,幾乎與修行的禪室一般。
圓臉少女笑道:“幾位公子隨便坐罷,小姐在樓上,待彈完了這一曲自會下來見諸位。”
這時瓜子臉少女進來,端著紫漆圓盤,盤上是六盞茶,分別放到兩張矮幾上,然后退下。
眾人各找了一個蒲團坐下,打量屋子周圍。
四面都是書畫,或書法,或畫卷,書法或遒勁,或蒼涼,或瀟灑,或蕭瑟,各有風骨。
畫有仕女畫,有山水畫,有梅竹蘭鳥魚等靜觀畫。
屋里雖擺設簡單之極,有這些書畫點綴,卻是沒有簡陋之感,眾人位于其中,鼻前飄著淡淡的幽香,又有茶香裊裊,皆生出脫俗之意。
“錚…”琴聲陡的一揚,戛然而止,眾人隨之一震,好像眼前一亮,精神抖擻起來,有酣夢一場之感。
方懷義諸人皆露贊嘆之色,雖還沒見到解珍兒,卻已有了不尋常的體驗,無一不是獨特而難忘。
李慕禪越發覺得此女不俗,但又偏偏沒有武功的痕跡。
腳步聲慢慢傳來,他們都有內力,耳力過人,聽到了她輕盈的腳步聲,踩著樓梯慢慢走了下來。
眾人站了起來望過去,眼前是一位宜喜宜嗔,嬌柔如水的絕色美人兒,正懶洋洋的邁著蓮步下來。
她肩若刀削,腰若細柳,款款而行時如柳枝輕拂,給人飄動之感。
李慕禪眉頭一挑,好一個美人兒,姿色之美竟不遜于雪妃,加之慵懶而柔媚的風情,端得迷人,怪不得有天下第一名記之稱。
她裊裊到了樓下,明媚的眼波掠過眾人,最終落到李慕禪臉上,啟朱唇露齒一笑:“沒想到李先生如此年輕,珍兒無禮了。”
李慕禪笑道:“不敢當,久聞珍兒姑娘大名,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以聲色娛人,有何好名,先生莫要折煞小女子了,諸位公子,前輩,都請坐罷。”她伸伸手,嬌柔的笑道。
眾人落座,她來到當頭坐到蒲團上,笑盈盈掃眾人一眼:“看先生如此年紀,卻有如此武功,先生定是出身名門。”
她拿起茶盞輕抿一口,動作優雅曼妙。
自她下樓,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莫不牽引著眾人的心神,真是無一不美,讓眾人雙眼難以離開。
李慕禪笑道:“家師隱逸之人,未名達于外,如今已經仙去,不提也罷,據說珍兒姑娘琴藝無雙。”
解珍兒輕笑一聲,點點頭:“小女子的琴藝還算能拿得出手,待會兒撫幾曲,讓先生指點一二。”
李慕禪搖頭笑道:“我也只是略懂音律皮毛。”
方懷智忽然呵呵笑道:“先生還懂琴?”
李慕禪笑道:“略通一二,三爺也懂琴?”
“我會聽不會彈!”方懷智撓撓頭,漲紅著臉,卻是羞澀。
李慕禪看得好笑,沒想到方懷智竟在女人面前臉紅,端是罕見非常,他笑道:“知音難覓,若是會聽也是極好的。”
解珍兒抿嘴笑道:“還未請教這位公子是…?”
李慕禪一一介紹了眾人,聽到他們是方家公子,是雪妃娘娘的弟弟,解珍兒面不改色,毫不在意。
她笑瞇瞇的道:“聽說雪妃娘娘美貌冠絕后宮,天下罕有,小女子久聞大名可惜不能一見。”
方懷智忙道:“你想見我大姐好辦吶,我祖母大壽那天,大姐會來,你自然能見到。”
“老三!”方懷義皺眉喝道。
方懷智呵呵笑道:“二哥你太小心啦,珍兒姑娘又不會害大姐,這么小心干什么!”
