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較量 黃臺吉聽了自己謀士的計策,皺著眉頭,在汗帳里,急速的來回走動,這個計謀,可真的就是一錘子買賣,要是大炮沒有把城墻轟開,那些大炮可就完了,黃臺吉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細,所謂大炮,所謂炮手,都是臨時湊起來的,能開響炮都是不易,要說幾輪炮就把鎮江堡的城墻轟塌,而且還得轟塌很長一段,這顯然是有難度的,要說騎馬射箭,黃臺吉有一百二十個的把握,不過如果是大炮,黃臺吉對于那些炮手的準頭,十分的不自信,來自明朝京師的消息顯示,明朝的皇帝花了大價錢培養了炮手,甚至從夷人那里雇傭了炮師來教導,可謂是下了大本錢,想到這里,黃臺吉心中,一陣煩躁。
“憲臺,如此確實有些把握,不過,卻也是一錘子買賣啊!要是能做,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日?萬一沒有砸開鎮江堡的城墻,那我大金的損失,可不光光是那點大炮,我大金勇士,怕死傷得以萬計啊!,更何況,那鎮江堡號稱九連城,除了外圍的墻,內部還有堡子,還有城墻相連,光光是轟塌前面的城墻,怕,唉…”黃臺吉越說越覺得沒把握。
范文程倒是沉穩得很,道:“大汗,這確實是一錘子買賣,但是,卻也是一次機會,大汗,我查過歷書,今日乃是上玄月,過了子時,就沒有月亮了,那時,天就完全黑了,可謂伸手不見五指,城墻上根本就看不見下面的動靜,可先派人如往日一般,在城下不停的鼓噪,借此麻痹城墻上的人,再將大炮拖至城墻近處,一字排開,猛的開火,如果運氣好,可以把鎮江堡的城墻轟開很長一段,一旦轟開,則我大軍掩殺,或許可以一鼓而下,即便是有些死傷,但也絕不至無法承受,如果沒有轟開,就此作罷,稍作一下樣子就回來,借此搪塞諸貝勒,也是件好事,總比我大金的勇士去送命的好…”范文程把自己的計謀解釋得更加的清晰。
黃臺吉更是皺著眉頭,不住的走來走去,嘴里不住的念叨著:“上玄月,上玄月…,嗯,有道理。過了子時,可就沒有一絲光亮了,借著這個時機,確實可以把大炮拉倒城墻近處去,即便是準頭差些,想靠那樣近,也不至于總是放空炮吧,如果運氣好,一舉轟塌一段城墻,則鎮江堡無城可依,攻城就不是難事了…,不過…,憲臺,本汗怎么還是覺得有點…,怎么說呢?感覺心里不踏實啊!”黃臺吉心中雖然有點松動,但是,內心深處,還是覺得不可靠。
“大汗,此計,一旦成功,則鎮江堡可下,我大軍也可以早日回程,如今大軍在外,雖然袁蠻子和林丹汗都無法對我盛京有什么威脅,但是大汗,糧草已經越來越難以為繼,路途上消耗得太多了,再,即便是沒有成功,也算是攻了一次城,如此來搪塞諸貝勒,也夠了,…還有,大汗,怕這些大炮也用不了多久了…”范文程低著頭,細細的說道。
“用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黃臺吉楞了一下,問道。
“回大汗,今日文程去察看那些大炮,和一老炮手交談,老炮手告訴文程,這些大炮,已經不能再打了,再打,估計就得炸膛…,今日就有兩門大炮開裂了…,剩下的,估計也打不了多久了。”范文程說完,低下頭。
“什么?不能再打了?為什么?”黃臺吉不相信的問道。
