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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新生

第五百零四章新生  黃臺吉一句“明朝皇帝不差錢”,讓這稍有些生氣的汗帳立刻陷入了尷尬和沉默,那三千萬銀子,確是個無法回避的事。

  “罷了,憲斗說得有道理,如今即便是知道此路艱難,卻也不得不走這條路啊!”黃臺吉無奈的嘆息道,如今,面對此不好的消息,他除了打氣精神應對,也沒其他辦法。

  “回大汗,此消息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我大金都只當他不存在,該圍城的還要圍城,該如何的還需如何,徒自生嘆也是無用,這個消息,文程以為,暫且不宜公開,還需暫且隱瞞下去,但卻不能一直隱瞞,應想辦法抵消此消息帶來的影響,故此,該以一次勝利來振奮我大金的士氣,如今袁蠻子找我大金探子的麻煩,我大金當還以顏色,最好能誘到一大批的袁蠻子的精銳騎兵加以殲滅,如果能打一個勝仗,則此消息的負面影響可消除掉了,大汗,如今該做的,當是讓我大金的勇士知道,即便明皇有三千萬銀子,那又如何,照樣要在我大金的手里吃敗仗,那三千萬銀子,不過是給我大金送肉來了…”范文程亢奮的說道,給黃臺吉出主意。

  “妙!憲斗不愧是本汗的謀臣,料事確實機警,雖明皇有三千萬銀子,卻也是我大金嘴里的肉,此話一出,再配合些許勝利,當可將此消息帶來的壓抑一掃而空,明皇縱使有那樣多銀子又能如何,我大金當越戰越勇,妙哉,妙哉啊!…”黃臺吉想到妙處,高興起來,這汗帳里,忽然響起了一陣笑聲,在昏暗的燈光里,卻有些滲人。這個一直壓在黃臺吉心頭的石頭,終于給范文程一番開解給挪開了。

  “謝大汗夸贊!”范文程連忙謝道,心里暗暗抹了慶幸,這次,終于在黃臺吉手里過關了。

  “那依憲斗看,這誘袁蠻子上當,圍殲他一批精銳騎兵,誰去又比較合適?我大隊人馬不可動,按照憲斗先前所言,當在錦州和寧遠兩個方向各布置一隊精銳人馬,打個勝仗抵消此消息的影響,自然要落在這兩只人馬身上,憲斗看,誰去比較好?”黃臺吉在昏暗中,笑著問范文程。

  “回大汗,此臣就不敢多嘴了,想大汗必定心有所屬…”范文程連忙推辭,這個人事安排,他可就不敢再多嘴了,今天,已經說得夠多的了,再多說,有檀越的嫌疑不說,無端介入后金的內部爭斗,無端的惹人不高興,故此,就此打住。

  “唔,不錯,本汗確實有幾個人選了…,來人啊!掌燈!…”黃臺吉自信滿滿的說道,然后大聲的向外面喊道,如今,難題都有了解決的辦法,前途和思路都已開闊,黃臺吉的信心又回來了,這昏暗的汗帳,黃臺吉又覺得暗了點。

  幾個奴才小心翼翼的進來,畏懼的將燈燭一一點明,待看到一個神采奕奕,精神飽滿的黃臺吉的時候,這才安心下來,生怕這汗帳就是一個吃人的怪獸。

  南京。

  欽差行轅。

  已是夜深人靜,本該都要入睡的時辰,欽差行轅里的一間房子,卻一直亮著燈,燈光點得頗亮。

  徐光啟一個人坐立案幾前,讀著從北京送來的信。

  越讀,徐光啟就越多一些感慨;就越多一些溫暖;就越多一些驚喜;就越多一些希望,隨之而來的,還有莫名的哀愁;莫名的悲滄;以及莫名的心酸,這些字里行間的話語,既是驚喜,但更多的,是讓人悲慟,讓看的人心酸,更有的是放聲大哭的沖動。

  悲、喜、焦、驚、愁、幸各種情緒不斷轟擊著徐光啟的心神…

  “…嗚,嗚,嗚,…”

