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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來不及了 黎明前的夜色。
如果能站在高空,就可以看到,大海之上有繁星點點,三岔河入海口外的海面上,布滿了這些繁星。
這些繁星,就是負責運輸的船只,數量龐大的運輸船隊,幾乎將整個海面鋪滿。
隨著黑夜即將離去,這里也逐漸的熱鬧起來,炊煙總是最先升起的。熱鬧的號子聲也開始升起,運送物資,器械的船只,開始陸續的忙碌起來。
入海口的岸上,已經修筑了一些簡單的工事,有壕溝,拒馬,柵欄,箭樓,有的還在修筑土墻,總之,一個初具規模的防御工事已經成型。
天色逐漸的明亮,炊煙更加的濃,飯熟透了的蒸汽包圍著這個巨大的工事。
不多時,炊煙終于停歇下來,吃過了早飯的士卒,工匠,民夫,開始各自忙碌各自的事。
一隊大約三千左右,彪悍的騎兵隊伍,猶如一只巨龍一般,狂沖出工事,帶起了一路的煙塵。
松山堡。
如今的松山堡外面,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四處都是坑道,把原本還算平整的地面挖得亂七八糟,滿目瘡痍,因為戰事而導致了原本該一片綠色的土地,如今,卻是光禿禿的,偶爾一抹綠色在這些可怕的傷疤里頑強的生長著。
“今天是第幾日了?”黃臺吉放下千里鏡,依舊看著硝煙彌漫的松山堡,問道,盡管如今是大金圍著松山堡打,可黃臺吉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的喜悅。
“回大汗,約莫有二十日了吧。”范文程說道。
“二十日?這明皇怎么著,也該派救兵來了吧?”黃臺吉問道。
“回大汗,估摸著,差不多了,這里的消息,頂多三四天就可以到明朝京師了,明皇要和大臣們商討,快則一兩天,遲的怕要五六天才會出結果,出了結果再調兵前來,也估摸著,要十天半個月才出得了關,這樣算下來,明皇的救兵,是該到了,差不多也就是這幾日吧,除非明皇他不打算救松山堡。”范文程盡量的推算著明朝出兵的日子,從明朝得到松山堡被攻打開始,到明朝君臣商議,再到調兵出關,基本上把明朝出兵的套路和時間估算得相當準確。
“唔,憲斗說得不錯,也該到了,如果還不到,本汗可都要打進松山堡了,萬一不小心這松山堡被打下了,這個游戲可就玩不下去了。”說到這里,黃臺吉的臉上,才露出了一些笑容,這份笑容里,有很強的自信,這松山堡雖然是磚城,也有精銳駐扎,可畢竟圍了大半年了,圍城的人是守城的人十倍以上,要說不計損傷的強攻,確實是可以攻下的,只看能承受多少損失罷了。
“大汗說得在理,那是不是稍稍的放松一下,別攻得那么緊?萬一真的攻下了,可就引不來明朝援軍了。”范文程又說道,如今,這松山堡就是一誘餌,引誘著明朝“飛蛾撲火”,如果這個火沒了,那肯定就引不到蛾子了,故此,即便這個火是風燭殘年,時刻都可能熄滅,但,就是不能真的讓他滅了。
“嗯,有道理,來人啊!…傳下去,攻城別太賣力了,把力氣養著,等明朝的援軍來了,好打援軍。”黃臺吉帶著一些自信說道,城雖然可以攻下,可這個損失,他也不想硬抗下來,如果有更好的辦法,他是不會硬拼的。
