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神正文 官神正文。
魏紅清抱著孩子——三歲的小男孩,一雙眼睛烏黑發亮,好奇地打量著夏想——她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氣宇不凡、沉穩有度的男人,真是當年在班上不顯山不露水的夏想?現在是堂堂的常務副市長,得是多大的官兒?
夏想擔任了常務副市長之后,也在電視上露過幾面,但家中窮得連電視都沒有魏紅清根本就沒有看過新聞。()當然她也聽說了常務副市長名叫夏想,根本就沒有多想,以為只是重名而已,沒想到,還真是她的同班同學夏想。
魏紅清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也是,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雖然是同學,但步入社會之后,地位逐漸有了差距,人和人之間再也沒有了當年的單純的友誼,她現在處于社會最低層,而夏想是高高在上的常務副市長,地位有天壤之別,因此雖然夏想是她當年接觸最多的男生之一,卻讓她一點也生不起親切之意。
夏想來到魏紅清面前,微微有些激動:“紅清,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難,怎么也不來找我?別覺得我是市長就和同學們疏遠了,我還是當年那個有點靦腆有點內向的夏想。”
“夏想…”魏紅清一下回到了大學時光,“夏想”她只說了一句,就嚎啕大哭起來,哭聲中,有悲苦和無奈,有生活的艱辛和不易,還有對不平的控訴。
夏想輕輕拍了拍魏紅清的后背,當年他也曾對她有過好感,因為她比楊貝更活潑,就如校園之中的一只百靈鳥,喜歡唱歌,經常是一路走一路唱。只是曾經的歡樂抵擋不住歲月的風霜,魏紅清哪里還有半點當年天真爛漫的模樣?
等魏紅清哭夠了,夏想才扶她坐下,沒有一點市長的架子,親自倒水給她喝,還拿出糖果逗魏紅清的兒子魏良。不多時,氣氛就緩和了許多,魏紅清也平靜下來,斷斷續續地向夏想說出了她的遭遇。
大學畢業后,魏紅清分配到郎市建委工作,負責檔案管理,工作還算清閑,沒有什么權力,也沒有太大的前途。她沒有什么背景,分配到建委工作也是托了李財源的關系。
一晃三年過去了,魏紅清還是獨身一人,沒有結婚,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后來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認識了一名日本人——在郎市的日本人不少,有些來自京津,有些是中日合資占住漆的日方管理人員——日本人對她很好,她陷入了愛河之中,以為終于找到了可以依賴一生的男人,不料在一個夜晚,突生變故。
魏紅清雖然思想有些新潮,但骨子里還是傳統觀念,和日本人談戀愛時,一直沒有答應對方的性要求,做到了守身如玉。誰知一天晚上當她趕到和日本人約好的見面地點時,卻意外接到對方電話說是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她就一人返回,不料在返回的途中,被人拖進了一處廢棄的廠房,然后就被…
被后,她本來想報警,但珍惜名譽如生命的她不想被人指著脊梁骨議論紛紛,就忍了下來,打碎牙齒向肚里咽的苦果不好受,本來她還猶豫著要不要告訴日本人,卻被告知,日本人被緊急召回了國內,不知何時才來郎市。
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懷孕了。本來也想打掉胎兒,但一時迷糊,她卻非要生下孩子。結果可想而知,因為未婚先孕在單位影響不好,她被開除了公職。而觀念傳統的父母也不能理解她的選擇,將她趕出了家門,結果,魏紅清一個人拉扯孩子,又沒有正式工作,度日如年,無比艱難。
夏想隱隱聽出了一些什么,看了李財源一眼,李財源微微點頭,就更坐實了夏想的猜測,他就直接問出了口:“紅清,你說實話,你不報警,又想生下孩子,是不是知道你的人就是那個日本人?”
魏紅清一下愣住,雙眼一下涌出了淚水,看了看夏想,又看了看李財源,終于還是點了點頭:“他身的氣息,我永遠不能忘記。”
向來是癡情女子負心漢,果然不假,又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也是不虛,夏想無法勸慰魏紅清什么,還以為她遭遇了多大的不幸,卻原以都是她自己的選擇,讓他無言以對。
夏想本以為還可以為魏紅清申冤,不想卻是她自愿承受,就讓他一腔熱誠落不到實處,只好沒有再提。感情上的事情最勉強不來,何況對方又是一個日本人,已經不在中國了,能奈何他何?
夏想就多問了一句:“他回國之后,就一直沒有音訊了?”
魏紅清欲言又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小聲說道:“他現在就在郎市”
夏想一愣:“他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不去找他?”