“大汗,我們那些大炮,本身就來自明朝,到我大金的手里之前,已經使用多年,到我大金手里之后,又有多年未用,炮膛里已經銹蝕得厲害,近日毛文龍的水營又不斷的騷擾,開炮甚多,所以…”范文程提醒道,頭低得更低,他們大金不會鑄造大炮,這些大炮還是早年從明朝那里弄的,經過多年的銹蝕,最近又接連開炮,所以,炮的壽命已經到了極限,離報廢不遠了。
“這…”黃臺吉惱怒得很,心中也悶得很,心中的無力感,也越來越重,明朝還是一個需要高山仰止的存在啊!即便是打垮了明朝十幾萬官軍,可是,轉眼,明朝又可以出來十幾萬官軍,轉眼又可以調集無數的火炮接著打,而他大金,雖然勝得多,但確是如履薄冰,盡管次次成功,但是,只要失敗一次,就是萬劫不復之地。
“所以…,大帥,那些大炮,用來做一錘子買賣,做了也就做了,不做,也只能廢棄不用,大帥,何不乘著還能開火,試一試呢?或許成了也說不準…,不做,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范文程在一邊小聲的提醒道,說完,范文程的腦袋已經低的不能再低了。
黃臺吉深深的吸了口氣,這回,是連選擇的余地也沒有了。
“唉…,那好吧,就依憲斗的,放手一搏吧,希望上天垂憐…,一舉轟垮鎮江堡的城墻。”黃臺吉本想抬頭望望上天,可惜,頭頂是帳頂,只能看到裝飾得不錯的帳頂。
“非也,大汗,只是用這些大炮放手一搏,能奏效最好,即便是不能奏效,死傷的也非我大金的勇士,更是搪塞住貝勒們,如此,再好不過了…”范文程又小聲的提醒道。
黃臺吉看了幾眼范文程,道:“憲斗說得沒錯,…不過,如此一來,我大金可就再沒有什么有效的攻城手段了,除了死圍,就只能硬攻了,硬攻肯定是不行,那就只有死圍一途了…,死圍,年長日久的,如憲斗說的一般,我大金也吃不消啊!誰知道鎮江堡里存了多少糧食?”皇太又是嘆了口氣。
“大汗,其實,除了大炮,也并非沒有克制鎮江堡的東西…”范文程又小聲的說道。
黃臺吉驚訝的看著自己的謀士,還有什么能克制鎮江堡?他們后金能打到鎮江堡里面的東西,可不多,除了那些明朝的大炮之外,就沒什么能構得到鎮江堡了,而明朝,不說大炮,光是那些大佛郎機,就可以輕松的打到二三百步開外,遠的四五百步也是可以的,這已經不是人力可為,而他們大金除了騎射能拿得出手之外,就沒有什么了。
“憲斗,可還有什么妙計?”黃臺吉帶著一絲驚喜的問道。
“大汗,其實,我們還可以挖地,文程觀察了多日打炮的情況,發現,這大炮雖然犀利,但是,如果能挖一地洞,藏于地下,那么,這大炮則就沒什么用了,一則很難打中地洞,即便是打中,也不會像地面上,跳起來傷人,應付大佛郎機也是同理,如果我大金能挖出一條壕溝,借以抵近城墻,或是攻城,或是鼓噪,或者是奇襲,都方便得多,可避免鎮江堡上面的人發現,也可以避免無謂的傷亡,…”范文程說道。
“有理,有理!憲斗,你真的是本汗的諸葛也。”黃臺吉一聽,高興的只差跳起來,很想用手拍拍什么,才發現,自己的手上依舊血跡未干,只能收了手,高興的來回轉動,倒是把腦后的那根鞭子甩得飛起來了。
“那依憲斗之言,這壕溝該怎么挖?”黃臺吉興奮得很,追問起細節來。
