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連忙點頭:“是,是,我會讓滕非同志密切注意新聞媒體記者的出沒,發揚防水防盜防記者的精神,不允許有任何外地的記者到下馬區進行采訪,保證將事件控制在下馬區的范圍之內。”
又請出了馬霄來配合演戲?夏想心中暗笑,和他相比,付先鋒才是最擔心養殖場事件曝光的那個人,因為一旦死牛事件被新聞媒體披lou,四牛集團的銷量肯定銳減,受損失的是付先鋒自己!沒想到,付先鋒還采取了里應外合的表演來給他施加足夠多的壓力,還真是用心良苦。
“保證?你的保證能管用?”付先鋒似乎越說越氣,在房間中轉了幾步,“啪”的一聲拍了桌子,“夏想,你說說看,接下來你要怎么做才能讓市委市政府放心?”
動不動就以市委市政府的名義來壓他,夏想也是頗感頭疼,現在付先鋒是市委副書記、市長,確實可以代表市委市政府。官場之上,最讓人無奈的就是公報私仇,舉著為國為民的大牌子行一己之私之事,讓人明知他在大義凜然的背后,其實包藏的完全是一顆私心,卻又不得屈服于官場上的規矩——規矩大過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按規矩來,會被整個官場排斥在外。
“我一定嚴肅查明事件的真相,如果確實水源是小時建材廠造成的染污,除了讓小時建材廠向四牛集團賠禮道歉之外,還要賠償四牛集團的全部經濟損失,同時,我和李涵同志也會出面向四牛集團表示歉意,并且保證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夏想知道,眼前的一關必須要做出適當的讓步,否則付先鋒肯定會不依不饒。
付先鋒余怒未消地說道:“你現在就有必要立刻向四牛集團做出解釋說明,我也替你向四牛集團打個招呼,看楊國英同志能不能消消氣…夏想同志,事態很嚴重,不要掉以輕心,四牛集團甚至有意要將養殖場搬到常山縣,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你就等著接受市委的訓誡談話吧!”
夏想卻是不卑不亢地說道:“是我的責任,我會承擔。不過也不能只聽信四牛集團的一面之詞,我下午就會直接到養殖場實地查看,肯定會給市委市政府、給四牛集團一個滿意的答案!”
“哼!”付先鋒冷哼一聲,揮了揮手,準備打發走夏想和李涵,事情已經開局了,接下來有夏想忙得了,不弄他一個灰頭土臉,也要讓他狼狽不堪,還想有時間精力對付元明亮?休想!
手剛一舉起,就聽門一響,有人推門進來——因為房間內人比較多,夏想和李涵所站的位置正好擋著門口,付先鋒沒有看清來人是誰,就不耐煩地說道:“誰讓你進來的?門也不敲,怎么一點禮貌也沒有?”
“先鋒,四牛集團出什么問題了,怎么葉書記和范省長都打來電話過問,我都沒辦法答復他們!”進來是的胡增周,他一臉不滿,也不知是對付先鋒剛才無禮的不滿,還是因為四牛集團的問題而不滿。
付先鋒多少有點尷尬,只好咳嗽一聲掩飾了一下,才說:“胡書記呀,剛才我沒看清是您…是這樣的,四牛集團建在下馬區的養殖場出了點問題…”
好嘛,到底是燕省的明星企業,楊國英能量不小,一點小事就驚動了燕省的一二把手,真是了得。夏想有意無意看了胡增周一眼,見胡增周雖有怒意,但明顯控制在理性的范圍之內,就知道胡書記此來未必是興師問罪,有可能是替他解圍來了。
果然,胡增周聽了之后,臉色稍緩,點了點頭:“一點小事還興師動眾,是不是有點過頭了?還有,下馬區的書記和區長都在這里,下馬區誰在主持工作?牛重要,人更重要。”
付先鋒更尷尬了,胡增周明顯是不給他面子,他也就強硬地頂了一句:“我認為有必要加強一下基層領導對明星企業的重視程度,畢竟已經驚動了葉書記和范省長,事態很嚴重。”
胡增周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不置可否,轉身就走。也是,市長好歹也是二把手,也有很大的自主權,有權力批評不盡職的區委書記和區長,書記也要在一定程度上維護市長的權威,否則市長的工作也沒法開展。
走到門口,胡增周又站住:“對了夏想,我還有點事情要找你,一會兒散會后,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擺明了是給付先鋒臉色看,二把手訓斥的人,一把手親自提出有事情要談,誰都能看得出來是怎么一回事!
胡增周走后,付先鋒臉色鐵青,想發作又覺得太丟份了,想再訓夏想幾句,忽然又沒詞了,剛想揮手趕夏想走,反正等著夏想的還有一大攤子爛事,夠他喝一壺了——不料還沒有開口,電話又響了。
付先鋒不耐煩地看了一眼來電話號碼,忽然就打了個激靈,是元明亮。
元明亮此時來電,難道又有意外發生了?他下意識地看了夏想一眼,也顧不上避開幾人,就忙伸手接聽了電話。
“付市長,大事不好!”元明亮上來就是一句撲面而來的驚人的大喘氣。
“什么事?”付先鋒強自鎮靜,又多看了夏想一眼,見夏想微微低著頭,臉色不變,不知何故心底掠過一絲寒意。
夏想,難道真是打不死壓不垮砸不爛的銅碗豆?