  “…嗚嗚…”

  欽差行轅這座原本肅穆,安靜的院落,忽然傳來悲慟哦哭聲,這哭聲里,夾雜著各種情緒,讓人聽得百味雜陳。

  欽差行轅里,房間的燈開始亮了起來。不少人更是紛紛探出頭來,辨別這哭聲是從那里傳出來的,欽差行轅,瞬間就燈火通明起來。

  史可法也聽到了這種讓人百感交集的哭聲,這哭聲里,既有悲慟,更是有欣喜,這樣講百味夾雜在一起的哭聲,史可法還從來沒聽到過,覺得奇怪,正要出門去看看到底是誰在慟哭,忽然,史可法驚覺的發現,這聲音不正是從徐閣老房間里傳出來的么?他跟在徐閣老身邊辦差,自然不可能比徐光啟先睡,徐光啟已經是一位老人,他除了跟在徐光啟身邊辦差,更有一層意思,那就是照顧老年了的徐光啟,故此,徐光啟在書房里辦公,他就在一旁的房子里等待,有需要的時候,他就過去應承。

  見好像是徐閣老書房里傳出的慟哭,仔細一辨別,這聲音,更似乎是徐閣老的,史可法大驚失色,不知道這是怎么了,為什么會這樣,連忙奔到徐光啟的書房前,急速的敲門道:“閣老?閣老?可有事?閣老?”

  見連問幾聲沒人應答,焦急萬分的史可法顧不得那樣多,準備破門而入的時候,房間里傳出了話語。

  “是憲之啊!”

  史可法見是徐閣老的聲音,似乎無礙,這吊起來的心,才平靜下來。

  “閣老可是身體不適?”史可法還是不放心,趕緊問道。

  “無妨,不是身體不適,不過是剛剛有些感慨罷了。”徐閣老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

  聽著中氣十足的回答聲,史可法這懸著的心,又才放下來不少,如此這般充足的中氣,身體應該無礙。

  正說著,欽差行轅里,已經亮起了無數的燈籠,無數的人打著燈籠找了過來,這個寂靜夜里的慟哭聲,很多人都聽出來,應該是閣老書房這邊傳出來的,故此,處于擔心,都提著燈籠找了過來。

  “憲之,閣老可是有事?”有人提著燈籠,關切的問道。

  “…憲之,怎么了?為何會有如此悲慟之聲?”有人提著燈籠,急急忙忙的趕過來,焦急的問道。

  書房外面,聚集著眾多的人,眾多的燈籠將這個小院子照得一片通明。

  書房的門“咯吱”一聲打開了,眾人關切的徐閣老,從書房里神采奕奕,精神飽滿,微笑著走出來。

  “多謝諸位的關切,打攪到諸位休息,是老夫的不是,剛剛讀文章,被文章所感,不免有些失態,老夫并無大礙,諸位都會去休息吧。”在一片光芒中,這位本已遲暮的老人,似乎年輕了十歲,煥發著無限的光芒,眾人皆是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這位“新”的徐閣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才幾個時辰不見,這人怎么就年輕了這樣多?還如此有光彩?

  “呵呵呵,諸位都回去吧,明日還有差事要辦呢。”徐光啟見這些移民官,侍衛,書辦們都驚訝的看著自己,也是驚訝,自己到底發生了什么,惹得大家如此這般驚訝,連連笑著讓大家散去。

  眾人見徐閣老無事,而且似乎還年輕了不少,也就準備散去,和徐閣老告辭了一番,也就紛紛離去了。

  史可法離徐光啟最近,雖然也被徐閣老的“光彩”驚到了,可明顯的,史可法也因為近,也看到了徐閣老明顯流過眼淚的痕跡,這眼睛里,似乎還有一些紅。

  “憲之留下,跟老夫進來。”徐光啟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對史可法說到。

  “是,閣老。”史可法連忙答應下來。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光啟才重新進書房,待史可法進門,便將門關上。

