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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章 乖官要當官

238章乖官要當官  朱翊鈞臉上不大好看,明中后期的皇帝們雖然和文臣不對路,但終究是文臣們教育出來的,從尊師重道這一點上來說,老師該打手心還是打手心,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帝,可不像是后世普通百姓家中的孩子都是小皇帝小公主,甭說打了,罵都罵不得,像是朱翊鈞給張居正侍奉湯藥,這在后世恐怕難以想象。

  不過德妃出自民間,就像是張誠奉承她說娘娘知曉民間疾苦,她自小喪母,上有鰥寡老父,下有不知事的弟弟,能不早熟懂事么,自小操持家務,進了宮以后宛如海綿吸水一般拼命讀書,實踐和理論終究造就出來了如今的德妃娘娘。

  看萬歷臉色不好看,德妃伸手拽過他,柔聲道:“這也沒什么,當初張太岳入閣的時候也四十二歲了,皇上今年才二十一歲,等再過二十一年…”她說著,拉著萬歷撫摸著自己的小腹,這時候臉上露出柔情來,“咱們的孩子也二十一歲了,到時候啊!皇上肯定要比張太岳厲害,這一點,臣妾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萬歷皇帝朱翊鈞頓時就笑了,摟著德妃的香肩,輕輕撫摸著她隆起的小腹,這時候卻是一臉的歉意,“說起來,都怪朕不好,身子骨弱,害得愛妃還要強撐著幫朕處理這天下大事。”

  德妃撲哧一聲笑了,用肩膀拱開他,“好了好了,我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兒的,哪兒有什么天下大事,不就是各種奏章和票擬看一看,讀一讀,分一分,這活兒,還不抵當鋪里頭的大伙計難度高呢!即便是酒樓里頭的小二,唱菜名兒都比這個費腦子,哪兒有你說的那么累…”

  “娘娘那是天資聰穎。”旁邊老太監張誠給德妃拍馬屁,“娘娘,您看,今兒就處理到這兒罷!一會兒皇上還要陪您去花苑逛一逛。”

  德妃沉吟了一下,“再待會兒罷!駱思恭呢?傳他進宮。”張誠聞言點頭,急急去了,德妃就對萬歷道:“皇上,你陪我就在這兒晃一晃罷!一直坐著,腿都有些腫了…”

  朱翊鈞聞言就涎著臉兒彎下腰去,“朕來幫愛妃揉一揉。”德妃這時候臉上露出少女般的嬌羞,嬌靨酡紅了一片,忍不住嗔怪,“朱翊鈞。”

  這些本是夫妻之間閨房話兒,那些太監們,都是身邊使喚老了的人兒,視若不見,德妃娘娘潑天般的寵愛,他們早就習慣了,只有孫應龍,駭得是四肢無力,就怕被殺人滅口…額頭上全是冷汗,順著腮幫子就往下巴頜上流,再沿著胡須一顆顆滴在地上。

  萬歷這時候也省得,干咳了一聲,緩緩站直了腰肢,德妃甜甜一笑,扶著萬歷的胳膊,兩人就在宮殿內慢慢走著,頗有民間婦唱夫隨的味道,走了十數步,德妃轉頭道:“孫應龍。”

  孫應龍連滾帶爬過去,德妃輕描淡寫道:“把你在乖官身邊的所見所聞說給本宮來聽,就從…那些秀才一把火燒了我家開始罷!”

  過了半個多時辰,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匆匆入宮,德妃這時候在皇帝陪伴下溜達了好一會子,臉蛋上紅撲撲的,瞧著格外地嬌艷,看見駱思恭進來,她就問道:“駱指揮,如今錦衣衛可還有缺么!”

