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登州城內,金剛門有分堂,位于城中央的位置,是一座大的府宅,看上去如一富家翁,里面頗為氣派。
前面是一個大的練武場,練武場背邊是大廳,后面還有三進院子,兩進是內宅,最后一進是后花園。
這座分堂一共百人,五十個中年,五十個青年,以老帶新,一者是讓他們歷練,見識一下繁華世俗,再者是磨煉一下待人接物的本事。
每個人的心智成長,單憑在門派中苦修武功是不成的,是需要在紅塵中歷練,經歷一些世事,才能真正的成熟起來。
而心智的成熟對武功的修煉也大有影響,個人認識越深刻,智慧越高,對世界的看法越圓融,才能真正的悟得上乘武功。
單憑一個人閉門苦練,想領悟高深武功,著實艱難,所以金剛門才各處分堂,這些分堂位置頗為奇特,或是極繁華之處,或是極貧乏困苦之地,或是環境復雜微妙之所。
在這些地方,金剛門的弟子會在最短的時間,得到最大的錘煉,提升心智與個人的處世經驗。
但這些弟子都是在金剛山上呆了五年左右,學全了金剛門的武功,才能真正下山開始歷練。
像李慕禪這般,還有沒資格下山,需要專心致志的修煉武功,把金剛門的武功都練會了才成。
這里的分堂堂主名叫胡英杰,是個英氣勃勃的中年漢子,見到羅瑞鋒,卻是直呼師父,竟是羅瑞鋒的親傳弟子。
他身材高大,滿臉的絡腮胡子,高鼻梁上一雙劍眉,雙眼熠熠英姿勃發,即使衣衫有些隨意,不修邊幅,仍難掩其英氣。
羅瑞鋒眾人站在大宅之外,打量著這座宅子,一百多弟子擺成四排,肅然而立,盯著李慕禪諸人。
李慕禪雖是閉著雙眼,但有虛空之眼,已經把這里打量過了,其余諸人卻并沒看到,大是好奇的瞧來瞧去。
“英杰,不必虛禮,帶咱們進去吧。”羅瑞鋒擺擺手,撫髯微笑道。
胡英杰沉靜的笑道:“師父,宗師叔,常前輩,里面請!”
“好,前頭帶路吧。”羅瑞鋒擺手道。
“是。”胡英杰恭聲道,轉身擺一下手,眾人唰的分成兩排,讓出地方,容眾人通過,但個個周身凌厲,仿佛要殺人一般。
李慕禪身后五十多個青年個個躍躍欲試,頗是不服氣的瞪著他們,雖說是前輩,卻不想讓他們比下去,墮了氣勢。
李慕禪跟著宗鉉,走在前頭,蕭鐵石與常展平與常雨眉反而走在第二排,其余五十多個弟子形成兩排,緩緩踏進了大宅。
金剛門弟子沒有膽小的,但踏進一百余人形成的氣場,仍覺得如墮冰窖中,渾身發冷,禁不住運功抵抗。
“呵呵…,還真是有趣!”常長老打量著周圍兩排人,笑著搖頭:“這是給咱們下馬威呀!”
羅瑞鋒笑道:“他們這兩手哪能嚇得住常長老你,是給他們的晚輩來點兒下馬威呢!”
“是該讓這些小輩們體會一下厲害的。”常長老笑道。
他們緩步走上前,周圍森森氣勢雖有影響,卻并不大,李慕禪懶洋洋的跟在宗鉉身邊,眼睛雖睜開了,卻仍是瞇著,似乎沒睡醒。
胡英杰看一眼李慕禪,閃過好奇,卻沒有急著問,對蕭鐵石點頭笑笑,帶著大伙進了大廳。
進了大廳之后,羅瑞鋒在門口站住,擺擺手:“行啦,你們都去吧,各自安頓下來,咱們要在這里停上三天。”
眾弟子答應一聲,紛紛散去了。
胡英杰把幾人讓上座,自己則與蕭鐵石他們坐在一排,李慕禪坐在最末,懶洋洋的,似乎仍在打瞌睡。
看胡英杰好奇的望過去,羅瑞鋒笑道:“無忌,停一停,見過這位胡英杰胡師兄吧!”