“叫佐藤直一…他現在是占住漆的日方總裁,我無憑無據怎么好意思去找他?也許他早就忘了我,苦果我一個人吞下就行了,何必再連累別人。”
女人呀女人,夏想暗暗搖頭,要是一個中國人了魏紅清而不負責任,他可以直接找到他,告訴他,要么娶魏紅清,要么伏法。但對方是一個日本人,而且還是郎市最大的合資企業的日方總裁,事情就棘手了。因為占住漆是郎市引進了最大一筆外資,也是目前效益最好的合資企業,是利稅大戶,再加上國人固有的對國際友人的忍讓傳統,想要替魏紅清討回公道,難度極大。
夏想嘆了一口氣:“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難需要我幫助的?我盡量為你解決,如果你想討回公道,說實話,難度不小,只能慢慢尋找合適的機會。”說來上任一個多月了,夏想還沒有見過占住漆的日方總裁,對方也沒有拜會他,可見自己這個常務副市長在對方眼中,也沒有太大的份量。
不過夏想清楚的是,后世曾經因為漆的輻射問題,占住漆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期間有一則傳聞甚廣的新聞,就是關于涂料中揮發性有機化合物VOC的含量值的爭論。
為了環保和最大限度的減少涂料對人體的傷害,本來業內最新制定的涂料國家標準準備是100gVOC。但在制定的最后關頭,業內老大“占住”發話了,認為標準太高,生產不出來由于種種不為人所知的原因,我們的國家標準屈從于占住公司的壓力,將國標定為了200gVOC,也由此引發了一場標準之爭。實際上,歐美涂料廠家的VOC早就控制在50g以下,適用兒童使用的涂料,更是幾乎為0
由此引發了一場規模不小的討論,當然,由于消費者對各種數值都如聽天書,并沒有深入研究,最后還是一個不了了之的結局,但占住漆的問題也由此露出了冰山一角。
正好又有了魏紅清的遭遇,夏想就決定有時間要好好會一會佐藤直一,一為正面了解一下他的為人,二來也暗中一探占住漆是否真有狼子野心的事實,三也是伺機尋找機會,為魏紅清討回公道。
都解放快60年了,還任由日本人在中國橫行霸道,還敢中國女人——而且還是他的女同學,夏想就不由慷慨憤然。
而李財源的一句話就更讓他對佐藤直一有了深一層的認識,李財源說道:“夏市長,據我所知,佐藤直一和哦呢陳關系不錯,兩人來往非常密切,哦呢陳所有工程都用占住漆,而且我還聽說,他一直對金茉銀莉姐妹有想法,每次見到她們都眼睛發直…”
一句話說得魏紅清目光黯淡下去,低頭不語。
夏想一拍桌子:“哼,看來有必要抽出時間和佐藤先生好好見一面了。”
隨后,夏想讓湯化業負責給魏紅清安排一份工作,要求事業單位,工作清閑并且收入高。為了可憐可嘆的女同學,夏想也走走后門,特別照顧一下。而且他畢竟是常務副市長,安排一個工作還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他又從身上翻出了3000元交給魏紅清母子——看樣子,她們的生活實在艱難,可惜夏想身上一般帶錢不多,要不他拿出3萬元也會毫不猶豫。
魏紅清想說什么,卻說不出口,只是感動地流淚。夏想也沒說什么官話套話,在老同學面前,他流露出的還是真實的一面:“不說別的,就憑我們四年的同學情誼,我也有義務保護你。可惜遇到你太晚了,紅清,希望你能堅強一些,如果需要你作證的時候,你能不能勇敢面對?”
魏紅清低下頭,猶豫了一下:“我再想想。”
夏想微微有些失望,不過也沒有逼她過緊,忽然就想起了楊貝:“是不是楊貝也在郎市?”
魏紅清點了點頭:“是的,我也聽說你們分手了…”她又低下了頭,“貝貝說,不讓我告訴你她現在的狀況。她現在過得不太好,嫁了一個大她許多歲的男人,男人對她很不好,經常打她罵她,她沒辦法,苦果只能自己承受…我們都是命苦的人。”
夏想不由唏噓,楊貝和他雖然說也曾有過感情,但也是大學時代的朦朧而唯美的初戀而已,如果今生不再相見,事過了無痕。不想在壩縣相遇,還有過一番糾葛,數年后,竟然又在郎市相見,卻聽聞她已經為,而且還生活很不幸,他心中也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
“夏市長也是關心老同學的生活,楊貝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了,怎么這么死心眼?她既然生活得不幸,就讓夏市長了解一下是什么情況再說,也許夏市長能解決她的難處。你要真心為她著想,就告訴夏市長實情。”李財源并不清楚楊貝和夏想之間的關系,以為也是普通的同學,出于好心,就勸了魏紅清一句。
魏紅清見夏想一臉真誠,想了一想,還是說出了實情:“貝貝三年前來到了郎市,她在南方發展得不太順利,就來郎市找到我,正好當時占住漆招聘,她去應聘,就當上了行政秘書。后來她母親得了一場大病,需要很多錢,她沒有錢為母親治病,最后就經人介紹嫁給了一個有錢人。那人給了她許多錢為她的母親治病,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結婚后就一直打她罵她,她母親的病每天都需要高額的治療費用,為了母親,她只能忍了…”
夏想握緊了拳頭,沒想到楊貝現在的狀況如此之慘,讓他心中憋火,就又問:“她嫁給了誰?”
