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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鄭芝龍

第三百七十八章鄭芝龍  鄭芝龍接受招安,到京師來,一個原因是他本來就有招安的意思,二是迫于壓力,皇帝那句不招安就往死里打,每年花百萬兩銀子造戰艦,要重現當年三保太監艦隊的規模,這句,倒不是說把鄭芝龍嚇得多厲害,只是讓原本準備接受招安的鄭芝龍變得更加的誠惶誠恐,進京來,則是更加的不安,皇帝給他的壓力比他原先料想的大得多。

  進了京,沒見著皇帝,不過,倒是被他一個“老鄉”給拉著到處逛了,不僅去了京師最值得去看的“玻璃街”,更是參觀了“大內造”的制造工廠。

  如果說玻璃街給他的感覺是奢華,那么,“大內造”制造場給他的感覺顯然就是死亡的威脅了,不過,看到被服場幾千人同時勞作,每年制作幾十萬套棉衣的場面的時候,鄭芝龍除了以震撼之外,就只有對皇帝的雄心勃勃感到佩服了。

  來京城之前,鄭芝龍也對來京城做了一番假設和預想,預想到了給各個有權優勢的大人物送錢,預想了送禮,甚至都打聽了如今誰最有權力,誰的話最管用,不過,到了京城,鄭芝龍始終是沒料到,自己一個“老鄉”居然會來接待自己,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位居然是一位探花,是個大大的讀書人,如果來個文人接待自己,鄭芝龍雖然不太適應,不過也認了,不過稀奇就稀奇在這個讀書人“老鄉”對自己那個熱誠,簡直比自己親大伯還親,這讓鄭芝龍摸不著頭腦,讀書人什么時候這樣看得起他們這些人了?

  皇城的太液池邊。

  楊改革坐在水邊的亭子里,身著常服,正在安靜的釣魚。昨天已經和大臣們討論了鄭芝龍的事,所以,楊改革提前接見了鄭芝龍。

  鄭芝龍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倒是誠惶誠恐的進了皇城,不過不是進紫禁城,而是到了紫禁城的湖邊上。

  遠遠的就看見眾人拱衛著一個人,氣勢不凡,正在一個人安靜的釣魚。

  鄭芝龍來之前,就打聽好了皇帝大致的樣子,遠遠的看見就知道那個人一定是皇帝沒錯了。

  “草民鄭芝龍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鄭芝龍很乖巧的跪倒在地,頭杵地,行三拜九叩大理。

  楊改革轉頭看了下。相當年輕的一個小伙子,很結實,孔武有力,黝黑黝黑的,從面貌上看不出這就是一個殺人如麻,掠奪成性的大海盜頭子,要說面帶兇相的主,楊改革做了這樣久的皇帝,還真的少見,可能是自己的氣勢太強,別人不敢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兇悍的一面。

  “起來吧。”楊改革帶著一點點笑容說到。

  “草民謝陛下隆恩。”鄭芝龍帶著一點畏懼的站起來,這位皇帝實在是太年輕了,不過,和年輕有著不相符的是有著一雙能看透人的眼睛。鄭芝龍覺得自己本能的恐懼皇帝那雙眼睛,不是那種被野獸逼視的恐懼感,而是一種滄桑感,一種能看透過去,看透未來,看到今生來世的眼睛。

  鄭芝龍咽了咽口水,皇帝那雙眼睛給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他鄭芝龍走南闖北這樣久,還從來沒有見過能讓人從內心深處感覺到懼怕的眼睛。

  楊改革細細的打量著鄭芝龍,人還算老實,不過,幾年后,這位就是統治中國海的霸主了,算起來,也是年輕有為,再往后十幾年,他兒子鄭成功就會作為一個挽救明朝的民族英雄出現,從而開創出一個鄭氏的王朝,是在歷史書上都不得不提起的一個人。而提到鄭成功,不得不提他父親鄭芝龍,一個可以影響明末格局,影響明末歷史進程的一個人物。

  “你就是鄭芝龍?”釣魚竿上的絲線,還垂在水里,浮漂也是靜靜的,在微風的吹佛下微微蕩漾。

  “回陛下,草民正是鄭芝龍,小名一官。”鄭芝龍絲毫不敢和皇帝對視,僅僅是盯著自己的腳尖。皇帝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鄭芝龍從來沒覺得如此害怕過。