李慕禪慢慢睜開眼,雙眼各有一團金焰在燃燈跳躍,慢慢的斂去了,抱抱拳,淡淡道:“見過胡師兄。”
胡英杰嚇了一跳,被他眼中的異相所吸引,忙抱拳回禮:“不必客氣,不知師弟你是…?”
“英杰,他是你宗師叔新收的弟子,李無忌。”羅瑞鋒道。
胡英杰一怔,隨即恍然拍手:“原來你就是李師弟!”
李慕禪點點頭,勉強笑了笑,卻不再多說話。
羅瑞鋒笑道:“怎么,英杰你也聽說過無忌的大名了?”
“可不是嘛!”胡英杰呵呵笑道,眉飛色舞:“這一陣子咱們金剛門可是大展威風,咱們也跟著一塊兒揚眉吐氣一番!”
“呵呵,這倒也是。”羅瑞鋒撫髯笑道,近幾年來,金剛門一直默默無名,老老實實的增強實力。
實在是派中高手不多,自己這一幫人,除了宗師弟,再無其他天才卓絕的人物,不能壓其余五大派一頭。
蕭肅行事穩健,而且低調,凡事都講穩妥,從不冒險,平時與各派的關系也是以團結為主,不主動犯人。
好在金剛門的余威猶在,其余五派不敢太過份。
胡英杰贊嘆的看著李慕禪,笑道:“都說李無忌師弟是少年英雄,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李師弟著實年輕!”
他接著道:“李師弟不僅殺了狂沙門黃一風,還反烈炎宗的何輝,我也是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是不是真的?”
“嗯,是鐵石還有如雪,他們三個一塊兒弄的。”羅瑞鋒道。
胡英杰嘆息一聲:“唉…,師父,咱們真是老了,他們都能獨當一面了,怎么不見如雪師妹呢?”
“臭小子,你才多大就說自己老了!”羅瑞鋒笑著搖頭。
常長老笑道:“胡堂主,你可是大名在外,臨海劍客的大名咱們可是如雷貫耳了,何必謙虛。”
胡英杰搖頭笑道:“常老謬贊啦,我有再大的名聲,卻殺不了黃一風與何輝,慚愧慚愧!”
李慕禪微瞇著眼睛,似乎懶得聽他們寒暄。
說了一會兒話,李慕禪忽然開口,想要出去轉轉,羅瑞鋒痛快的答應了,宗鉉卻喊住了他。
李慕禪忙道:“師父放心吧,我不會惹事的。”
宗鉉不理會他,轉頭對蕭鐵石他們道:“鐵石,你跟著他一塊兒,看著他點兒,別讓他亂來,這一次關乎你的終身大事,不能有麻煩。”
“是,師叔。”蕭鐵石笑著答應。
常雨眉忙道:“爹,我與蕭大哥一塊兒!”
“嗯,去吧去吧,這里挺熱鬧,但魚龍混雜,你們也要小心點兒!”常長老擺擺手道。
李慕禪他們一行四人出了大宅,走到登州城的大街上,到處都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端是熱鬧。
“李師弟,你想去哪里?”蕭鐵石問。
李慕禪想了想:“大師兄,我想單獨轉一轉,咱們且分開,各轉各的如何?”
“不成。”蕭鐵石斷然拒絕,笑瞇瞇的道:“李師弟,你莫不是去見小情人,還非要一個人不可?”
常雨眉湊熱鬧,忙點頭:“就是呀,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李慕禪沒好氣的道:“這是我自己的事兒,你管得著嘛!”
“你――!”常雨眉頓時秀臉一沉,氣惱的瞪著他。
蕭鐵石笑道:“常師妹,不必跟他一般見識,…李師弟,宗師叔可是有過交待,不能讓你一個人瞎逛,我要跟著你的。”
李慕禪道:“反正師父也不知道。”
蕭鐵石搖頭:“這可不成,我哪能欺負宗師叔?”