“遠景集團又有大動作了,天大的大動作!”元明亮的驚慌和錯亂是付先鋒從未見過的六神無主,甚至還有一絲不知所措,“遠景集團剛剛宣布,下馬河全線通水提前到7月中旬…”
付先鋒愣了:“提前通水是好事,你著急什么?”
元明亮可能是太急的緣故,大喘氣,話只說了一半就被付先鋒插了話,現在才緩過神兒來,忙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您聽我說,付市長,遠景集團提前通水可不是為了我們,是為了他們自己,因為遠景集團同時還宣布,原定于在下馬河兩岸用來建造游樂場和碼頭的數百畝地皮,遠景集團全部改建為住宅小區,并且同時還宣布將在水景公園之內投資10億元打造燕省第一座全園林式綠化小區…”
付先鋒只覺得大腦“轟”的一聲,差點沒有站穩,拿著電話的手甚至有點顫抖——太狠了,太意外了,遠景集團的這一手太絕了,簡直就是當面一刀,背后一槍!
他也一直提防著遠景集團有什么意外的舉動,因為遠景集團有成功的先例,先森林公園后珍藏居和典藏苑的成功,他始終不敢稍忘,也認為遠景集團早晚會有進軍房地業。現在房地產是一塊香餑餑,誰不乘機咬上一口,誰就是坐失良機了,以遠景集團的實力和商業手段,肯定不會只疏通一個下馬河。
遠景集團因為疏通下馬河,當時陳風和胡增周執政時的市政府專門撥出了幾百畝地皮,作為補償,全是黃金地點,位于下馬河兩岸。遠景集團也早早放出風聲,說是要建造游樂場和水景公園,付先鋒也就沒有放在心上。等到遠景集團突然拋出下馬河全線通水日期延后之時,他就被夏想的虛晃一槍完全混淆了視線,以為遠景集團在夏想手中最大的用處在于利用下馬河的通水日期大做文章,沒想到,萬萬沒有想到,在最后關頭,他被即將勝利的前景沖昏了頭腦,沒有意識到遠景集團在房地業的巨大的實力…
還有不容忽視的號召力!
付先鋒足足呆了十幾秒鐘的時間,才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有沒有公布開盤價?”
“當然有了,水景園林住宅的開盤價是2600元起,兩岸水榭花都的開盤價是2200元起!”元明亮的聲音忽遠忽近,透lou著不安和絕望。
什么?付先鋒只覺如同當頭一棒,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身子一搖晃,差點沒有站穩。勉強用一只手扶住桌子邊沿才將將站住,隨即胸中有一團怒火在熊熊燃燒——遠景集團,欺人太甚!夏想,手段太狠!
按照遠景集團的開盤價,有可能平均價格就在2800元和2500元左右,生生將現在平均3500元的價格拉下來一大截,照此推算,長基商貿最后幾筆生意,不但沒錢可賺,甚至還要賠錢,遠景集團此舉,絕對是要將長基商貿的意圖完全扼殺的致命一擊!
夏想,絕對是要以死相拼了?絕對是要不死不休了!
付先鋒此時才分出一絲精力,沖夏想和李涵揮了揮手:“你們先走…”等夏想和李涵走后,他又看了于四一眼,又揮手讓于四也出去,才又重新對等候在電話另一端的元明亮又說,“遠景集團的做法,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法子,我不信他們能堅持多久的低價,應該還和以前其他幾家開發商一樣,只是吸引眼球的開盤,以后會慢慢提高價格。”
話說了出來,連付先鋒自己都不相信他的自我安慰的觀點,更不用說元明亮了。元明亮長嘆一聲:“被夏想耍了!夏想太狡猾了,太奸詐了,沒想到遠景集團最后來這么一手,真是失算,大大的失算!”
“遠景集團更改立項,市政府可以不批!”付先鋒忽然意識到了一點,一下來了精神,“遠景集團想建什么就建什么,以為下馬區是他們的棋盤,想怎么下棋就怎么下棋,別想好事!當時市政府批準的立項,肯定是公園和游樂場,不能想改就改!”
抓住了關鍵點,付先鋒自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放下電話就讓秘書去檔案室查看當時的立項申批書。不多時秘書將申批書拿下,付先鋒急急掃了幾眼,就頓時一臉灰白地頹然坐回了椅子上。
申批書上明白無誤地寫著,擬建游樂場、水景公園和碼頭,以及住宅小區,也就是說,市政府當時給遠景集團批準的立項有極大的自主權,遠景集團完全有權利更改在建項目,只需要向市政府備案,并且在下馬區更改一下立項即可。
在下馬區更改立項,肯定容易,因為夏想說了就算。向市政府備案,他也不好阻攔,就算阻攔,最后也能驚動胡增周出面,也可以順利通過。說到底,遠景集團的舉動,他無權干涉,也阻止不了!
