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349章 奴才閻蟲年,給大都督來報喜了

  諺云:二月天,孩兒臉,陰晴冷暖瞬息間。夜來風吹雨夾雪,曉起曰暖照高天。二月天,倒春寒,凄風苦雨雪花伴,遍地泥濘路濕滑,行人趔趄步履艱。彤云遮曰灑雨雪,霧霾籠地似狼煙。

  大隊人馬從中軍大帳出去的時候,天氣還好端端的,行出去不過十數里,風中吹來一陣寒涼,騎在馬上的李如柏當即皺眉,“鳳璋,這天,似乎要變了,要不,咱們還是回去罷!”

  乖官騎在馬上大笑,“如柏哥哥,你堂堂好漢,難道還怕寒冷么!”說著雙腿一夾馬腹,縱馬就往前而去,李如柏苦笑下,吩咐左右親兵,就拿出面紗來覆在臉上。

  大明朝戴面紗是很流行的,不過這面紗,并非如普通人想象的,就是拿個斗笠周圍縫綴一層紗,而是多種多樣,花樣極多,像是李如柏戴在臉上的,確切的描述的話,好像后世扶桑劍道的頭盔面罩,不過乃是用銀絲精細織就,工匠極為巧妙,把銀絲編織的如紗一般,然后再用這銀絲紗扭誠仁面模樣,銀絲紗的周圍則鑲嵌著大顆的東珠,看上去就極為華麗,覆在臉上后用絲帶系在腦后,便有一股子殘酷但又雅致的奇特美感。

  他是遼東土生土長的,對北地氣候極為熟悉,自然有這等物什隨身,不過往臉上覆了以后,略一遲疑,又摘下面紗來,就對身邊親兵低聲道:“送兩面給國舅爺和那位扶桑公主去。”那親兵就去了,他卻一帶韁繩,縱馬到了顏清薇旁邊,把手上面紗就遞了過去,“師妹,這看著像是要起風沙的樣子,你且把面紗帶了,塞外風沙極大,你又是江南人,不懂呼吸之法,到時候容易生病。”

  顏清薇明眸一瞇,謝了一聲,便接過面紗罩在臉上,身后到腦后系了,剛系好,就瞧見鄭國蕃策馬而來,當下嬌哼一聲,轉過臉去。

  乖官卻沒注意她,只是拿著手上面紗興奮地對李如柏道:“如柏哥哥,這東西倒是好,可是你府上做的么?十萬兩銀子,專利我買了。”

  李如柏一怔之下,沒弄明白,乖官笑著就給他解釋,他就搖了搖頭,“這在北地豪奢人家也不算太稀奇的東西,你想做多少就多少…”

  臉上嘿嘿一笑,乖官就說:“如柏哥哥,這你就不懂了,我必須得說,這個設計是寧遠伯的,然后我真金白銀買來的,從此,別人都不能制造,造了,便是犯罪,要么罰銀子,要么坐牢…不如這樣罷!如柏哥哥,你再拿二十萬兩銀子出來,加上這面紗專利作價十萬兩,就算你入股子,給你百分之一的股子,莫嫌少,百分之五十五在我家姐手上,我要辦一個品牌,就叫做萬歷…”他這個主意壞的很,那是打算拿李成梁來背黑鍋。

  李如柏被他駭了一跳,其實,大明人也有品牌意識的,譬如,寶大祥黃金,齊月齋珠寶,可是,公然拿當今的年號做品牌,這個未免也太肆意妄為了,可隨即一想,卻也坦然了,眼前這少年是誰?德妃娘娘的親弟弟,當今最看重的小舅子。

  說到這些,乖官頗有滔滔之姿,就把想法給李如柏一說,其實這個構想他在南京就有了,薛素素等一票名記花魁去燕京,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辦一個萬歷燕京旗艦店,在乖官的構想中,萬歷品牌將會下轄多種類型的經營,譬如女裝,就要做出一個規范出來,然后,大肆做成成衣,大明朝有各式各樣的成衣鋪子,可是,能跟后世流水線拼效率么?