方懷義沉著臉狠狠瞪他,露出警告之意。
雪妃回府乃是極機密的消息,不能透露給外人的,這一陣子屢有人刺殺雪妃,萬一聽到消息,去攪和祖母的大壽,這可是罪過。
方懷智不在意的笑笑。
李慕禪搖頭,這三公子卻是粗中有細,這個消息本也瞞不了人,說出去反而增了幾分光彩與威風。
“那倒要見識一二。”解珍兒抿嘴笑道,瞥一眼方懷義:“二公子莫不是覺得小女子身份不凈,嫌棄我?”
李慕禪笑道:“珍兒姑娘這是哪里話,誰不知珍兒姑娘你出淤泥而不染,素心如蓮,只有敬佩,哪能輕視?”
方懷義搖頭道:“珍兒姑娘誤會了,這一陣子一直有人行刺大姐,萬事都得小心,并非針對珍兒姑娘。”
“那我能去見一見雪妃娘娘么?”解珍兒笑問。
她說話柔和而慵懶,帶著一股淡淡的媚意,卻又不失柔美,絲毫沒有紅塵之氣,反而讓人憐惜動心。
方懷智忙道:“歡迎之至,想必大姐也會喜歡珍兒姑娘你的。”
李慕禪搖搖頭,心下暗笑,他們還真不知自己大姐的脾氣,依雪妃那脾氣,見了解珍兒,絕不會給她好臉色。
眾人談笑風生,融洽之極,解珍兒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名記,也并非想象中的艷美懾魂,反而有種老朋友般的親切以及動心。
這種獨特的氣氛難為難得,他們既無被壓之感,又沒有澀滯感,都覺得很自在,很自信,很舒服。
正在此時,圓臉少女輕輕進來,湊到解珍兒耳邊說了一句。
解珍兒臉色微變,蹙一下彎彎的眉兒,搖頭道:“就說我今天不舒服,就不見他啦。”
“人已經到了外面。”圓臉少女為難道。
解珍兒哼了一聲:“不見就是不見!”
“…是,小姐。”圓臉少女無奈的答應一聲,盈盈出去了。
李慕禪虛空之眼俯看,頓時看到了月亮門前站著的人,皺了一下眉頭,發覺了此人的不凡。
這是個高大魁梧的老者,身著錦衣,約有五六十歲,但英氣勃發,威嚴深重,顯然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看他周圍的護衛,卻是四個太監,站了四個方位把他護在當中。
李慕禪暗忖,能以太監為護衛,必是金枝玉葉或者天皇貴胄,凡夫俗子可沒這個福氣消受。
而且這四個太監武功驚人,竟不下于自己。
他看到圓臉少女盈盈到了老者跟前,恭敬的說話,把解珍兒的話重復了一遍,低頭不敢看他。
老者眉頭一皺,臉露不喜之色,沉聲道:“里面有人是不是?”
圓臉少女低頭不語,沒有否認。
“哼,他竟敢見外人!”老者負手沉聲哼道。
圓臉少女一動不敢動,只是低著頭。
“我倒要看看何方神圣入得了她的法眼!”老者負手往前走,圓臉少女也不阻攔,隨在他身后一塊兒進了月亮門。
老者負手而行,步履沉重,每一步都氣勢十足,李慕禪暗中察看,越發覺得此人氣勢非凡,不是尋常人物。
他很快穿過了竹林到了湖邊,在湖邊站定,揚聲喚道:“珍兒!”
解珍兒臉色一變,蹙一下彎眉,歉然道:“李先生,諸位公子與前輩,小女子要失禮了,今天咱們先到這里吧。”
李慕禪點點頭:“也好,看來珍兒姑娘有客人。”
方懷智騰的站起來,大聲道:“珍兒姑娘,你若不愿見他,也不必勉強,我偏不信那人能硬來!”
他武功雖不強,卻也聽到了圓臉少女的話,知道有人上門來,而解珍兒卻不想見那人。
方懷義忙扯了他一把,狠狠瞪他一眼。
解珍兒笑道:“我不要緊,就是擾了幾位的興致,實在不好意思,幾位公子改天再來,咱們再好好述述,我還想見識一下李先生的絕學呢。”
方懷智道:“珍兒姑娘,那人是誰!”