  “嗯,朕知道,聽說你會說幾種話,是嗎?”楊改革笑著問道。

  “回陛下,草民確實會好幾種話,會我大明的官話,會閩南話,還會倭國話,還會佛郎機話…”鄭芝龍把自己所有會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哈哈哈…人才啊!人才!”楊改革哈哈大笑起來,同時也汗顏,這可是會四五種語言的人才啊!即便是擱二十一世界,也是一位人才,而且絕對是一位混得很不錯的人才,看這年紀,才二十多歲,楊改革想想自己,穿越過來的時候,也是二十多歲,可惜,連一門英語學了n年,也沒學會,和這位一比,當真是把自己比下去了。成功的人都有過人之處,這是沒說錯的。

  鄭芝龍低著頭,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聽說,你給荷蘭人當過通事?”楊改革繼續問道。

  鄭芝龍鼻尖的汗就下來了,在明朝的主流觀念里,事夷絕對是一件可恥的事,絕對是一件可以口誅筆伐的事。

  “回陛下,草民早年衣食沒有著落,確實當過荷蘭人的通事。”鄭芝龍不知道皇帝為何會知道他的過去,這些事,只有很少一部人知道。

  “呵呵,聽說,你還給荷蘭人做過事,幫荷蘭人俘虜過我大明的船?”楊改革又問道。

  “噗通”一下,鄭芝龍跪倒在地,不住磕頭道:“陛下,草民當年年少不懂事,才會干出這種傻事,如今明白了,再也不敢打大明的人了,陛下,草民再也不敢了。”鄭芝龍嚇個半死,莫非皇帝要他的腦袋?

  “起來吧,朕雖然知道,不過,也沒打算找你的麻煩,呵呵…”楊改革笑了幾聲,那些人,從沒給自己交一分錢的稅,自己干嘛管他們?

  鄭芝龍在這短短一會里,衣衫就已經汗濕了。

  “聽說,你到過不少地方?倭國?南洋都去過是嗎?”楊改革繼續說到。

  鄭芝龍已經平靜些了,對于皇帝這樣清楚的知道他的一切,讓他從心底感到害怕,那種看透一切的目光,真的是讓人滲的慌。

  “回陛下,草民去過倭國,去過南洋,到達過馬尼拉。”鄭芝龍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楊改革暗暗的做了下比較,出國過,會四五種語言,還是一個成功商人,更是一個武裝組織的頭目,這家伙,怎么算,也是一個精英,即便是以二十一世紀的標準來看,也絕對是一個成功人士。

  “聽說你娶了一個倭國女人為妻,還生了一個兒子,是嗎?”楊改革繼續問道。

  鄭芝龍有一種自己被剝光了的感覺,給皇帝的眼睛一看,自己整個人就已經沒有秘密了。

  鄭芝龍的鼻尖再次冒汗,道:“回陛下,草民確實娶過一個倭國女人,不過,也不能說是倭國的,只能說是旅居倭國,其祖還是我大明人,草民的兒子也確實有四歲了。”如今的明朝,比二十一世紀的美國還要美國,自認是世界的中心,自認是天朝,任何時候,都是自認高人一等的存在,對于倭國,那絕對是藐視加敵視。

  “不錯,夫人叫什么?兒子取名字了嗎?有過想把妻兒接到我大明來過日子嗎?畢竟蠻夷之地生養不便。”楊改革繼續問道。

  “回陛下,草民賤內田川氏,兒子取名森,森林樹木的森,草民確實有把妻兒接到大明來的意思,只是來往不變,所以,一時也就還沒辦。”鄭芝龍低著頭,不敢和皇帝對視,小心翼翼的回答著皇帝的問題。

  不錯,兒子都四歲了,也就是,鄭成功都四歲了,楊改革琢磨著,鄭成功是不是也該收攏到自己的手下了,這可是民族英雄啊!無論如何,也不可以放過這個機會。

  楊改革琢磨了一會,道:“這樣吧,盡快派人把他們接到大明來吧,老是放在蠻夷之地,眼看著孩子就要開始啟蒙了,還呆在蠻夷之地不是耽誤孩子么?”楊改革決定朝日后的民族英雄出手了,不過,現在孩子還小,倒是不太急著帶到自己身邊來養成,等到五六歲,開始啟蒙的時候,那就是自己開始養成民族英雄的時候了。

