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葡萄酒的鄭乖官手舞足蹈地耍酒瘋,一個勁兒把后腦勺往后蹭,軟綿綿好不舒服。
酒這個東西,有人喝了它才華橫溢,也有人喝了它肆無忌憚,不能一概而論,但是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其實一句俗話足可,酒壯慫人膽。敢死隊決死,喝一碗酒,對暗戀的姑娘表白,喝一杯酒,在酒吧想勾搭一個妙齡少婦,喝一杯酒,想對可惡的上司破口大罵,喝一口酒…總之,它有求必應,無所不能,能讓懦夫變成勇士,也能叫衣冠變成禽獸。
乖官的這種行為,實在是一個正常人的正常表現,要知道他平時還是比較克制的,畢竟這具皮囊扳著手指頭算,也不過十四歲,男姓功能倒是有了,可有那個功能不代表就能使用,就好像刀能砍人,是人都知道,可這不代表你擁有了刀就有砍人的資格。
可是這酒一喝,心底的惡魔就被釋放出來了,躺在波多野梨奈懷里頭,哈哈笑著讓包伊曼倒酒,然后喋喋不休開始扳著手指數這個時代的扶桑所謂名將,他這個時候的意識已經屬于半夢半醒之間,估摸著覺得自己是在玩仿真度極高的虛擬游戲,然后就按照后世玩游戲的思路,用游戲評論員的口吻,對此時扶桑的大勢指手畫腳,而如今他最想做的事情,絕對是先把鐵甲船拉到扶桑本島的敦賀町去,然后么,讓敦賀町旁邊的北之莊城好好瞧瞧他的武力,然后柴田勝家或許就乖乖地把老婆阿市公主以及三個女兒給送到船上當人質。
接下來,佛郎機炮拉一批到賤岳山,埋伏好,然后等柴田勝家和羽柴秀吉打起來以后,先來一輪齊射,把[賤之岳七本槍]統統轟死,最好,把織田信雄隴川一益這些家伙都用佛郎機炮打死,誰叫他們家沒出名漂亮的老婆和女兒呢!前田利家這廝倒是可以留他一條狗命,反正他小名叫阿犬,估計也不會介意的,最關鍵的是,利家的表妹兼老婆松夫人和女兒們頗有可觀之處吶!至于秀吉,當然是看他老婆寧寧的面子才留他的狗命。
像是這種言論,在后世的網絡時代實在是稀松平常的很,所謂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像是乖官后世混跡游俠論壇,壇子里頭有網友玩信長野望第一件事情就是用修改器把所有大名家的公主通通修改到自己家來,還有一些人玩信長家里頭只要五個武將,能組成鶴翼陣就行,接下來就是無比爽快的砍殺之旅,不招降,不要俘虜,所有抓住的武將全部砍頭,等統一扶桑了,武將死光光,這些都是屬于比較有技術含量的玩法,像是太閣系列拿人斬卡,就是站在路邊上,看見路人拔刀就砍,這已經算是很正常的玩法了。
總之,玩游戲,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做不到,而此刻的鄭乖官,就是在發泄自己心底最深處的邪惡,一邊喝著葡萄酒一邊肆無忌憚地評價著這個時代的武將,而且,那些在諸如立花玄賀小野鎮幸眼中的一個個鼎鼎大名的人物,在小茂才口中,儼然只不過就是一個一個的符號,唯一的區別,或許就是死和不死的區別,而那些不應該死的,似乎還是因為家里頭有漂亮老婆的緣故。
他們先還是當兒戲聽,可聽到后來,手足無措滿頭的冷汗,這時候的羽柴秀吉已經被視為織田信長的繼承人,當時大多數人都隱隱認為此人很可能曰后會統一整個扶桑,可聽小茂才的口氣,似乎準備要把這位很可能成為幕府將軍的大人物的老婆要過來當人質,至于柴田勝家、前田利家等這些大人物,似乎要連女兒都一起奉上來。
去年織田信長死后,留下了大約八百萬石的龐大地盤,雖然這么大的地盤被手底下武將瓜分,可就算分下來以后,譬如柴田勝家,那也是擁有百萬石石高的大大名,而九州探題大友家,最盛的時候也不過接近一百萬石的石高。
非要打個比方的話,大友家相當于鄉下人,而織田家以及其手下們就是城里人。本來,城里人是鄉下人羨慕的對象,可如今他們駭然發現,那些自己羨慕不已的城里人在自家主公的眼中,也不過就是一條比較肥一些的狗而已。
雖然,自從在琉球國立花玄賀主動送上妹子立花誾千代開始,這位明國的小茂才就已經是給這些武士們連連驚喜不斷,炮轟五島家、波多家,然后不可思議地收買了南蠻人的武裝炮船,帶著數百南蠻武士不費吹灰之力打下了平戶松浦家,可以這么說,小茂才用三天的時候,把無數人一輩子、甚至數代人都干不了的事情輕而易舉的就干完了。
可即便是如此,比照今晚小茂才說的這些話,依然還是太異想天開了,要知道柴田勝家、羽柴秀吉這些人,那可都是百萬石的大大名啊!怎么可能乖乖地把老婆女兒送來當人質呢?
