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公主緩緩握起手,漂亮的眼睛里,顯出驚訝之色,那臉上,亦是顯出不可思議之色,微一沉吟,才道:“讓他進來!”
手中的這枚戒指,秀公主自然是一眼就認出來。
幾個月之前,韓漠出使慶國,為了救出霜公主,秀公主將這枚貼身戒指交給了韓漠,說白了,乃是韓漠留了一個心眼。
她實在想不到,這枚戒指竟然會在此刻出現。
并沒有過多久,宮女領著一名身著太監服侍的“公公”來到了殿外,秀公主看著那“太監”緩緩走近,步伐穩健,漂亮的臉上,顯出極其震驚之色。
眉清目秀,神色淡定,眉眼間卻有著說不出的疲憊之色,不是韓漠又是誰?
秀公主這一生遇到過許許多多詭異的事情,但是今夜韓漠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還是讓她大吃一驚,雖然已經有戒指先行遞進來,但是她實在難以想象,在如此時刻,韓漠竟然真的有膽子進宮。
她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以什么法子進入燕京城,更不知道他怎能越過皇城來到秀春.宮。
韓漠上前來,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拱手道:“參見公主!”
秀公主終是冷靜下來,揮了揮手,示意旁邊的宮女退下,等宮女退下之后,秀公主才幽幽嘆道:“你的膽子,讓本宮吃驚!”
韓漠平靜一笑,道:“臣只是知道,必須要見公主!”
秀公主緩步上前來,她身著白色裘衣,姿容艷麗,出塵脫俗,步伐妖嬈,到得韓漠面前,凝視著眼前那張清秀中透著疲憊的臉龐。
他的嘴唇沒有血色,臉上或許是因為寒風的肆虐,出現了一條條干裂的小口子,臉色甚至有些蒼白,但是那一雙星辰般的眼眸子,卻滿是堅定之色。
秀公主凝視著他的眼睛,陡然間感覺,眼前這個男孩子,與往日相比,似乎變得越發成熟,而身上那股子沉穩冷峻的氣息,也越發地重了。
秀公主抬起手,停了一下,終究還是輕輕撫到韓漠的臉上,就如同溫柔的妻子,給自己的丈夫帶去最溫暖的體貼一般。
韓漠也是抬起手,輕輕地握住在自己臉上撫摸的玉手,亦是凝視著秀公主那迷人的眼眸子。
許久之后,秀公主才輕聲道:“你不怕?”
韓漠淡然一笑,只是握著秀公主的手,感覺秀公主的手頗有些發冷,緩緩道:“既然敢入宮,自然不怕。公主如果愿意,現在就可以派人將我拿下,只要抓住了我,城外的西北軍想必很容易就被收復!”
韓漠此番進宮,當然知道是一個天大的險局。
秀公主苦苦一笑,仍由韓漠握著自己的手,將他帶入殿中的暖閣中,關上閣門,暖閣之中,爐火旺盛,韓漠終于感受到了難得的溫暖。
從蕭懷玉離營,韓漠前往天涯峰找尋蕭懷玉開始,知道今日秘密入宮見秀公主,這一段時間之內,韓漠的精神一直處于高度的緊張之中,正因為精神上的高度緊張,所以這幾日在肉體上的苦累,他卻是根本沒有感覺到。
此時進入暖閣之中,炭火旺盛,香風陣陣,一陣疲勞之感反而瞬間蔓延全身,靠坐在椅子上,韓漠感覺自己一直緊繃的肌肉在這一刻竟然放松下來。
韓漠心中只覺得奇怪。
難道自己潛意識之中,根本沒有對秀公主警惕過?
來到這個暖閣之中,自己怎么反而生出一種回到家中的感覺?
他四肢伸展開來,竟是不由自主地讓自己的肉體得到片刻的放松,而秀公主對他的反應,顯然頗為滿意,甚至內心深處有些歡喜。
堂堂公主,竟是過去為韓漠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韓漠接過,隨意一掃茶面,便大口飲茶,那滾燙的茶水順著咽喉流入口腔中,韓漠只覺得渾身的寒意在這一刻被驅散開去。
秀公主就在韓漠對面的軟榻上斜倚著,靜靜地看著韓漠,神色極其平靜。
等韓漠放下杯子,秀公主才輕嘆一聲,道:“軍隊在城外,你孤身一人來到宮里,是你太過自信,還是…!”
“只是因為我知道公主會讓我將話說完。”韓漠看著秀公主,緩緩道:“我涉險入宮見公主,公主應該不會連一點機會也不給韓漠!”
“你確實是在涉險。”秀公主無奈一笑:“你可知道,此時本宮若是將你抓起來,然后交給皇帝哥哥,會是一個怎樣的后果?你莫忘記,雖然你自認為是帶兵回京平叛,可是京里的不少人,卻在宣揚你才是逆臣賊子,你率兵來京,才是真正想造反!”
韓漠淡然一笑,道:“那么公主是如何想的?公主覺得我是叛亂?”