  錦衣衛智慧之駱思恭一聽,心中頓時為難,錦衣衛和別的衙門不一樣,像是文官,說到底有個任期,吏部還年年考核,可錦衣衛大多是世襲,即便有官位調動,那也就在本衙門內,說實話,錦衣衛中那就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絕對不會有空缺的,即便今天南鎮撫司指揮死了,甚至等不到第二天就會被補上。

  不過駱思恭心中也有數,娘娘問有沒有缺,那肯定得有缺,沒有也得有啊!故此點頭,“尚有不少空缺。”

  “北鎮撫司使的位置還空著罷!”德妃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孫應龍,“給他補上北鎮撫司使的缺,再給十個試百戶的名額。”

  這北鎮撫司專管肅反肅貪,監視百官,赫赫有名的詔獄就是出自這個衙門,一旦進了詔獄,不管是刑部、都察院還是大理寺,誰說話都不好使,故此北鎮撫司使雖然不過是正五品的官職,但實際上權勢滔天。

  駱思恭一愣,這要是四品指揮僉事甚至三品的指揮同知,他也就拿出來了,可北鎮撫司使,這個位置即便是他自己也要忌憚三分,并不好視之為下屬的,后世的《明史》甚至把鎮撫司和東西廠和錦衣衛分開并列,可想而知鎮撫司的權勢。

  德妃身旁萬歷看駱思恭一怔,忍不住微怒,“駱思恭,朕的愛妃說話你沒聽見么!”旁邊張誠落井下石,嘿然道:“奴婢方才去尋駱指揮使的時候,駱指揮使正準備去王錫爵王閣老家呢!”

  萬歷頓時勃然大怒,錦衣衛指揮使雖然也是皇家的奴才,可是跟太監一比,未免還是有些遠近的,自從有了東西廠和錦衣衛,這兩個衙門合稱廠衛,但內部摩擦從未消停過,要么東風壓倒西風,要么西風壓倒東風,關鍵看誰更得皇帝的寵,像是嘉靖年,錦衣衛指揮使6炳是皇帝的奶哥哥,那可真是權傾天下,三孤冠三公,再得寵的太監也要忌憚三分,錦衣衛更是不把東廠放在眼中。

  不過如今么,雖然是萬歷十一年了,可皇帝親政不過一年,自然信身邊的太監多一些,要知道,駱思恭可是當初馮保提拔起來的人,如今馮保在哪兒呢?南京孝陵種菜,要不是德妃保過駱思恭,萬歷早就忍不住要去動他了,可德妃勸他,駱思恭雖然是馮公提拔的,可以前是劉守有的副手,如今上位,不也還是皇上你提拔的么,你要想換人,換誰呢?這個位置,忠心和能力缺一不可。

  所以說,駱思恭論到在皇上跟前的寵信,和張誠是沒法比的,而張誠當初被馮保欺負的很厲害,甭管張誠對萬歷多忠心,能力有多高,但他始終是太監,絕大多數太監有的小毛病他也有,或許別的太監睚眥必報數據化后是1oo,那么張誠睚眥必報數據化后是3o,可這3o依然是睚眥必報,忠厚的太監不是沒有,但是極少極少,即便本身忠厚的,進了宮在皇宮大內這個大污染缸里頭泡著,時間長了也不忠厚了,史書上記載的那些忠厚太監正因為少見才稀罕,和龐大的太監群體比起來,說萬中挑一絕不過分。

  駱思恭冷汗頓時就下來了,一翻身跪倒在地,“皇上,微臣是應王閣老邀請,并非謀什么大事啊!”錦衣衛指揮使和內閣閣老走這么近,換一個心胸稍微狹窄些的皇帝,早就給他顏色看了。

  不得不說,萬歷皇帝陛下雖然在歷史上評價不高,但持心而論,冤屈的成分居多,《明史刑法志》中說:廠衛率屬及樣尉五百名,列侍奉天門下糾儀,凡失儀者,即褫衣冠,勢下鎮撫司獄,杖之乃免…迨萬歷時,失儀者始不付獄。