“唉…,好吧好吧,你們跟著就跟著罷!”李慕禪無奈的嘆道。
李慕禪帶著他們到了一間客棧,正是先前在南城門的客棧,名叫高興客棧,名字雖俗,但氣派極大。
李慕禪到了客棧里面,直接跟掌柜的說,要去天字五號房,掌柜的打量他們幾眼,招來一個年輕的伙計,讓他帶著眾人過去。
伙計帶著他們到了一間房外,敲敲門,小聲的道:“客官,外面有你的朋友找你。”
“什么人呀?”一聲嬌脆的聲音響起。
“玉兒?”蕭鐵石一怔,望向李慕禪,李慕禪露出一絲苦笑。
“他說他姓李,還有一位姓蕭。”伙計恭敬的回答。
嬌脆的聲音響起:“進來!”
說著房門拉開了,露出一身湖綠羅衫的少女,相貌平平,但身材飽滿,宛如熟透了的桃子,一掐就能流汁。
蕭鐵石皺眉看了看她,不敢相識,李慕禪直接道:“玉兒師姐,你們果然還是來啦!”
湖綠羅衫少女咯咯一笑:“臭小子,咱們自然要跟上來的!…蕭師兄,還有常公子常姑娘,你們都進來吧。”
她說著襝衽一禮,然后請眾人進來。
屋內整潔而柔和,帶著淡淡的幽香,屋內正中的獸爐裊裊,飄蕩著絲絲縷縷的輕煙,散發出泌人的幽香,令人心神清凈。
除了正中的獸爐,東邊一張矮榻,幾個繡墩,西邊是一張圓桌,上面擺著琴棋筆墨紙硯,周圍墻壁上懸著一些山水畫,還有名人的筆墨,頗有幾分書香之氣,舒服宜人。
“你真是玉兒?”蕭鐵石道。
玉兒嬌笑道:“這是我自己易的容,還好吧?”
蕭鐵石呵呵笑道:“還真得了如雪的幾分精髓,不錯不錯,我差一點兒不敢認你了,要是在大街上,絕不敢認的!”
玉兒得意的笑道:“那可是,小姐說我在這上面很有天份,將來學好了,能超過她呢!”
“玉兒,你少說幾句吧!”嬌柔的聲音忽然響起,門簾一動,從里屋走出一位鵝黃羅衫的少女,盈盈到了眾人跟前,明眸如水,貌美如花,將整個屋子映亮了,正是蕭如雪。
“小妹,你來做甚?!”蕭鐵石皺眉道:“爹知道不知道?”
蕭如雪搖搖頭:“我是與玉兒一塊兒偷跑下山的,爹現在應該知道了,我已經留了信。”
“你…你…!”蕭鐵石指著她,沒好氣的道:“你還想去觀心崖啊!”
蕭如雪輕笑一聲:“我以前一直認為觀心崖多可怕呢,其實根本不是那么可怕嘛,去就去,沒什么大不了的。”
“哼,下一次說沒有李師弟陪你一塊兒了,看你還能不能那么自在!”蕭鐵石沒好氣的哼道。
“這好辦呢!”蕭如雪抿嘴笑瞇瞇看著李慕禪。
李慕禪忙道:“師姐,沒問題,我進去陪你就是了!”
他隨即露出難色,搖搖頭嘆道:“不過嘛師姐,我可是被掌門下了禁令的,不準再見你啦。”
“不準再見我?”蕭如雪一怔,搖頭道:“什么呀?”
李慕禪道:“掌門是怕咱們兩個有私情,就禁止咱們再見面。”
“真的?”蕭如雪不信的問。
李慕禪重重點頭:“師父跟我說過了,哼,一定是掌門的授意,一定是覺得我配不上師姐你!”
“爹是誤會啦,我會跟爹講清楚的。”蕭如雪擺擺手。
李慕禪瞪眼道:“什么誤會?”