“喳!”一個奴才答應了一聲,又傳令了。
黃臺吉依舊拿起千里鏡,再次觀察起松山堡來,通過不斷的觀察松山堡守軍的情況,黃臺吉倒是摸索出不少克制明朝的路數,運用到實戰當中,確實有些效果,傷亡減少了不少,黃臺吉每天都是要準時觀察松山堡的。
遠處奔來幾騎人馬,急速的朝黃臺吉這里跑來。
“報!…”那幾騎人馬,渾身汗流浹背,老遠就高聲喊道。
黃臺吉放下了千里鏡,剛剛有的一些自信,又無影無蹤了,剩下的,就只有冰冷。
“如何?”黃臺吉問道。
“回主子,沒有消息…,怕是兇多吉少…”那幾個汗流浹背的騎士跳下馬,急速的回答者黃臺吉的話,一邊說,一邊把腦袋低下來,這個消息,可真的不是個好消息,一直以來,松山堡東邊,南邊,西邊的探馬和明朝的探馬激戰得厲害,失蹤探馬的事常有,也見怪不怪了,可北邊的探馬一般都不會有事,可最近幾天,北邊的探馬已經有好幾撥都沒消息了,估計也是兇多吉少。
“…這個袁蠻子,是越來越不把本汗放在眼里了…”黃臺吉一股戾氣從腳底直沖到頭頂,臉色黑得可怕。袁崇煥一直就在打他探馬的主意,讓他一直表錯了情,會錯了意,一直以為袁崇煥就是明朝的救兵,而導致對松山堡一直沒動作,直到圍了幾個月才知道,袁崇煥那個蠻子,盡干些無恥的事,出動幾千,上萬人馬也只打他幾十騎探馬的主意,他根本就不是援兵。
袁崇煥原先還有些底線,那就是北面基本沒什么動靜,因為松山堡的北面是連接盛京的必經之路,一直還算通暢,即便是有沖突,也比南邊和西邊少得多,可這幾日,事情卻是出現了意外,黃臺吉已經好幾日沒有接到盛京來的消息了,派出去的探馬也都音訊全無。
這讓黃臺吉十分的惱火,一種被遮蔽,被蒙的感覺也混在這些戾氣里,從腳底沖到了頭頂,讓黃臺吉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感覺,恨不得把袁崇煥生吃了。
袁崇源不是援兵,可他這般胡攪蠻纏般的打法,卻也逐漸的顯露出效果,如今,黃臺吉對南邊的消息,已經越來越模糊,甚至明朝的援兵出沒出關,他都琢磨不定,甚至要靠猜來確定,如今更是連盛京的消息也給他阻斷。
“…你們是從哪里回來的?都查看過那些地方?”黃臺吉惱火歸惱火,可腦子并沒有燒掉,依舊仔細的詢問探馬的情況。
“回主子,奴才們到了杜家屯,盤山驛那邊…”探馬趕緊回答道。
黃臺吉的臉上更加的陰晴不定,這杜家屯和盤山驛,可是離錦州相當的遠了,如果袁崇煥敢把人馬派到這樣遠的地方去,他就不怕回不了家?被人堵住?
黃臺吉揮揮手,讓那幾個探馬去休息。
“憲斗,你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黃臺吉只覺得自己的視野是一片霧蒙蒙的,很多東西都看不清了,思維有一種生澀、遲滯的感覺,這種感覺,讓黃臺吉覺得相當的不爽。
“回大汗,這怕不會袁蠻子干的,袁蠻子的手伸不了那么長,估計,是那些賞金…”范文程思索了一陣,說道。他原先也看不起袁崇煥的這種無恥的打法,認為明朝派了這樣一個貪生怕死,連打仗都要靠以多欺少的人來,實在是瞎了眼,可如今,范文程也越發的感覺到這種打法的厲害之處了,那就是沒了探子的探查,對戰場的了解,越來越模糊,對手在怎么動作,對手在怎么出手,居然都不知道,范文程也越發感覺到袁崇煥這種打法的壓力了。