“陳大頭”魏紅清生怕夏想不知道陳大頭是誰,又補充了一句,“就是哦呢陳的哥哥。”
送走了魏紅清,夏想一個人在辦公室轉來轉去,想了許久,許多前塵往事一起浮上心頭,心思浮沉不定,時而皺眉,時而舒展,足足一個小時沒有邁出辦公室一步。
郎市,不但政治上利益糾葛不斷,經濟上復雜多變,還又牽扯到他的前塵往事,還有老同學和初戀,真真正正是一個是非之地。但,夏想就是夏想,面對困難,他信奉的一點是,辦法永遠比困難多,雖然往往是困難在辦法前面,但總能找到解決之道。
事在人為,所有事情都是人在做,解決了人,就解決了所有的麻煩。
本來他和哦呢陳之間是立場的不同而造成了對抗,現在看來,又更多的摻雜了私人因素在內。而楊貝竟然嫁給了哦呢陳的哥哥,一個50多歲的老男人,夏想心中不知是悲哀還是憤怒,又或者是哀其不爭怒其不幸?
或許都有,他心中五味雜陳,人生就是一出大戲,你不知道下一個出場的是誰,而他又化妝成什么樣子?也許是驚喜,也許是驚恐。
思忖良久,夏想主動打了一個電話給哦呢陳:“陳總,有件事情向你打聽一下,方便不方便說話?”
應該說,是夏想來郎市以后,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哦呢陳。
哦呢陳正在辦公室和陳大頭談話,意外接到夏想的電話,讓他心里一驚,說話就有點口吃:“您,您好,夏市長有什么吩咐,您盡管說。”
話一出口,哦呢陳就有點懊惱,心虛什么?在和夏想的過招中,他又沒有輸,他的根基還十分牢固,夏想想要動搖他的根本,沒那么容易。
夏想卻不在意哦呢陳的口吃,而是問了一個讓哦呢陳十分意外的問題:“陳總,你認識佐藤直一?”
“認識,老朋友了,怎么,夏市長也想約他會談?”哦呢陳不解夏想為何突然關心起了占住漆的日方總裁。
“沒事,隨口一問。”夏想呵呵一笑,“聽說你有一個大哥叫陳大頭?”
“沒錯,夏市長有何指示,難道是在查戶口?”哦呢陳半開玩笑半是探究的口氣。
“那倒不是,呵呵,今天來了一個朋友,無意中說到了陳大頭是陳總的大哥,我就求證一下。”夏想要的就是話說一半,點到為止,給哦呢陳留下想象的空間。
果然,掛斷電話之后,哦呢陳一臉不解,沉思了半晌才說:“大哥,你最近有沒有惹事?”
陳大頭連忙搖頭:“沒有,我一向老實,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出門惹事。怎么了?”
哦呢陳搖搖頭,沒有說話,心中卻疑慮紛飛。他很清楚為官之人,一舉一動都大有深意,尤其是夏想更是深不可測,他會無緣無故地突然問起佐藤和陳大頭?肯定不會。如果說問起佐藤還情有可原,畢竟佐藤是一個人物,卻毫無征兆地突然問起了陳大頭,就讓哦呢陳心中嘀咕,難道說,夏想要從陳大頭身上下手了?
陳大頭身上確實有不少事情可以大做文章。
他看了陳大頭一眼,知道他這個哥哥心思不多,為人有些簡單而粗暴,如果真想從他身上入手,還真是防不勝防。
夏想一個電話,讓哦呢陳如臨大敵,他前思后想一番,鄭重其事交待了陳大頭幾句,讓他以后少出門,多在家中,少和陌生人接觸,更不要出去喝酒鬧事。
陳大頭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但見哦呢陳一臉嚴肅,就表示一一照辦。
哦呢陳還是不太放心,因為他知道陳大頭愛喝酒,一喝就醉,一醉就誤事,就又打電話吩咐手下最近要看緊一點陳大頭,嚴防他喝酒鬧事,雖然陳大頭一向不會在外面鬧事,就愛在家中打老婆。
衛辛在郎市呆了兩天,得出了結論,很適合投資電子信息,決定回燕市組織經濟班底先做出可行性報告,然后再進行一系列的考察、分析,最后總結出投資金額。夏想讓蕭伍送走了衛辛,衛辛一走,他心里大松了一口氣,因為兩天來衛辛住在家中,讓他總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仿佛一下回到了和衛辛生活在一起的時光,就讓他總擔心萬一一時輕車熟路和衛辛成就了好事,豈非上床容易下床難?
最主要的是,疤臉脫逃,他擔心時刻危及衛辛的安危,還是離開郎市好一些。
第二天,從省里傳來消息,省公安廳獨立調查組已經啟程趕來郎市,預計中午到達。調查組由省廳一名處長于兵擔任組長,副組長是燕市下馬區分局副局長歷飛。
機會終于來了,夏想握緊了拳頭,用力一拳砸在沙發上,他期待破解眼下的僵局很久了,終于見到了一絲曙光。
讓夏想更沒有想到的是,調查組還沒有到來,從省紀委又有一個驚人的消息傳去,涂筠的案件,有了眉目,即將塵埃落定——剛剛平靜沒有幾天的郎市,即將風云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