  文武百官的衣裳穿的不合規矩的,就要被拿下廷杖或者下詔獄,這條規矩,那么多被吹捧的朱明皇帝,哪怕是名聲極佳的孝宗皇帝,也沒廢去這個規定,又或者是有這個規定并未執行,可到了萬歷,這位被歷史評價極為低下的萬歷皇帝朱翊鈞規規矩矩的把這條規定從錦衣衛制度中刪掉了,要知道,這可是祖制,大明官員最拿手的就是大喊:這可是祖宗法度,豈可變動。

  所以德妃說萬歷是文臣們教育出來的呆皇帝,并非亂說,從這一點上來看,萬歷的確算是很厚道的一個皇帝。

  朱翊鈞只是被文臣們教育的有些呆氣,并不傻,聽到這話,頓時冷笑,“是不是王閣老眼看著張四維沒倒臺,四處奔走…哼!走門路都走到錦衣衛頭上來了,駱思恭,你不錯,很不錯…”

  駱思恭這時候后悔的腸子都青了,“皇上,微臣可是一兩銀子都沒收王錫爵的啊!微臣冤枉啊!”

  “冤枉?你一個正三品錦衣衛指揮使,赴閣老的邀,你想干什么?你說,混賬行子,你想干什么?”萬歷憋著一肚子的氣,這時候全泄在駱思恭頭上了,飛起一腳就把駱思恭給踢翻在地,駱思恭一個屁股礅兒坐在了地上,趕緊一撐手腕子,又跪了下來,這時候深知自己觸了龍鱗,不敢狡辯,只是連連磕頭。

  倒是德妃聽了這話,頓時若有所思,暗中扯了扯萬歷的袖子,這才對駱思恭說道:“好了,不要磕頭了,把腦門兒磕青了很好玩么,不知道的以為皇上在宮里頭又如何了呢!”

  旁邊孫應龍看到這一切,這時候才覺得,憑借自己的腦子雖然在南京混的不錯,可到了北京,這見到的一個個全是人精,怪不得人家都說,南京的六部郎官們都是斗爭失敗不得不去南京,如此看來,果然不假。

  看萬歷氣得面紅耳赤的,德妃喚張誠去給萬歲爺拿杯參茶來,伸手纖纖玉手就給萬歷順著氣,一邊撫摸一邊安慰道:“好了好了,別跟下面這些奴才置氣了,再說,他駱指揮使不是還沒干什么么!”

  “等他干了什么,那還了得?”萬歷猶自生氣,其實他自己心知肚明,這是最近憋狠了,一樁樁一件件的,沒一件順心的事兒,駱思恭赴王錫爵的邀,這事兒其實可大可小,并非什么多嚴重的問題,可誰叫他觸了霉頭呢!

  把萬歷安撫下來,德妃居高臨下看著跪在地上的駱思恭,就問道:“這北鎮撫司使的缺有么?”孫應龍在旁邊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識覺得這位置怕是不好坐。

  “有。”駱思恭垂頭喪氣,乖乖地說道。

  “你也別一副死人臉,他叫孫應龍,如今跟在國舅跟前辦事兒,以后沒什么機會在北京城處理公務的。”德妃這是給駱思恭一顆甜棗兒,告訴他,這并非是皇上想一步一步奪你的權,你好好任事就是了,“皇上打罵你,那是…”

  “是微臣的錯。”駱思恭腦袋垂在地上,德妃不得不讓旁邊的太監過去扶了一下以示寵信,然后說:“這也不能怪你,這些天,事兒多,亂得很,這一府兩縣已經很久沒這么熱鬧過了,皇上也是被內閣給氣著了,你是錦衣衛指揮使,天家的人,這火自然沖著你了…”

  把駱思恭安撫得感激涕零,得了一個窩心踹似乎得了兩百萬差不多,德妃這才緩緩說道:“一會兒出宮去,你照樣去赴王閣老的約。”