“賞金獵人?”黃臺吉轉頭問道。眼睛里是陰晴不定得很。明朝在廣闊的海岸線上,借著船只的便利,撒了無數的賞金獵人,對他進行騷擾,雖然這些人的實力不怎么樣,可卻也是個揮之不去的麻煩。
“…他們能有這樣大的能耐?”黃臺吉問道。
“回大汗,這…,估摸著,有蹊蹺,可惜,南明那里的消息,如今是越發的模糊,海上的消息也越來越少了…,回大汗,文臣只是覺得,這必定是有極大的變故了…,只可惜不知道具體的是什么事,但文臣敢肯定,必定是大事…”范文程腦子急速的運轉著,考慮了一會,似乎有了答案。
“什么大事?”黃臺吉問道,這確實是個危險的信號,連和盛京聯絡的道路都被截斷了,說嚴重一點,后路都被斷了。
“大汗,快看…”邊上一個侍衛,似乎看到了什么驚異的事,連忙提醒自家的大汗,似乎這情況太過于駭人。
黃臺吉轉頭一看,眼睛都瞪圓了。連忙拿起千里鏡仔細觀察,隨著觀察越來越仔細,黃臺吉的臉色就越來越差。
幾個大汗淋漓的騎士,騎著馬,快速的奔跑過來,這些人的馬后面,無一例外的都牽了幾匹馬,這些馬上面,除了衣衫破爛的幾個傷號之外,剩下的全是尸體,這樣多的尸體被人馱回來,可是極為罕見的。
“報!…”一個領頭的騎士以最快的速度奔了過來,似乎是耗盡的力氣,盡管想把聲音吼得大些,可叫出來的,總不夠洪亮。
“怎么回事?”黃臺吉看著這個領頭的騎士,又看著后面那一隊的傷號和死尸,臉色難看的問道。
“回主子,奴才探查到消息,漢人在三岔河那邊上岸了,有幾萬人馬,據說,領頭的是明朝的大學士,好像叫什么孫承宗的…”這個領頭的騎士,可能真的是力氣耗盡了,盡管報告的這個消息十分重大,可他卻是有氣無力。
“什么?”仿佛一個晴天霹靂,黃臺吉只覺得天昏地暗,明朝居然在三岔河上岸了,如果和自己北方的探子消失聯系起來,起碼有好幾天了…,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可怕了。
范文程也如同遭了個晴天霹靂,被震的兩眼發黑,明朝不來松山堡,而是在三岔河上岸,幾萬人馬,大學士孫承宗,這就是明朝的援兵啊!可又為什么要到三岔河去呢?范文程忽然覺得,這天地仿佛就是一頭吃人的怪獸。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他們上岸幾天了?有多少人?除了孫承宗還有那些領兵的?其他地方可有援兵?”黃臺吉如倒豆子一般的問道,明朝不來松山堡,而去三岔河,著實讓他震驚,也讓他一時摸不著頭腦,震驚是因為明朝瞞過了他的耳目,這說明,他對戰場的掌控能力越來越低了,而摸不著頭腦,則是,這松山堡離三岔河,有二百多里地,要從那樣遠的地方來救松山堡,這簡直就是開玩笑。
“回主子,奴才也吃不準,估摸好幾天了…”越說,這個來報告消息的騎士聲音也越來越弱,盡管這個人一直想把聲音提高一點。
“…漢人上岸早的,該有五六天了,遲的,也有兩三天了,…奴才聽那個舌頭說,上岸的有三五萬之多,海上運人的船,就出動了上千艘,都…都是大船,…領頭的似乎是漢人的大學士孫承宗,好像還有一員女將,叫…”這個說話的人,越說,聲音越小,臉色也越來越怪,說話也開始斷斷續續,說著說著,臉色艷紅起來,說到最后,叫字還沒說完,臉色就猛然變灰了,眼神也迅速變暗,整個人也萎靡的倒了下去,嘴角流出一股血。
“達古塔?”