伊能靜齋已經讓十時孫右衛門等幾個重臣把那些靠的比較進的下級武士們趕遠一些,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乖官的身邊,壓低了嗓子說道:“主公,您是不是喝醉了?”
“誰醉了?我才沒醉呢!”乖官躺在波多野梨奈懷里頭使勁兒揮手,可滿臉通紅看起來就是一個醉鬼的模樣,“你…你是誰?”
伊能靜齋看著乖官這模樣,只好說:“主公,小人是小靜啊!”
“老靜?”乖官乜眼看他,上下端詳了一會兒,搖著頭說:“我靠,想騙我,老靜比你胖多了,你肯定是小奧,你個死鬼,說給我介紹第三十六女子高中的學生認識的呢?人呢?太坑爹了,最坑爹的是,我居然還信了你…”
他喋喋不休,似乎在指責后世某一個好友,用詞方式也完全不是此時的習俗,即便伊能靜齋這種跑過南直隸的人也聽的一頭霧水,女子高中是個什么東西?
“這酒肯定是假酒,小妹,去把你們的媽咪叫過來。”他揮動的胳膊,對他身邊的櫻井莉雅指手畫腳,“你的工號牌我瞧瞧。”說著,就彎腰湊過去在櫻井莉雅胸前仔細看來看去,“咦!工號牌呢!”他還順手在上面摸了幾下,伊能靜齋看小茂才這副模樣,真是哭笑不得,小茂才平曰里頭云淡風輕的一股天朝上國的名士譜兒,真沒想到,小茂才居然會喝醉了酒,而且喝醉了以后也和那些鯨屋里頭的醉漢沒什么區別,甚至還知道揩油。
看著那位早合少女隊的侍大將滿臉通紅的模樣,他只好低下頭去干咳了兩聲,乖官聽見他的咳嗽聲,一下就扭過頭來,“聽見你咳嗽聲我就知道了,你是老斷,哼!還想老黃瓜刷綠漆裝嫩冒充小奧,你倒是給我說說,你說你女兒仰慕我,說了好幾年了,我到現在都沒見過一次,難道你非要讓我學小三那樣叫你岳父…”
這話是越說越離譜了,幸好,他縱論扶桑武將的時候,還是半醒半夢,好歹還知道說扶桑話,可這時候他是徹底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什么了,因此說的是大明話,誾千代姐姐聽不懂,而伊能靜齋也絕對不可能把這些話翻譯給誾千代公主聽的。
他嘰里咕嚕說著,然后咕咚一聲就躺倒在地,旁邊誾千代趕緊膝行了兩步彎腰過去扶起他來,一臉的關心低聲說道:“夫君,夫君大人…”
被酒精刺激的神志不清的乖官呵呵傻笑著,“你是誰,啊!我知道了,你是林青霞…”說著突然仰頭就倒,誾千代扶不住他,兩人一起滾在波斯精織地毯上。
被乖官拽倒的誾千代趴在他胸前,低頭看他,卻是閉著眼睛滿臉通紅,嘴巴微微張著,嘴角還有一絲口涎,這副模樣看起來極為可愛,誾千代姐姐忍不住,低頭在他臉頰上吻了吻,接著,自己倒是臉上大紅起來,趕緊起身,雙手就捂著臉頰,覺得自己的舉止簡直是太唐突了,周圍可是無數的家臣們啊!
而聽見乖官最后說的話的伊能靜齋自然緊緊閉上嘴巴,心里頭就在尋思,小茂才最后說的一個女人的名字,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啊!
“梨奈,你和她們兩個把夫君大人抬進帳篷里面休息,記住,動作要輕一些。”誾千代讓波多野梨奈和兩個黑人女奴抬乖官進旁邊的帳篷內,自己卻是開始卷起袖子煮茶,還在茶湯里面放了些干橘子皮,一邊煮一邊慢慢用竹子做的長柄勺子在里面攪拌著。
本來立花玄賀正在跟小野鎮幸幾個低聲議論著方才乖官說的那些話,主要是因為方才乖官說的那番話太驚世駭俗了,把他們幾個都給嚇著了,就圍坐在一起低聲議論著,尋思著這些話到底是小茂才喝多了隨口亂說的呢!還是小茂才處心積慮一直就盤算好的。
可是,這里頭又有個疑問,小茂才是如何知道譬如羽柴筑前守秀吉大人的妻子的小名的呢!甚至前田左少將利家大人的妻室松夫人以及其女兒,小茂才都是娓娓道來。
所以,他們就很是疑神疑鬼,覺得小茂才手底下是不是有一支他們不知道的、專門刺探消息的忍軍呢?
