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宏大喜:“那你們是說,我還有時間回去和家人道別?”
兩人點點頭,師兄卻有些苦澀道:“只是,你要想想,是否真的要去和家人道別。”石宏一愣:是呀,和家人怎么說?這兩人開口便是千年自持,真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遠,自己何時才能回還?或者,能否回還?
他呆立了半晌,終究是血肉親情難以割舍:“我,就回去看一眼吧。”
冷月如霜,遍染山林,月下村寧靜安祥,長草中蟲鳴如市。
石宏走過了村中那一條幾百年歷史的古老石板路,兒時和伙伴們一起在這條路上玩耍的畫面,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他也不知道這一去會是多久,只是心中卻隱隱覺得,絕不是想當年張秀才縣里求學那么簡單,這一走,很可能是天涯永隔,親人故友不得相見;心中傷感莫名。
他來到自家門口,透過窗子看著里面的親人。雙親的身體尚還健碩,這或許是唯一的欣慰,只是妹妹還沒有成年,自己很可能不能親手送她出嫁,心中一陣愧疚。
他站在窗前良久,終于長長得出了一口氣,擦去了眼角的濕潤,毅然轉身:“咱們走吧。”
“天下修道,根本不過道、釋、魔三家。”
“道家五門九派八十脈,也就是常說的道門五秘、玄門九真,再相衍化,八十脈不過是個概數,乃是說得了道門正統的門派眾多。道家興盛萬年,這也是應有的氣數。”
“佛門八室十宗,修性、修神、修氣,萬法不離其宗,佛門浩大,法門萬千,實力深不可測。”
“若說佛門法門萬千,皆可立地成佛,那我魔門的法門則要更勝佛門。所謂魔脈無數,魔途無窮。但是真正繼承了魔門道統的,卻只有魔門十支。歷代魔門興盛,皆是因其中一支崛起,就如同千年之前,我魔玄宗一枝獨秀一般。”
一路上,韋醉六——也就是那位“師兄”——詳細的向石宏解說了修真界的格局,讓他對這個神奇的世界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石宏、韋醉六還有韋醉六的師妹葉陶,一起站在韋醉六那柄一人大小的巨劍之上,破風而行。
正說到魔玄宗的時候,韋醉六一笑:“喲,咱們到了。”
石宏低頭一看,群山如海連綿不絕,腳下一片郁郁蔥蔥,實在看不出這里什么地方能藏下韋醉六口中的那一片浩瀚煙閣。
似乎是看出了石宏的疑惑,韋醉六神秘一笑,和葉陶一左一右,架住石宏的胳膊,喝道:“可莫要害怕了!”
那黃色巨劍光芒一閃,猛地壓了下去,一個俯沖呼嘯直奔地面上的一座巨大山峰撞了過去。
石宏嚇了一跳,韋醉六看他臉色大變,哈哈大笑:“哈哈哈,撞山門、撞山門,我魔門的確和別人不同吧,哈哈哈!”
他大笑聲中,卻隨手一彈,一滴精血融入那翠綠的山峰之中。山峰表面水波蕩漾,巨劍噗的一聲,銀魚入水。
“啊!”石宏驚訝一聲,黃光巨劍虛空懸浮于一片浩淼煙云之上,下面是連綿的群山,上面是一座座亭臺樓閣、木塔水榭,好一處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韋醉六收了巨劍,三人落在一道回廊水榭之上。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正色對石宏道:“我魔門規矩不多,但是也不可恣意妄為。你這就隨我來,我帶你去見掌宗師伯,待師伯許可,你方能入我魔玄宗,休習無上魔道。”
“你本身機靈,自不必我再加囑咐,小心便是。”韋醉六點點頭,帶著微微有些緊張的石宏朝前走去。
莫玄宗的基業雖大,弟子卻并不多。他們一路走來,路上不過偶遇三兩名莫玄宗的弟子,韋醉六和葉陶顯然在門派內地位不低,弟子見了紛紛行禮,韋醉六兩人到也不倨傲,都是面帶微笑著回應。
頓飯功夫,三人站在一座恢弘大殿之下,大殿粱拱高翹,夸張的好似兩只牛角,又像一雙欲飛鳥翅。韋醉六和葉陶對石宏道:“且在這里等一下,我進去稟告掌門師伯。”