解珍兒笑道:“不相干的人,三公子不必理會他,你們先走一步,待我去打發了他。”
“我要見識一下這廝!”方懷智哼道。
他心里充滿嫉妒,好像自己的女人去見別的男人一般,極不舒服,心里一股郁氣盤旋著,想要發泄出來。
李慕禪溫聲道:“三爺,咱們還是先走吧,莫讓珍兒姑娘為難。”
“多謝李先生。”解珍兒忙嫣然笑道。
她笑容一現,頓時容光大亮,屋里好像明亮了幾分。
方懷智卻犯了拗勁兒,心里的郁氣更重,大聲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要趕咱們走,李先生,怕什么!”
方懷義皺眉哼道:“老三,別犯渾,趕緊走!”
他看到了李慕禪給自己打的眼色,知道此人棘手,不應得罪。
方懷智大聲道:“二哥,我不走,我可咽不下這口氣,憑什么他來了咱們就要走,憑什么!”
“老三,你是不是非要惹事!”方懷義臉色沉下去,冷冷道:“那好,下次咱們再不會跟你一塊兒出來!”
方懷智一口氣憋著,無論如何也不甘心這么離開,哼道:“不跟就不跟,不管怎么說,我今天一定要跟那家伙朝朝面!”
看他犯渾,方懷義氣得黑了臉,伸手點了數下,頓時方懷智僵住,無法動彈,只能瞪大眼睛惡狠狠看著他。
方懷義哼道:“由不得你胡鬧!”
他揪著方懷智的領子,沖著解珍兒歉然笑笑:“珍兒姑娘,我這個兄弟渾人一個,你莫見怪。”
解珍兒抿嘴笑道:“三公子率真坦蕩,我怎能見怪,隨我來罷。”
她剛要領眾人往后面走,腳步聲響起來,老者已經跨了進來,緩緩掃了眾人一眼,淡淡道:“原來還有幾位,真是稀奇,…珍兒,今天怎么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勞你掛心。”解珍兒沉下臉來淡淡道,又扭頭沖李慕禪一笑:“李先生,咱們走罷。”
李慕禪看一眼老者,友好的頜一下首。
老者卻神情不動的看了看他,搖頭道:“還以為是哪位青年俊杰能讓珍兒你破例,原來是他們,還真是讓…讓我失望!”
解珍兒冷笑道:“天下間又有哪一個人能入你的法眼,你不是忙得很,哪有閑功夫過來!”
老者皺眉道:“珍兒,不過跟你說過,不要再見外人了嗎!”
解珍兒哼了一聲:“我想見就見,你是我的什么人,我為何要聽你的!”
“不要胡鬧!”老者不耐煩的皺眉。
“我偏要胡鬧!”解珍兒冷笑,斜睨著他:“我想見誰就見誰,我如今還是解珍兒!”
看兩人如此說話,場中諸人都不是滋味,看得出來兩人感情不淺,應該是一對兒,方懷智惡狠狠瞪著老者。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解珍兒如此絕色美人兒,竟被這老兒霸占了,真是暴殄天物,罪大惡極!
就是方懷義這般不好女色的,心里也不是個滋味,神情帶了幾分悻悻,唯有李慕禪面帶微笑。
老者臉色沉了下去,掃了掃解珍兒,解珍兒倔強的迎著他的目光,絲毫沒有退縮之意。
她緊抿著紅唇瞪著雙眼,別有一番美態。
老者怒氣勃發,但看到解珍兒如此模樣,又舍不得發火,只能遷怒于別處,轉眼瞪向了李慕禪幾人。
李慕禪暗叫不好,抱了抱拳:“這位前輩,咱們只是久仰解姑娘大名,慕名而來,就不打擾了,告辭。”
“哼,想走?!”老者陰沉著臉,冷冷道:“哪有這么容易,楊老,打斷了腿扔出去!”
“是。”一個老太監低頭應道,身形一閃到了李慕禪跟前。
“住手!”解珍兒忙叫道。
老太監卻沒理會,輕飄飄一掌拍向李慕禪。
李慕禪臉色沉了下去,怒氣直沖而上,若不是因為方懷義與方懷智,何須如此委曲求全,沒想到仍不能避免!
“好!好!”他長笑一聲,伸掌迎出,與老太監的手撞到一起。
“砰!”一聲悶響,屋內大風驟起,眾人衣衫獵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