“啪”的一聲,付先鋒重重地一拍桌子,嚇了秘書一大跳,付先鋒揮手趕走秘書,又將電話打給了元明亮:“我來想辦法阻止遠景集團的立項備案,你來想辦法盡快穩定市場。”
市場豈是說穩定就可以穩定的?遠景集團的消息一公布,雖然達不到房價應聲而落的驚人效果,但元明亮卻體現到了市場熱度迅速消退的痛苦——僅僅半天時間,咨詢者和購房者銳減,而且有不少交了定金的客戶紛紛打來電話,要求退房,一時之間,長基商貿控制之間的樓盤,一片蕭索秋來之意,猶如一夜之間從盛夏進入了寒冬。
遠景集團之威,果然非同小可!在燕市人民的心目之中,遠景集團就是良心企業的代表,就是質量的代名詞,信譽度之高,不亞于達才集團。
尤其是森林公園的大獲成功,遠景集團之名在燕市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有水景公園的前景的吸引力和第一家園林式綠化小區的創意,許多不在乎多等一年的消費者,紛紛改弦易轍,決定購買遠景集團的房子,還有人是為彌補沒有買上珍藏居和典藏苑的遺憾,說什么也要非遠景集團的住房不買。
下馬區的房地產市場,再現硝煙!
夏想卻沒事人兒一樣,仿佛遠景集團的舉動和他一毛錢關系也沒有——他下午就和李涵一起到四牛集團的養殖場進行了視察,從四牛集團只派出一個副總陪同,并且態度不冷不熱可以得出結論,想要從養殖場正面得到證據,是不可能的,只有從側面或者采用其他手段查明真相了。
最后技術人員也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化驗水,裝在一個小玻璃瓶中讓夏想和李涵過目。水質混濁,里面有輕微的雜質,看不出來有多不好,但技術人員一大堆專業術語,比如某某含量超標,某某重金屬超標,等等,反正染污物的來源全部影射小時新型建材廠。
說實話,夏想也不太懂一些專業術語,只是隨意聽聽罷了,反正也是姑且聽之。水是哪里來的都沒有親眼所見,就算里面有巨毒也不足為奇。當然他也不當面說出懷疑四牛集團的話來,否則不但有失身份,被四牛集團告上一狀,就算有胡增周替他說話,也不好過關,四牛集團在省市兩級都有太多的關系,省市主要領導不管出于什么考慮,肯定會千方百計地維護四牛集團的利益。
有一句話雖然不好聽,但夏想也心里清楚,在省市一些領導的眼中,他這個區委書記的重要性,遠不如一家四牛集團。四牛集團不可復制,但如果他下臺,有成千上萬的人可以接替他的位置。因此不管是不是付先鋒故意使壞要陷害他,他也必須認真對待,不能有絲毫馬虎。
夏想還是拿出了應有的嚴肅態度,先是代表下馬區委區政府向四牛集團表示了歉意,提出一定要本著解決問題的精神來處理水源染污事件,同時,也要加強養殖場周圍的治安管理,確保偷盜事件不再發生——盡管夏想暗中留意了養殖場的保安措施,發現防衛嚴密,別說外面的村民前來偷盜東西了,就是內賊也難以得手——但該說的話還是必須要說到明面上,畢竟他是區委書記,代表的是下馬區的態度。
不過臨走的時候,夏想先和四牛集團的副總握手之后,最后又拍了拍一直陪同的看上去十分面嫩的技術人員的肩膀,笑瞇瞇地說道:“燕九,你的名字很不錯,一下就讓人記住了,不過你的工作很不盡心。作為技術人員,在養殖場剛建立的時候就應該檢查水質,并且每周都要定期檢驗水源,怎么會在病死了十幾頭牛之后才發現是水源出了問題?是你太大意了,還是有別的客觀原因?”
燕九顯然是經驗不足,場面上太嫩,被夏想一說立刻紅了臉,忍了一下沒忍住,還是下意識地看了旁邊的副總一眼。
副總就立刻一臉尷尬地將臉扭到一邊。
夏想呵呵一笑,擺擺手,上車而去。
回到區委,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夏想立刻通知所常委召開緊急會議,就四牛集團的養殖場的問題向眾人進行了通報,并且提出了三點要求,第一,不允許有任何消息透lou,誰走漏的風聲,誰負全責!第二,即日起成立以他為組長的事故調查小組,副組長由李涵擔任,小組成員包括紀委書記卞秀玲、常務副區長陳天宇和公安局長黃建軍,立刻著手調查水源事件和養殖場物資失竊事件,限期破案。第三,不管是誰,只要有四牛集團養殖場事件的任何線索,都要第一時間向他匯報,只要有用,他都會記大功一件。要不惜一切代價解決四牛集團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