“達古塔?…”周圍的人立刻高喊這個騎士的名字,前去攙扶。不過,顯然的,這個人已經沒了生機。這個叫達古塔的人,也是身負重傷,只是強忍著一口氣不散,想把消息帶回來而已,如今消息已經帶回來了,支撐他的這股意志也消失了,精氣神也隨著消散,人也立刻就死。
“大汗…達古塔他…”侍衛只稍稍的查看了一下情況,就知道,人死了,沒救了,立刻給黃臺吉稟報。
黃臺吉的臉色已經像豬肝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死在他面前,讓他難以接受,遠處那些帶著尸體回來的馬還沒走遠,依舊能看到,沒想到,這到了家了,人還沒死夠,還要死一個。
“好生安葬,優撫…”黃臺吉繃著臉,以最平靜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喳!…”侍衛答應道。
“孫承宗,上千條船,三五萬人馬…,怪不得本汗和盛京的聯絡都會中斷,原來,是打的這個掩護,好手段…,憲斗如何看?本汗不明白,為何要在三岔河上岸?莫非,明皇還想打我盛京,想逼我回救?”黃臺吉處理了死人的事,不得不開始考慮這個消息,受這個消息和剛才這個事的刺激,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很多,猶如地獄里爬出的惡鬼一般,聲音里充滿了饑餓感。
“回主子…”范文程已經是大汗淋漓了,剛才,他已經想通了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得出了極為不好的結論。
“憲斗無需害怕,只管說實話就是…”黃臺吉用那要吃人的聲音安慰范文程。
“回主子,來不及了,來不及了…”范文程渾身直冒冷汗,回答道。
“哦,如何來不及了?”黃臺吉問道。
“主子,如今漢人已經上岸五六天了,已經站穩了腳跟,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啊…”范文程低著腦袋,念叨著。
“為何是來不及了?又有何來不及?莫非,明皇以為,在三岔河上了岸,本汗就一定會去三岔河?本汗不走,他難道還能不救松山堡嗎?本汗要加緊攻打松山堡,讓明皇來救…”黃臺吉毫無察覺,自己的聲音是多么的可怕,依舊用他自以為是很“溫和”的聲音說道。
“回主子,如今漢人已經上岸五六天了,即便是主子是快馬送消息到遼陽去,怕遼陽那邊,也著了漢人的道了,漢人只需要不斷挑逗,將我大金一批人馬引誘到三岔河附近,我大金,鐵定是要慘敗的…,一旦我大金在三岔河遭受慘敗,主子是不想去三岔河也不行了,明朝這一手…”范文程很快就想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首先就是截斷了消息,讓盛京、遼陽和黃臺吉這邊失去聯系,一旦失去聯系,遼陽,盛京那邊也好,黃臺吉這邊也好,肯定要派人過來查探,那些查探的人馬,幾經明朝挑逗,焉能按捺得住,即便是黃臺吉這邊無事,遼陽、盛京那邊也肯定是按捺不住的,肯定是追趕的,只要追趕,這后果也就不言而喻,明朝既然敢的在三岔河上岸,又把人引到三岔河,焉能沒準備?去的人估計是兇多吉少,而大金一旦在三岔河損失過多,黃臺吉還能在松山堡坐得住?黃臺吉坐得住,遼陽、盛京的人能坐得住?大金雖然只有一位大汗,可還有幾位面南而坐的大貝勒,消息送到了管用不管用還兩說…
“哐當…”黃臺吉手里的千里鏡,不知道是怎么的,忽然滑落,掉地上去了。再看黃臺吉的臉色,死灰一般可怕。
范文程的話雖然只說了半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三岔河,他是不想去也要去了,他不去,遼陽、盛京那邊的人也會去,如果不管遼陽、盛京那邊的人繼續呆在松山堡,光靠那邊的人,根本對付不了三岔河那里明朝的人馬,所以,他幾乎是必定要去的,而他一旦去了三岔河,這松山堡算是白圍了,死傷那么多,算是白死了,他還得長途跋涉的趕到三岔河去…。黃臺吉也是個聰明人,范文程稍稍的一提,他就明白了過來,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了。他已經完全處于明朝皇帝的布局之中,整個人已經身不由己,失去了和別人下棋的資格,淪為一只四處奔走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