  萬歷名下將會有多種品牌,譬如《德妃》,會囊括女裝、首飾,《劍尊》將會囊括各種藝術品,其中包括火槍,倭刀,鳥銃,佛郎機炮,各式大將軍炮,都會打上劍廬劍尊的商標。

  乖官根本不怕犯忌諱,叫萬歷這個品牌怎么了?不叫萬歷才犯忌諱呢!叫了萬歷,就表示,這是皇帝的買賣,而且他也可以公然狐假虎威,到時候有人盜版造假山寨,他就可以帶著錦衣衛去抄家,皇帝最大的用處就在這兒,皇帝本人這么搞,會被御史言官們用口水噴死,可他鄭國舅這么搞,御史言官的口水怕什么!

  皇帝的圣旨不管用的時候,東廠廠督寫出來的圣旨卻能要人的命,大明朝有時候就是這么荒誕,乖官不介意再添一把火,后世有專家給萬歷朝算過一筆賬,最后認為,大明萬歷年間的gdp占全球的80,而分攤下來的整個大明朝gdp則是全球的65。

  看看萬歷朝創造的財富,再看看大明收的那屁大點兒的稅收,一年四百萬銀子的國稅,說出去要笑掉人大牙,整個大明說實話崩潰就崩潰在軍費上頭,而再看看五百年后花旗國的軍費,仔細一比較,有識之士就會恨得把當時的商人都給剁吧剁吧包成餃子吃了。

  乖官才不介意被人彈劾什么的,我就與民爭利了,怎么著罷!

  看乖官滔滔不絕,李如柏一時間跟不上他的思路,忍不住就搖頭,倒不是不贊成,而是對乖官那天馬行空的思路完全想不通,這天下怎么就會有這樣的妖孽呢!幾乎處處比人強,他忍不住就看了一眼顏清薇,心中默默就想:如此看來,師妹似乎還真配不上鳳璋,哎!可憐師妹,瞧她樣子,應該還是喜歡鳳璋的,可惜,太執拗也太自我了,怕是沒戲啊!

  這時候顏清薇忍不住就哼了一聲,“真俗,鉆到錢眼里頭去了。”

  乖官一愣,心說你顏家就是海商出身好不好,這不是烏鴉笑豬黑,不見自己丑么!

  剛想到這兒,顏清薇繼續道:“真想不到,當初那個做出人生若只如初見的少年名士,如今墮落到如此地步…”她似乎沒發覺自己態度有些別扭,或許,發覺了但是覺得應該如此。

  乖官當即一滯,真是一天的好心情頓時被她一句話弄得渾身不愉快,嘴巴動了動,想諷刺她被神經病老師給帶成了神經病,可是徐文長也是李如柏的老師,這個打擊面未免太廣,想來又想去,只好悻悻然作罷!

  倒是李如柏,幫乖官說了公道話,“師妹,不能這么說,沒銀子,黃河決口了朝廷沒法修,韃靼寇邊了朝廷沒法發兵,去年小呂宋一口氣殺了我大明五萬商戶,最后不了了之,難道朝廷不想出兵?不是,只是,沒出兵的銀子,而民間商戶又太富有,被小呂宋眼紅,那也是理所當然的,財富需要強大的武力來保護…”他說著,便自傲道:“我遼東這二十年來百姓富足,我敢說,多賴我父親,可是,父親也要為給手下兵丁發銀子而犯愁,有時候,不得不對過往的商人收稅,可那些商人卻寧愿兜一圈,從十三鎮別的地方走,也不肯繳納過路稅。”

  “沒銀子,怎么打仗?”李如柏說著有些激動。

  大明商稅之低下,這都不須多說了,是人都知道,甚至,買賣達不到某個標準的話,還是免稅的。大明鈔關很多,當然,我們可以把鈔關理解成后世的海關,可是,無數文官都喜歡干一件事情,把朝廷額定的賦稅收足了以后,鈔關頓時打開,隨便商人進出,不收錢。

  所以說,大明文官極其艸蛋,大明商賈極其幸福。

  李成梁收稅,商人們不樂意,頂多從旁的鎮繞一繞,不過多走一些路,實際上還是省下銀子的。

  顏清薇臉上頓時一紅,不過她戴著面紗,自然瞧不出,何況她也不能說,寧遠伯把府邸修得跟堡壘宮殿差不多,這些不都是銀子么,商人們千里萬里的跋涉,賺了些辛苦錢,你們也好意思收人家的銀子。

  還是乖官沖李如柏使了一個眼色,意思說:你這位師妹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么?那就是一個你要往東她偏生要往西的主兒,而且不撞破南墻是不肯回頭的,甚至,撞破了也不肯回頭。