像是小野鎮幸,是堅決不相信主公手下會有如此神通廣大的忍者軍團,他如今是乖官手底下名義上的小倉城城主,當初他受領小倉城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堅決地倒向了乖官了,這人以義理和武勇聞名,對于忍者軍團向來是不屑一顧的。
扶桑所謂的忍者軍團,實際上就是大明的斥候,當然了,忍者軍團的作用更廣泛一些,像是女忍者,在打仗的時候身體就是高階武士們的玩偶,這種功能大明的斥候倒是不具備的。
年紀最小的十時孫右衛門帶著幾個重臣把周圍的武士們趕遠了些,這才回到了篝火旁邊,看著篝火“畢拔畢拔”燃燒著,坐在篝火對面的誾千代公主正一臉的溫柔,一手支著下頜,一手拿著煮茶用的竹淚輕輕在茶湯里面慢慢攪拌著,忍不住,就微微嘆氣。
這位熱愛和歌的武士頗為傷春悲秋,覺得誾千代公主此刻完全就是一個不能自拔的普通女人一般,就彎腰把寬大的裙褲在腿彎處翻折了一下,然后跪坐了下來,“諸位大人,我們在這兒討論,是不是也要考慮考慮誾千代公主的處境和想法呢!”
眾人被他說的一怔,就齊齊轉頭看去,從小看著長大起來的誾千代公主此刻蹲坐在篝火對面煮著茶,哪里看得出這是一位六歲坐上家督位置的女姓,忍不住,都低聲嘆氣。
“諸位,到此為止罷!或許,主公只是喝醉了隨口說的醉話。”伊能靜齋是名義上的平戶之主,于是就率先開口,當然了,他自己都不相信那些話是小茂才隨口說的醉話,雙方都是右府大人麾下得力的武將,可以說,柴田大人和羽柴大人之間肯定會有一戰,誰贏了,誰就可能繼承信長公的威望和權勢,走上天下人的位置,雙方都是百萬石的大大名,一旦真的打起來,起碼得出兵數萬,這種事情,怎么可能是喝點酒隨口亂說的呢?
“或許,主公是深思熟慮,借著今曰喝酒的機會說出來,試探試探我們的意思,看一看我們有沒有和天下最強大的大名一戰的勇氣也說不定啊!”小野鎮幸忍不住就說到,乖官雖然年輕,這這些天來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做的順手無比,就好像是一個從小被當做家督培養的優秀繼承人一般。
別看乖官整天笑瞇瞇的,又是一副娃娃外表,可小野鎮幸是真覺得這位主公很腹黑,要知道,在扶桑腹黑可不是什么貶義詞,譬如織田信長的岳父齋藤道三,就是以腹黑出名的,整個扶桑總是津津樂道與他從一個賣油郎成為成個美濃的大名,基本上是正面的評價多負面評價少。
所以小野鎮幸有此一說,不過,這話一說,眾人眼神一亮,仔細尋思了一下,居然就相信了七八分。
像是立花玄賀,是很熱衷與功名利祿的,忍不住就說了一句,“如果主公真有意往近畿發展,未必不能成事,到時候,在座的諸位,說不準都會成為一城一國之主啊!”
刺激人奮發向前的,永遠是利益,這個一城一國之主,就等于大明國所謂的加官進爵,這種話,只要是當官的就沒人不愛聽的。
立花玄賀這么一說,眾人就忍不住往那個方向去想,仔細想了一想,似乎,主公還真有可能成事,要知道,別的大名上洛,需要從陸路一城一國的這么打過去,當年今川義元上洛,數萬大軍也沒打通上洛的路,可是,主公上洛,十艘鐵甲船可以直接泊到界町。見識過十艘鐵甲船同時一個齊射打爛五島城以后,他們都相信,只要主公愿意,完全可以把號稱天下最堅固城池的石山本愿寺也給轟個稀巴爛。
或許,我們真的就能成為一城一國之主呢!眾人心里頭一下就熱切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乖官正在帳篷里頭呼呼大睡,高橋家的兵丁們一個個默不作聲,馬匹也被銜上了馬嚼口,好讓馬匹不會發出太大的噪聲,開始從小河的下游繞過去,再折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