  “…草民遵旨。”鄭芝龍的心砰砰砰的跳,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下來。

  “一官,既然你在海上跑生意,那么,對海上生意如何看?”楊改革繼續問道。

  “回陛下…海上生意,大有可為,不過,海上貿易的風險也極大,往往連船代人葬身海底,所謂,在海上討生活,做生意,可謂是博命。”鄭芝龍想了想,稍作停留,就給皇帝解釋道,鄭芝龍生怕自己解釋慢了,皇帝不滿意。

  “大有可為是多大?一官啊!既然你也跑過生意,對海上的生意也熟,那朕考考你,你覺得我大明周邊海域,每年有多大的生意可做?”楊改革準備看看這個鄭芝龍誠實不誠實。

  鄭芝龍低著頭,渾身緊繃,心中害怕不已,除了害怕皇權,更是害怕皇帝那雙眼睛,想了好一會,道:“回陛下,我大明海上的生意,草民實在是不好估量,只知道是很大。”鄭芝龍的汗一滴一滴的從臉上掉下來,滴在地上。

  “不好估量?那這樣,朕問你,如果由你掌控我大明海上,你每年能從這上面收多少抽頭。”楊改革步步緊逼,眼睛盯著鄭芝龍問道。

  鄭芝龍慌亂得很,不經意間抬頭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正在用那種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看著自己,鄭芝龍就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心中那僅存的一點僥幸徹底的沒了,皇帝都能對自己調查得如此清楚,那海上的事,能瞞得過皇帝?

  “回陛下,此乃朝廷的大事,草民實在是不好估量…不過…”鄭芝龍咬咬牙,還是決定說實話,他現在是給皇帝看的怕了。

  “…不過,每年二三百萬兩銀子的抽頭還是很好弄的,…再多些也不是不可能…”鄭芝龍咬牙說到,海上貿易有多大,他自然能估摸個大概,至于抽頭,隨便弄一點抽頭,也有不少錢,二三百萬兩銀子那都是他往輕的說,怕皇帝對這個太感興趣,給自己找麻煩,不過又不敢說太低,怕皇帝對自己不滿意,惹來殺身之禍。

  “二三百萬兩銀子?”楊改革琢磨了一下,和自己理想中數目有很大的區別,不過,想想,這數字已經是鹽課的兩倍以上,也不少了。

  “嗯…”楊改革不置可否的哼了聲。

  鄭芝龍暗慶,皇帝沒在這件事上刨根問底,要是真的要自己每年上貢個二三百萬兩銀子,那他可真的是要抓瞎了。

  “一官,既然你做過荷蘭人的通事,想必對荷蘭人也應該是知根知底咯?”楊改革想起自己的另外一個問題,問道。

  “回陛下,這個草民不是吹噓,當真是知道得比較多,要說知根知底,也算得上。”鄭芝龍見皇帝不糾纏那個銀子的事,他才放心下來,輕松的答這個問題。

  “那以你來看,這荷蘭人如何?”楊改革問道。

  “回陛下,荷蘭人長得怪異,兇猛,猶如海里的夜叉一樣丑陋,不過,對于海上的勾當,他們到是很精通,據說,他們的母國在佛郎機之地,那里離我大明,有幾萬里之遙,他們敢飄洋過海到我們大明來,可見他們對海上的事,是極為精通的,草民說句大不敬的話,草民許多海上的勾當,都是跟著他們學的。”鄭芝龍對于皇帝的提問,已經是不敢有絲毫的隱瞞,有什么說什么,一想到皇帝那雙看透了自己過去和未來的眼睛,鄭芝龍就莫名的心悸。

  “哦,不錯,朕也是這樣認為的,一官,我大明的戰艦和荷蘭人的戰艦,你認為誰優誰劣?誰更厲害些?”楊改革問到。

  鄭芝龍想了想,道:“回陛下,不知道陛下是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

  “呵呵,當然是真話,只管說,朕不會怪你的。”楊改革笑著說到,看著這個縱橫中國沿海的霸主在自己面前唯唯是諾,楊改革覺得很有意思,古代的皇權,分量還是很足的。

  “那草民就直說了,陛下,我朝的戰艦,一樣多的船,肯定是打不過荷蘭人的戰艦的,他們的戰艦,都是純粹為了戰斗而打造的戰艦,講究的是快,狠,猛,他們往往只用幾艘戰艦就可以封鎖很大一片海域,所以,別看他們荷蘭人在我大明沿海才幾艘戰艦,卻也是個稱王稱霸的狠角色…”鄭芝龍說完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不該在皇帝面前提什么稱王。