韋醉六兩人進去,石宏耐心在外面等候,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張揚的性子,老老實實垂手站在三人高的大殿門外,低眉順目,既不東張西望,也沒有坐立不安。
大殿內,一名銀發長髯的矍鑠老者捋著自己的胡須,看著一扇青玉屏風,屏風六個扇面,其中一面上放出一層微弱的青光,正是石宏在殿外的一舉一動。
老人背后,韋醉六和葉陶垂手恭敬肅立。
微微一皺眉頭,老人有些擔憂道:“這少年身上看不出一絲靈動姿態,真的是龍鳴之資?”韋醉六躬身道:“弟子怎敢欺騙師伯?師伯若是不信,可以親自試試他。”
老人一擺手:“那倒也不必,難道我還想你不過你們?只是這石函藏劍倒也未必真的一點不會出錯。”老人拈了拈自己的長髯:“不過,若是我走眼了,豈不是讓本門錯過這樣一個絕佳弟子?你去讓他進來吧。”
“是。”韋醉六答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石宏便被他引了進來。
六面屏風上早已經一切如常,掌門鐘西河端坐在一張紅木太師椅上,腳下是云紋雕刻的石磚,霧光繚繞,石磚上的云紋飄然欲飛,好似他真的坐在云端一般。
石宏也不用韋醉六提醒,躬身拜倒:“弟子石宏,拜見掌門師祖。”
鐘西河點點頭,一招手:“隨我來。”
韋醉六和葉陶似乎知道什么,神色肅穆跟在鐘西河的身后,石宏也不敢怠慢。鐘西河大手一揮,一片青光將四人籠罩,眼前景物一變,他們已經站在一座巨大的山崖之下。高達數千丈的石崖陡峭、刀劈斧鑿,石崖上雕刻著一頭盤旋魔龍,鱗片奮張,九爪伸展,雙目圓瞪,怒形如雷栩栩如生。
石崖下,巨大的山谷之中,是一片恢弘石林。
石林的數量不超過三十,之所以給人氣勢恢弘的感覺,乃是因為每一座石林都有十丈高低,寬、厚超過兩丈。每一座石林之上,雕刻著一名老者,有的疊足而作,笑看蒼生;有的傲然而立,仰望蒼穹;有的靈劍如龍,繞身纏側;有的掌托金印,翻云覆雨…
“石宏,這里乃是魔玄宗傳道崖,我魔玄宗的圣地,供奉著我魔玄宗歷代掌門英魂。每一名魔玄宗的弟子都會在這里立誓入門。魔神在上、魔龍在前、英靈在天,誓言如山,一旦立下,便永世不可更改,我等修道之人,誓言即是宏愿,萬萬不可違背,否則永遠不得問鼎無上大道。”
鐘西河眼神如炬,炯炯看著石宏,扣指一彈,遠處山崖下,一座三丈高的巨大石磬“當”的一聲悠揚聲響,山谷回蕩,繚繞不絕。一股悠揚蒼涼的氣勢憑空而起。
鐘西河嗡聲問道:“魔道無窮、魔門如海,萬般孤寂、千年枯守,石宏,汝心能持否?”
石宏恭敬一拜:“弟子能持。”
“當…”
“魔門無拘,魔道如束;旦入我門,終身我人,石宏,汝身能持否?”
“弟子能持。”
“當…”
“門內友愛,不生嗔、不起執,汝人能持否?”
“弟子能持。”
最后,“當”一聲悠揚長磬,鐘西河將手按在石宏頭頂,仰望那一座座巨大石林雕像:“魔玄門第三十三代掌門鐘西河,代祖傳宗,石宏,你現在就是魔玄門地三十五代弟子了。醉六就是你師父,現在去行拜師大禮吧。”
韋醉六肅容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敬對那石林雕像和崖壁上那條巨大的魔龍拜了三拜,轉過身來,朝石宏一招手。
石宏走上前,恭敬三叩首,口稱師傅,這拜師禮便算是完成了。
鐘西河慈祥微笑一下:“好了,石宏,從此以后,你就是我魔玄門弟子了,跟你師父去選一門功法,讓他傳授與你。”
“弟子遵命。”石宏一躬身,鐘西河大袖一揮,一片青光如風,將他們三人卷走。石宏和葉陶在光芒之中消失不見,韋醉六卻晃了一下,又留了下來。
“師伯。”韋醉六低著頭拱手站在他的面前。鐘西河啞然一笑:“好你個小六子,就惦記師伯這點家底?哈哈哈。”
韋醉六莞爾一笑,又喚了一聲:“師伯。”身子躬的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