“咱們哪有什么兒女私情呀,純粹是他們亂瞎嘛要!”蕭如雪嗔道。
蕭鐵石搖頭苦笑,看看李慕禪,又看看蕭如雪,有些后悔跟過來了,他們的事真是一團麻。
而且,身邊還跟著常展平與常雨眉,萬一事情傳揚開去,可真成笑話了。
他忙道:“你們兩個行啦!”
打斷了兩人說話,蕭鐵石道:“小妹,若是爹知道了,一定不會輕饒,識趣的還是早早回去!”
蕭如雪搖頭:“我不回去!”
蕭鐵石道:“爹一定會派人把人捉回去的,到那時候,可沒這么好說話,說不定比觀心崖更嚴厲,十年八年不準你下山呢!”
李慕禪臉色一變,忙道:“大師兄,掌門不會這么干吧?”
“爹平時是個好脾氣的,一旦發起火來,可不會講情面,你問問如雪,爹會不會這么干?”蕭鐵石哼道。
李慕禪望向蕭如雪,蕭如雪抿著嘴,慢慢點頭。
李慕禪忙道:“那還是快回去吧,別惹火了掌門!”
蕭如雪白他一眼:“膽小鬼,怕什么,頂多被禁足幾年罷了,沒什么大不了,我就想過來看看熱鬧!”
“哪有什么熱鬧!”蕭鐵石皺眉道。
“我想隨大哥你一塊兒把嫂子迎過來!”蕭如雪笑盈盈的道。
蕭鐵石忙道:“用不著你幫忙,到了山上不就見著了!”
“那可不一樣!”蕭如雪搖搖頭,笑道:“總之我不會回去的!”
“那我會稟報羅師叔與宗師叔!”蕭鐵石哼道。
蕭如雪嬌嗔:“哼,你敢!你要真告訴他們,我再不理你了!”
李慕禪慢悠悠的舉起手:“我來吧,我去告訴羅師伯與師父,讓他們把師姐弄回去!”
蕭如雪轉眼瞪向李慕禪:“臭小子,反了你啦!”
李慕禪哼道:“你要是不回去,將來掌門一定會找我算帳,你是寶貝女兒,他偏著你,一定要拿我撒氣的!”
“膽小鬼,你是不是我師弟呀!”蕭如雪上前在他肩膀上捶了他一拳。
李慕禪昂頭道:“為了師姐你的安全著想,我只能這么干!”
“那我以后不理你了!”蕭如雪哼道。
李慕禪鐵著臉,冷冷道:“不理我也要這么干!”
“你…你…”蕭如雪指著他,氣得手指亂顫,嗔道:“好好,枉我一片歡喜,想把你偷偷召來,一起商量,沒想到你竟是個叛徒!”
李慕禪板著臉哼了一聲,一言不發。
玉兒扯了一下李慕禪的袖子,低聲道:“師弟,你干嘛呀!”
李慕禪冷冷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
玉兒低聲道:“咱們可是歡歡喜喜來找你的,要是知道你要告密,何必非招你過來呀,枉咱們這么相信你呢!”
李慕禪板著臉,冷冷道:“這一次太危險了,狂沙門與烈炎宗都不會善罷干休,一定有一場硬仗打!”
“那又如何,咱們怕他們不成!”玉兒嗔道。
李慕禪搖搖頭,轉向蕭如雪:“蕭師姐,還是回去吧!”
蕭如雪瞪著他嗔道:“臭小子,不用你管,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李慕禪哼了一聲,扭頭便走。
蕭如雪氣白了臉,重重跺腳,抽出腰間的寶刀一揮,小圓桌一分為二,棋盤,瑤琴,筆墨紙硯嘩啦啦的落了一地。
“臭小子,甭想我再見你!”她大聲叫道。
蕭鐵石搖搖頭,看出兩人都有氣,勸是沒用的,跟常雨眉與常展平使了個眼色,忙道:“我去看看這小子!”
常展平不明所以,常雨眉冰雪聰明,一下明白了蕭鐵石的眼色,扯一下常展平,沒動彈。
待他們離開了,常雨眉笑道:“蕭妹妹,何必跟那家伙一般見識?”
蕭如雪看看兩人,哼道:“你們是不是要幫他們看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