  楊改革點點頭,沒錯,西方的戰艦在此時,確實比明朝的戰艦優良,不說別的,荷蘭人憑借不多的戰艦,就可以在東亞這片海域站穩腳跟,并且不斷的搞事,就可以看出,他們的依仗,戰艦,確實高了明朝人一籌,當然,這也和明朝沒有官方興海事有關,如果明朝重建海上力量,荷蘭人就不夠瞧了。

  鄭芝龍偷偷的看了了皇帝一眼,見皇帝肅穆的點頭,心中暗松了口氣。

  “一官,如果讓你和荷蘭人打仗,你有勝算嗎?”楊改革問道。

  鄭芝龍冒著汗,短短一剎那間,心中做了激烈的沖突,道:“回陛下,草民勝算不大,如果在近海,臣靠著人多,蟻附圍攻,或許有五五勝算,如果在遠海,則草民的勝算更低,怕不過二三成而已…”鄭芝龍還是說了實話,本來是想吹噓一下的,不過想想那深邃的眼睛,鄭芝龍又改口了。

  楊改革又點點頭,鄭芝龍沒有騙自己,如果按照歷史,鄭芝龍即便是招安之后,也在其他海盜和荷蘭人手里折過好幾次,不過,背靠明朝,可以很快的恢復過來,可以從頭再戰,頗有點屢敗屢戰的意思。

  鄭芝龍又偷偷的瞧了皇帝一眼,見皇帝肅穆點頭,知道自己又過了一關,忽然間皇帝的眼睛看過來,嚇得連忙躲開,把眼睛看到地上去。

  “一官,你說的這些事,朕都知道,朕問你,就是想考考你誠實不誠實,朕對你今天的回答,還算滿意。”楊改革稍加贊許。

  鄭芝龍七上八下的心,終于是安穩了下來,心想,皇帝也不過如此嘛,還是很好過關的嘛,畢竟是太年輕了些,對外面的事不太了解啊!

  “一官,你可聽說過海上君王號?”楊改革又說到。

  “海上君王號?”鄭芝龍心中正在洋洋得意,猛的聽說海上君王號,嚇的那一點點得意煙消云散,皇帝連佛郎機那邊最先進的戰艦也知道?那還有什么是不知道?鄭芝龍那點自得的心思,全沒了,本以為自己在對海外的了解方面,肯定會比皇帝高出不止一籌,沒料到,皇帝連這事都知道。

  “嗯,海上君王號,巨型戰艦,有上百門大炮…”楊改革進一步點醒。

  鄭芝龍吞了吞口水,道:“回陛下,草民聽那些夷人說過,不過,據說也就是傳說,據說夷人一個國家,準備造這種巨型戰艦,為的就是爭霸海上,聽說佛郎機那邊的國家,海上爭斗很頻繁,對海上的事都很看重,所以,都投了大筆的銀子到戰艦上面來…,不過我朝也有寶船的,如果和寶船比,他們又不算什么…”鄭芝龍那點小心思,隨著談話的深入,沒了。

  “哦,你也看好海上君王號的實力?朕如今,正在造這種戰艦,先準備造一艘看看效果,如果好,朕還準備多造幾艘,甚至幾十艘,除了海上君王號這種巨艦,還有稍小一些的各種戰艦,朕都在造…”楊改革透露著自己的消息。

  鄭芝龍額頭,鼻尖,脖子都是汗,低著頭,彎著腰,心中恐懼不已,皇帝招安他的那句話重回他的心頭“朕每年拿出一百萬兩銀子造戰艦…”看來,這位皇帝不是在開玩笑。

  楊改革看著驚恐不已的鄭芝龍,又笑道:“一官啊!如今你也接受招安了,呵呵,日后極可能就是我大明的官軍了,朕那些戰艦,說不準還歸你們開呢…”

  鄭芝龍覺得有什么東西壓迫自己的喉嚨,全身已經在微微的顫抖,聽見皇帝這樣說,心神才安寧了不少。

  “草民誠心歸附,愿為陛下披荊斬棘,愿意為陛下驅除夷人,還我大明海上一個平靜!”鄭芝龍的心,稍稍穩下來了,再沒剛進京那時那樣多的心思,看來,皇帝很精明沒錯,跟這樣一位皇帝耍心眼,怕討不了好,還不如跟隨著皇帝,看能干出什么名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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