  史可法不解的看著徐閣老。

  “憲之可將燈再點幾盞,這不夠亮。”徐光啟笑著說道。

  “是,閣老。”史可法答應了聲,然后麻利的找到蠟燭,又點了幾根,這書房里,則更加的明亮。

  “憲之再將《坤輿萬國全圖》找出來,打開…”徐光啟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話語里,掩飾不住的是興奮。

  史可法立刻就找到了地圖所在,然后打開,鋪在案及之上,燈光十分的明亮,這地圖上,縱使自己有些小,也看得相當的清楚。

  “閣老,打開了。”史可法做完這些是,又干凈利落的回答道。

  “憲之再把上海找出來。”徐光啟的眼睛里,充滿著光芒。

  “…上海?唔,可是閣老的老家?…學生知道了…”史可法先是一陣疑惑,接著有醒悟過來,然后就在地圖上找起來,很快,就找到了上海,又道:“…閣老,可是這里?”

  徐光啟微笑著看了看史可法所指的地方,點點頭。

  “憲之去過上海么?”徐光啟微笑著問道。按照皇帝的設計宏圖,這上海將成為一顆帝國的明珠;將承擔著大明九成以上的稅入;將是一座沒有城墻新城;將容納百萬人口在這里生活,車水馬龍,千帆競流,這將是一副什么樣的畫卷?這將是一副怎么樣的未來?無不深深吸引著徐光啟,一直以重振大明為己任;一直以大明的命運為自身命運;一直將自身命運和明朝命運綁在一起的徐光啟,從這幅從北京的來信里,從這幅皇帝描繪的畫卷里,看到了明朝的新生的希望,看到了明朝的未來。沉重而遲暮的明朝,終將在上海這顆即將誕生的明珠里重獲新生,一直將自己的命運和大明命緊緊運聯系在一起的徐光啟,也仿佛感覺到了新生的希望、新生的力量,整個人瞬間煥發出勃勃生機,煥發出新生的光彩。

  遲暮的大明獲得了新生,那么,也已經遲暮的徐光啟,切不可遲暮下去,必定要看著這顆帝國的明珠冉冉升起,必定要看到大明重生,這就是徐光啟目前唯一的所想。

  史可法看著“光彩奪目”,年輕了十歲,不可仰視的徐光啟,除了驚奇,就是好奇,這難道是吃了返老還童的靈丹妙藥?心中驚呼不已。

  “回閣老,學生不曾去過,不過,這上海乃是閣老老家,學生也翻過一些書,多少知道一些…”史可法回答道。徐光啟如今備受皇帝推崇,更是兼管著幾個欽差的重任,那么,作為跟著徐光啟辦事加學習的史可法,不可能不注意這方面的事,故此,很快就把上海找了出來。

  “憲之對上海如何看?”徐光啟看過了皇帝給他的信件,這信件里,對上海的規劃和希望說得非常詳細,徐光啟只看過了一遍,就已經將皇帝所描繪的畫卷融會貫通了,到此時,已經開始考史可法了。

  “閣老的意思是?”史可法吃不準了,這是什么意思?

  “憲之有什么說什么,將知道的都說出來。”徐光啟鼓勵道。

  “回閣老,上海縣地處江南,歸淞江府管轄,松江府乃是有名的稅賦之鄉,上海也算是有名的城邑,算得上是繁華之地,…不過,也因為近海,故而有些不利…”史可法盡可能的撿些好聽的說道,說別人的家鄉,總歸說好話是沒錯,不過,史可法也知道自己全說好話也不行,又撿了些不好的說。

  “不錯,那松江府一年能繳多少稅賦?上海縣又能有多少稅入?”徐光啟仍然是笑呵呵的問道。

  “這…”史可法犯難了,這他怎么知道具體到每個府繳納多少賦稅,更別說縣了。

  “…松江府…,如果…,單說上海縣,怕沒多少,我朝上縣每年也不過納糧十萬石,估摸,不可能超過這個數目…”史可法雖然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不過來了個腦筋急轉彎,根據縣的劃分標準來回答。