秀公主并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本宮問你,如果你無叛亂之心,西北軍怎會到了你的手里?蕭懷玉呢?還有太子呢?”
韓漠凝視著秀公主,面不變色,亦不說話。
秀公主凄然一笑,道:“你告訴本宮,太子是否…已經出了不測?還有蕭懷玉…他現在怎樣?”說到這里,秀公主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她那美妙的身體,竟也是微微發顫。
韓漠沉吟許久,終于問道:“公主…知道什么?”
秀公主眉頭蹙起,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冷喝道:“是本宮在問你話!”
韓漠面無懼色,平靜道:“公主既然猜到,臣不敢欺瞞。大將軍和太子…確實出了意外!”
秀公主身體一震,閉上眼睛。
暖閣之內,一時間顯得異常的死寂,韓漠凝視著秀公主的臉,這個美麗的女子眼瞼下,竟是流下晶瑩的淚珠兒來。
韓漠心中暗嘆。
蕭懷玉是秀公主的師兄,而太子更是秀公主一手帶大,秀公主對這兩個人,自然都有著很深的感情,此時得知二人真的出現不測,這個外強內柔的女子,自然是心中極其悲傷。
韓漠起身來,拿起錦帕,走到秀公主身邊,將錦帕遞過去,柔聲道:“公主…要保重身子…!”
秀公主睜開眼睛,問道:“他們…如今在何處?”
“天涯峰!”韓漠輕聲道:“司馬擎天和商鐘離…也在那上面…!”
秀公主是極其聰慧的女子,有些話不必往深了說,三言兩語一點,以她的智慧,自然能夠很快就分析出天涯峰上的某些局面。
秀公主從榻上起身,緩步走到暖閣的小窗邊,輕輕推開窗戶,窗外寒風呼嘯,雪花飛舞,她那曼妙的身體靜靜站在窗前,神情黯然,一動不動。
韓漠站在她身后,亦是一動不動。
許久之后,秀公主才轉過身來,從韓漠手中接過錦帕,輕輕擦拭眼角的淚水,看著韓漠問道:“你今夜入宮,想要對本宮說什么?”
“大燕不能亂,有些人…不能死!”韓漠正色道。
秀公主淡淡道:“你是說你的家人?”
“還有許多人。”韓漠平靜道:“公主比我更清楚,一旦蘇觀崖真的魚死網破,對朝中百官下手,后果…不堪設想!”
秀公主回到榻上坐下,平靜道:“皇帝哥哥不下旨意,你是否清楚意思?”
“是。”此時此刻,韓漠自然也不會顧及什么“圣意不可妄測”,緩緩道:“我給予蘇觀崖的壓力越大,蘇觀崖就可能狗急跳墻,對世家的官員痛下殺手。”
秀公主美眸寒光閃起,“韓漠,你很聰明,既然你清楚這一點,你就不該進宮。你是否忘記,本宮也是皇族的人?”
“我并沒有忘記。”韓漠肅然道:“方才我便說過,公主如果想將韓漠拿下,盡管動手,韓漠只當自己這一次賭輸了而已!”
“賭輸了?”秀公主淡然一笑:“你入宮是賭,賭什么?賭本宮不敢對你動手?賭本宮不認對你動手?還是你覺得本宮沒有能耐拿住你。”
韓漠肅然道:“只賭公主智慧。”頓了頓,凝視秀公主雙眸,輕輕道:“或許在許多人看來,公主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但是韓漠自從認識公主以來,卻知道,公主絕非那樣的人。”
秀公主秀眉微蹙,道:“那你覺得本宮是怎樣的人?”
“一個真實的人。”韓漠緩緩走近過去,就在秀公主面前兩步遠,甚至可以清晰地聞到秀公主身上散發出的迷人體香味:“你…是個好女人!”
“好女人?”秀公主臉上顯出怪異之色。
“你是個有情人。”韓漠繼續道:“珍視親情,珍視愛情,這樣一個人,絕不是心狠手辣之輩。你外表雖然強勢,可是你的心…很柔弱…!”
秀公主咬著粉潤的紅唇,眼眸子閃動,片刻之后,忽然笑起來,嬌美無比,花枝招展,“韓漠,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如此花言巧語?你懂得本宮,笑話,你憑什么懂本宮?你說本宮是好女人,這是本宮第一次聽人這樣說。你說本宮心里柔弱?”說到此處,她那曼妙的身體詭異一閃,韓漠甚至來不及眨眼睛,秀公主的右手兩指已經對在了韓漠的咽喉處。
秀公主指甲修長,兩根手指的指甲如同毒刺一般。
韓漠知道,以秀公主詭異的武功,只要這只手向前刺出,那兩根毒刺般的指甲定然能夠刺入自己的咽喉。
“你說本宮柔弱,本宮今日就讓你看看什么叫做心狠手辣!”秀公主厲聲道:“你的性命,本宮舉手間便可取來,你現在還有什么話要說?”
韓漠面無懼色,背負雙手,身如標槍般站定,凝視著秀公主的眼睛,平靜道:“死于公主之手,韓漠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