  李如柏瞧見他眼神,當下撇了撇嘴巴,“不談國事,師妹,走,獵狍子去。”

  顏清薇自然瞧見了他們兩人臉上的神色,一時間,癡呆文婦氣又犯了,大聲道:“師兄,我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要獵,就獵狼和紅狐…”說著,雙腿一夾馬腹,潑剌剌就跑了出去,李如柏苦笑,師妹哎!并不是如老師那般,會輕飄飄舞劍,會坐在馬上,就能叫做文武雙全的。

  他不說會騎馬而是會坐在馬上,在他這樣和蒙古人差不都自小長大在馬背上的將門世家子弟看來,像是老師徐文長那般會舞兩套劍舞,會坐在馬上,那依然是手無縛雞之力。

  “如柏哥哥,現在知道你這位師妹的別扭了罷!我說個大不敬的話,她活脫脫就是女子版的青藤先生,青藤先生懷疑妻子和人私通就殺了妻子,她未必不會因為丈夫和女人多說幾句話就殺丈夫…”乖官壓低了嗓子,李如柏當即一瞪眼,“鳳璋,子不言父過…再說了,清薇還是孩子,你這話也重了。”他意思說,我家老師青藤先生的事兒,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起,至于顏小姐,那是他師妹,也是要維護一下的。

  孩子?大明朝的女人在這個年紀懷胎十月生下孩子滿地跑也是正常的,她這樣兒的似乎不正常才對罷!

  暗中撇了撇嘴巴,乖官嘿嘿笑了兩聲,就道:“好好好,我道歉,我不該背后說人壞話…”說著,就把手上拿著的面紗罩在臉上,把絲帶一系,自覺有蘭陵王的風采,大笑著就縱馬往前而去,李如柏搖頭,拍馬追了上去。

  顏清薇執意要在乖官跟前找點面子,堅持要獵紅狐,起碼也要獵一頭狼,可是,這也不是說碰到就碰到的,結果到了下午的時候,起了一場沙塵暴,大伙兒不得不躲避,這一場風爆整整刮了兩天,到第三天上午才停下。

  風暴停了之后,天空卻是格外地湛藍起來,顏清薇瞧著這藍得耀眼的碧空,當下就上了馬,一策馬就往前而去,留下一串笑聲,“師兄,我一定會獵到紅狐的。”

  乖官忍不住就又嘀咕,“如柏哥哥,你瞧,這不聽勸的姑娘…”李如柏一扯他,匆匆上馬。

  一隊人在草原上又尋了半天,結果也還沒見著紅狐或者狼,這時候,有不少騎兵找來了,為首一個四方臉細瞇眼的漢子,到了近前滾落馬下,就跪倒在乖官的跟前。

  “奴才閻蟲年,奉了先鋒官的令前來給大都督報喜,先鋒官大人被土蠻汗陷阱所圍困,正逢上薊鎮總兵官單赤霞老爺、大同總兵官麻貴、宣府總兵官董一元,帶著大軍解了圍,大勝,斬首級萬余…”那細瞇眼的漢子滿臉喜色跪在地上給乖官報喜。

  乖官先是一滯,這奴兒哈赤,倒是好狗命,居然落了土蠻汗的陷阱都沒死?自己本來料他肯定會中土蠻汗的計死掉的,土蠻汗可不是普通人,歷史上李如松都中了他的計策,那也是厲害的,只要土蠻汗有腦子,絕不可能去打李成梁或者直接打中軍,所謂揀軟柿子捏,自然先要拔掉先鋒隊這顆釘子。

  不過,聽到自家單叔帶著兵出關而來,他心里頭還是極為喜歡的,當下就問:“我家單叔可帶著大頭那小子么?”

  閻蟲年顯然來之前就被吩咐過的,滿臉諂笑道:“好叫大都督知曉,單小爺也在的,還特意讓奴才給大都督帶話,說他極為想念少爺…”

  乖官哈哈一笑,伸手在懷中摸出一個指肚兒大小的金飾,在馬上隨手就扔在了地上,“好奴才,賞你了。”

  閻蟲年撿起來定睛一看,一匹馬上坐著一只猴子,金燦燦的,乃是一個馬上封侯的吉兆事物,當下大喜,把腦袋就這么在地上一通磕,磕得腦門兒一片烏紫猶自不覺,“奴才多謝大都督賞,奴才的狗命從今兒開始就是大都督的了…”

大熊貓文學    大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