  “…”徐光啟笑著點點頭。

  “除次之外,憲之覺得上海還有那些可以說道的?”徐光啟繼續考著這位他自己,皇帝都看中的人選,覺得很有必要啟發啟發這位選中者。

  “…這…”如今已經干練得多的史可法,面對這個問題,也是苦苦思索,卻沒什么頭緒,讓他詳細的說道他一個不算熟悉的縣,確實夠難為他的。

  徐光啟笑著用手指了指案幾,史可法正在為難中,見徐光啟笑著用手指案幾,順著手指望去,史可法猛然驚覺,這案及上不是擺著《坤輿萬國全圖》么,又連忙看了看《坤輿萬國全圖》,道:“…上海地處長江出海口,有海運和河運之便,…”只看了幾眼地圖,史可法就得到很多啟發,將這從地圖上看到的東西,立刻組織語言,說了出來。

  “…上海此地更是坐南北之中軸,如走海路,則此地剛好處于正中,加之有長江之便,運河之便,當是一等等的好地方…,不過,也因為靠海過近,容易遭海風襲擾,故此,也比不得松江府其他城池繁華…”史可法看著地圖,組織著語言,盡量將自己想到的說出來,除了說優點,也說了些缺點。

  “不錯,憲之還是有些眼光的,那老夫再問,我司農司的魚干是從哪里得的?”徐光啟笑著問道,得益于皇帝把信寫得極為詳細,他現在已經可以拿這個去考別人了,故此,一副好笑的模樣。

  “魚干?上海啊!”史可法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出來,司農司的一大糧食來源就是海產品,其中,魚干又是重要的一項,熟知司農司移民工作的史可法,自然隨口就答了出來,剛說完,史可法就震驚了!這…,是巧合么?還是什么?

  “老夫接到陛下的消息,說會將南方的鹽業轉運批發中心設在上海…,憲之對此有何看法?”徐光啟又笑著問道。

  “這…!!”史可法更加震驚了!將鹽業轉運批發中心設立在上海,也就是說,上海以后極可能變成現在的揚州,那可是一等一的繁華之所啊!

  “憲之再看看,大琉球在那里?”徐光啟不待史可法回過神來,又問道。

  “…大琉球…??…”史可法還在震驚中,還在消化這個消息對上海造成的后果,又聽到徐光啟問大琉球,趕緊去地圖上找,找了一會,道:“…回閣老,在此…”邊說,一邊手指著那里。

  “不錯,就是那里,老夫接到陛下的消息,日后的移民盡量的往大琉球去,大琉球移民之事,憲之因該聽說過吧。”徐光啟笑呵呵的問道,已經年輕許多的臉上,總是洋溢著自信和希望的光芒。

  “回閣老,大琉球移民的事,學生知道…”史可法說到這里,就已經有些呼吸不暢了,看著《坤輿萬國全圖》木然發呆起來…

  “除了陜西,陜西,河南等地需要移民,今年可能還要新增山東,京畿,乃至遼東的災民移民,人數依舊在百萬之上…”徐光啟又提醒道,看著史可法這個肯學習,善學習的小伙子震驚的看著地圖,覺得自己這次啟發很成功。

  “這,這,這…”史可法震驚上海的地理位置,從陜西、山西、河南、山東、京畿、遼東到大琉球…,史可法在心中勾畫著一幅百萬移民大遷移的新畫卷,呼吸急促。移民的特點就是順著水走,從水溝到小溪,從小溪到小河,從小河到大河,從大河比如黃河又到運河,再到長江,順水而下是移民的核心,凡是有人的地方必定有水,有水必定有溝,有溝就有河,河必定可以通往更大的河,更大的河必定可以通往黃河,黃河就可經運河到長江,就可以到任何要移民的地方,無數的水溝、小溪、河流將天下編制成一張可以連接到一起的網,從而改變了以往靠陸路移民的局限性,可以千里、幾千里的轉運災民,讓大移民成為可能,如今再把江河的局限性再擴大,從江河擴大到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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