  跪在地上的駱思恭到底是老于公務的,頓時就知道,肯定還有下文,當下做出恭聽垂詢的表情。

  德妃挑了挑秀眉,道:“你就跟他說,申時行申先生馬上代理輔,這次輔么,可是很多人都有興趣的,張四維三年后回不回得來,這可都兩說著呢!如今國丈是南京五軍都督府左都督,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當初他兒子挑唆人燒了寧波國丈府,本宮可是一樁樁一件件都記載心里頭呢!”她的秀眉就慢慢豎了起來,臉上甚至有一絲說不出的殺氣。

  “別以為本宮收了他幾件禮物,就會忘記了這事兒,你把這話原原本本對他說,去罷!”德妃對他揮了揮手,這時候就有些疲倦的神色,大太監張誠趕緊讓兩個太監把德妃攙扶著坐下,彎腰在旁邊低聲道:“娘娘,您如今身子重,這些事兒,不急,慢慢來!”

  駱思恭聽明白了,這是娘娘在和王閣老做交易呢!當下恭恭敬敬對皇上娘娘磕頭,這才緩緩退了出去,出了乾清宮,這才長吁了一口氣,伸手擦了擦冷汗,心說德妃娘娘的氣勢卻是越來越威嚴了,掉頭看了看龐大且莊嚴的乾清宮,他臉上就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意味,直到旁邊幾個太監經過,他這才匆匆離去。

  喝了兩口熱茶,德妃這才覺得舒緩了些,她叫過孫應龍,“如今你就是北鎮撫司使了,好好任事,日后未必不能封妻蔭子,下去罷!”

  孫應龍在乾清宮可謂是一顆心七上八下,沉沉浮浮,一輩子的驚喜也無過今天了,本要大表忠心,看娘娘臉露疲倦之色,他也是拎得清輕重的,當下跪下謝恩,撅著屁股緩緩退到門口,剛轉身跨出門去,背后德妃娘娘的聲音響起,“記得回去后把家中妻兒老小接到北京來,你如今也算是揚眉吐氣了,莫要錦衣夜行。”

  一只跨過門檻兒的腳就停在空中三彈指的時間,孫應龍收回腳來,再次跪在地上謝恩,這才轉身離去。

  看著離去的孫應龍,張誠低聲道:“娘娘,這是不是提拔太快了,驟進并非福氣啊!”德妃笑了笑,走到旁邊紫檀羅漢榻旁,坐在了萬歷身邊,萬歷還有些生悶氣,他的德妃往他懷中一靠,頓時這氣兒就煙消云散了,“若彤,朕來給你捏捏腳,好不好!”

  被萬歷一雙手在腳上胡亂捏著,德妃咯咯笑著縮腳,“朱翊鈞,你可真夠笨的,外頭甕堂(澡堂子)里的伙計干這個都比你強。”

  “好哇!看來你去過甕堂,太不自重了,瞧朕怎么收拾你。”萬歷對著自己的愛妃張牙舞爪,德妃一臉兒笑盈盈地往他懷中一躺,“傻了罷!女人家也有香水行(女澡堂子)的…”說著就閉上了眼睛,“今兒可累了,讓我歇會子。”

  看著愛妃合上眼睛,臉頰上帶著一絲疲倦,萬歷心中泛起他作為一個皇帝不該有的柔情,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然后悄悄把腿抬高了些,好讓愛妃睡在懷中更舒服些,四周的大小太監們俱都在忙碌著,把下面遞上來的各種折子用籮筐擔著,批閱好的要轉送會內閣,沒批閱的要分門別類放在一旁…偌大的乾清宮內,彌漫著一股淡淡地龍涎香味道,這是萬歷親自拿內庫銀子買的世面上的,平時也舍不得用,只在和德妃一起的時候讓下面太監焚上一撮。

  :看了些大家的評論,都集中在德妃身上,歷史上鄭貴妃年輕的時候評價不低,后來的幾大疑案雖然導致惡評,未必就證明鄭貴妃變傻了,其實對于德妃,可以參考黃蓉,年輕時候的蓉兒,和生過孩子以后的郭夫人,那真是區別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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