“回大汗,文程以為,大壕溝應該挖一丈深,一丈廣,斜斜而對城墻數條,讓城墻上面的炮子,炮彈不能直射我壕溝內;小壕溝則不用那樣深,只需能過得一兩人,能容得下身子就可以,數條壕溝交錯,可便于從壕溝內調兵、過往,如此,則鎮江堡不知我的底細,不知我何處兵多,何處兵薄,日夜鼓噪,讓毛文龍疲于應付,如此數日下來,想鎮江堡必定筋疲力盡,待鎮江堡力竭之日,就是我大金攻城之時…”范文程低斜著眼睛,侃侃而談。
“好!”黃臺吉忽然想通了什么,高興極了,一巴掌拍在邊上的案幾上,隨即有抓起一根小木棍,開始在沙盤上面畫起圈來。
“憲斗啊!此計甚好,…甚好…”黃臺吉看了一會沙盤,用小木棍在鎮江堡上面畫了一圈,又發現一個問題,道:“…此計雖好,可惜,這大蟲江卻離鎮江堡太近,否則,本汗派人圍著鎮江堡兩三里地挖一圈壕溝,壕溝外在筑墻,這毛文龍不用我大金來打,自己就會餓死啊!可惜,可惜了啊!這大蟲江…”黃臺吉忽然拿著小棍子,在沙盤上面狠狠的畫起來,把那個大蟲江的標識劃得稀爛。
范文程看著黃臺吉用木棍把鎮江堡邊上的大蟲江劃得稀爛,心中本是充滿了信心的,現在,信心似乎也隨著黃臺吉的動作,給劃爛了。
“憲斗啊!這水上的功夫是我大金的弱項,毛文龍有水營,水營必定來救,我們想把鎮江堡完全圍死,難啊!水上的問題,如何解決?”黃臺吉看著被自己劃得稀爛的沙盤,悻悻的道,要是鎮江堡不是在江邊,那么,他完全可以用自己謀士出的這個法子,用壕溝把明軍徹底的圍死,至于前來救援的,黃臺吉是一點也不在乎,打野戰,黃臺吉可從來不怕明朝官軍人多,可惜,鎮江堡靠在水邊,來救毛文龍的,必定是水營,對于水上的事,他大金就是一個弱,連條船都沒有,更別說和別人作戰了,不能圍死鎮江堡,那壕溝的意義,就少了大半,只能用做鼓噪,奇襲的工具,而不是以逸待勞,徹底解決毛文龍的奇計,其中的差別相當的大。
范文程低著頭,道:“大汗,這水上的事,我大金始終是甚弱,無法和明朝抗衡,如今之計,又無大炮可依靠,只能做一些小船,或者是水排,上面堆滿柴火,發火之物,一旦下游上來毛文龍的水營,則放這些火船下去,或許,可以阻止毛文龍的水營,不過,這畢竟不是長久可靠的辦法;或者,在鎮江堡上游砍伐一大批樹木,放在岸邊備用,一旦下游有大隊水營來援,則砍斷繩索,放這些樹木下來,或許,可以阻止毛文龍的水營一時,不過,這都不是長久之計啊!這鎮江堡離江實在太近了,無法合圍啊!”范文程對于水上的事,也是沒什么好辦法,本來,以大炮封江是個好辦法,可惜,大金不能自己造大炮,而繳獲的那些大炮很快就不能用了,這短板實在是太短,即便是其他方面強明朝太多也無濟于事。
黃臺吉聽了一陣,道:“既然水上的事我大金不如明朝,那就以騎射補足…”黃臺吉盯著沙盤發了半天的呆,好像忽然決定了什么,忽然說道。
“大汗的意思是?”范文程問道。
“我大金雖然沒有戰船,但是,這里也不是海上,這大蟲江不是很寬,窄的地方不過二三百步,我以騎兵快速沖上前去,以火箭射他的帆,只要把帆引燃了就好,想戰船沒了帆,我看毛文龍的水營怎么上來…”黃臺吉想了半天,似乎終于是找到了克制敵人的辦法。
“大汗,這確實是個辦法,不過,戰船上面也是有些犀利的火器的,一旦開火,則很難靠近,如果要燒帆,怕損失不小啊!大汗…,這無法獲勝的仗打得越久、越多,越對我大金不利啊!”范文程提醒道,這個辦法,早先他不是沒想過,但那戰船不是光站在那里任你燒的靶子,一兩百步上,戰船上可是有很多東西能打到,如果硬以精銳拼朝的船帆,這顯然是劃不來的事,明朝的戰船在水上,大金又沒戰船,始終是不能對戰船造成多大的損失,而戰船上一旦開火,大金必定有損失,不斷的用精銳換明朝的風帆,這顯然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不能獲勝的仗打得越多,對士氣的傷害越大,大金可是一個靠不斷勝利來支撐的強盜集團,如果長期的硬用人命去填明朝的風帆,這種仗,越打越對大金不利。
黃臺吉又是半天不語,這種情況,他也推算過,大金沒有戰船,也就是說,無法對明朝的戰船構成實質性的傷害,只能是燒燒別人的風帆,或者是把明朝的戰船燒幾個窟窿,而明朝的戰船上的火器,可不比陸上,一旦開火,則必定有死傷,即便是死傷不多,但是長年累月下來,也是一個不小的數字,想到要以自己精銳兵力去換明朝的風帆,黃臺吉半天說不得話。
汗帳里只有沉默了,后金的短板,在這次鎮江堡之戰航,是暴露得厲害,大炮,戰船,后金是一樣也沒有,大炮還能從明朝繳獲一些,可是戰船,就真的是弱得一塌糊涂,面對這種能從水面上支援的戰事,立刻吃了大虧,攻城又攻不下,圍城又圍不死,退又不能退,拼著巨大的損失更是不行,如此種種,讓黃臺吉傷透了腦筋。
“…大汗,其實,這也并不是沒有作用,如果到了非常時期,即便是拼得些損傷,也得派兵燒明朝戰船的風帆啊!只要能堅持到十一月,等封了江,大蟲江一馬平川,則無需再懼怕明朝的戰船…”范文程又說道。
黃臺吉長長的吁了口氣,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如今,就先按憲臺說得做吧,先造些火船,砍些滾木,至于封江的損失,也就咬牙撐著吧,反正也就一個月,過了這個月就好了。”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黃臺吉還是決定,用騎射來補后金的短板。
“喳!”范文程答應了一聲,然后退了出去。
范文程走后,黃臺吉又在汗帳里走動了一回,才高聲喊道:“來人啊!”
外面的奴才聽見了,立刻進來。
“奴才在。”
“去請諸位貝勒,額真們來汗帳議事,就說本汗有重要的事。”黃臺吉和自己的謀士商量完了,已經有了基本的對策,于是,開始調整自己的方略了。
“喳!”這個奴才答應了一聲,飛快的出去了。
不一會,后金大小貝勒,將領就到了汗帳。
眾人都在準備打仗,忽然有聽說大汗召喚,以為黃臺吉變了主意,不打算攻城了,一些人的眼神,對黃臺吉表現出了不滿,甚至怨恨。
黃臺吉的手已經包扎好了,泰然若定的坐在那里。
“大汗,可是改了主意?不攻城了?”一個急性子的喊道。
眾人皆把目光對著黃臺吉,看黃臺吉怎么說,外面的大金士卒,情緒已經快失控了,如果不攻城,怕就會有人把刀子遞到自己身上。
黃臺吉也帶著一絲兇狠的道:“誰說不攻城的?給本汗站出來,本汗非把他做成肉干掛在旗桿上不可。”
黃臺吉的一句話,下面的眾人就都不言語了,按照自家大汗的話,是支持攻城的。
“…不過,攻城,也得布置下怎么攻,總不能一窩蜂的上去送死吧,那明朝的手榴彈你們又不是沒見過,我大金的勇士可不是拿去白白送死的。”黃臺吉又狠狠說道。
眾人聽了這說辭,情緒又開始浮動起來。
“本汗已經想好了一個絕佳的攻城辦法,如果此法成功,則鎮江堡可一鼓而下。”
眾人聽了,情緒又稍稍的平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