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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比下有余 “羅汝才派使者給你們送一箱金銀珠寶,想要策反你們,結果卻被你們反過來策反了他?”
送走了已經答應歸降明軍的羅汝才使者射塌天,急于立功表現一把的張獻忠、李自成和兩個監軍小太監不顧夜色已深,帶著一箱金銀珠寶便匆匆趕到了寶雞城――至于亂賊們賄賂李自成和張獻忠的兩箱珠寶為什么變成了一箱,張大少爺這個上梁都不正,還怎么指望下梁也不歪呢?可惜不出預料的是,陜西巡撫洪承疇聽完李自成和張獻忠二將匯報的軍情后,不僅沒有大喜過望,反而滿腹疑惑的上下打量李自成和張獻忠,用極不信任的口氣問道:“真的?那個叫什么射塌天的賊頭,既然是羅汝才的絕對親信,怎么可能這么容易被你們策反?”
“洪大人,射塌天確實是羅汝才的親信不假。”急于在明軍隊伍中表現一把的李自成沒空去和洪承疇計較,耐心解釋道:“本來,如果就這么想要策反他,也不是那么有,但事情恰巧的是,這個射塌天偷了羅汝才的一個老婆,這事我如果捅出去,羅汝才就非要殺掉射塌天不可!射塌天沒了退路,再加上楊公公和高公公也答應,只要射塌天歸降我們大明,他們就一定在陜西監軍唐公公和張大人面前好好保薦射塌天,射塌天這才答應歸降我們,明天到了關鍵時刻,他會帶著嫡系軍隊在亂賊大軍的背后狠狠捅上一刀,幫助我們大破亂賊!”
“還有,射塌天還提供了一個重要軍情。”張獻忠補充道:“高迎祥和羅汝才這些亂賊已經商定,明天要兵分兩路突圍,一路走正面官道出益門鎮,另一路出神沙河――這一手非常狠毒,我軍的兵力本來就少,如果不提前做好準備,臨陣分兵過去阻擊,必然造成混亂,給亂賊制造可乘之機。可我們如果不去阻擊,一部分亂賊不僅可以逃出生天,還有可能在我們側翼插上一刀,照樣給我們造成混亂。”
“走神沙河小道突圍?”洪承疇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這也是洪承疇最擔心出現的局面,走到地圖沙盤前仔細觀察地形時,洪承疇的另一個副手馬科則不服氣的說道:“不可能吧?神沙河雖然有路,但都是偏僻小道,不利于大隊行軍,亂賊拖老攜幼走這條路,沒有一整天的時間恐怕休想走出秦嶺山區吧?”
“我們從來不怕走山道,在山區行軍速度比你們快多了。”張獻忠下意識的反駁一句,但話一出口這才想起,自己們早就已經不是亂賊軍隊了。不過還好,洪承疇沒去計較張獻忠的口誤,反而向馬科呵斥道:“不會動腦筋就不要胡說!一天之內,亂賊的老幼家眷是走不出神沙河這條路,可他們的精銳主力只需要兩三個時辰就能走出這條路,現在亂賊的目標是擊潰我們的軍隊然后突圍,他們以主力大軍正面牽制我們,再派一支奇兵出神沙河,牽制我們兵力或者突襲我們側翼,這是兵家正道,亂賊用這一招的可能性也非常巨大!”
馬科訕訕退下,李自成則迫不及待的說道:“洪大人,滿桂將軍的騎兵現在到什么位置了?他的大軍如果能在明天抵達隴山以南,那我們的壓力也就小多了,神沙河這條小路也只要派少許軍隊阻擊牽制,堅持到滿桂將軍的騎兵抵達戰場,也就絕對沒問題了。”
“不要指望滿桂將軍了。”洪承疇搖頭,拿起一封戰報苦笑說道:“子時送來的消息,亂賊神一元、神一魁兄弟、杜三和楊老柴等賊頭糾集了七八萬饑民,向鞏昌府城發起了猛烈進攻,從側面呼應我們包圍的亂賊主力,鞏昌府境內饑民群起響應,鞏昌知府和守軍抵敵不住,向滿桂將軍送來了求援信,正準備增援寶雞戰場的滿桂將軍左右為難,又擔心神一元兄弟率軍向西,與高迎祥和羅汝才這些亂賊前后夾擊滿桂將軍的軍隊,只能分兵前去鞏昌府城解圍,驅逐神一元兄弟,所以特地寫信給我,讓我們替他多擔待一些。”
“那可麻煩了,神一元兄弟來的可真是時候。”張獻忠搔著腦袋說道。洪承疇則搖頭說道:“張部堂把滿桂將軍的軍隊安排在天水,除了防止亂賊全力西進之外,還有就是防著鞏昌境內的亂賊軍隊呼應高迎祥和羅汝才的亂賊主力,肩負兩責,我們原先就不應該指望滿桂將軍能夠及時增援的。”
“洪大人,我們還有希望。”李自成不死心的說道:“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高迎祥和羅汝才要分兵突圍,那我們可以提前做好準備,先派一支軍隊提前趕到神沙河小路,在道路狹窄的地段,利用有利地形阻擊亂賊奇兵出谷。主力軍隊仍然在渭水河畔阻擊亂賊主力,再加上射塌天的臨陣反戈,明天我們照樣可以穩勝券,只要堅持到吳大帥的主力抵達寶雞戰場,我們就有把握了。”
李自成的話當然很有道理,但是洪承疇卻不敢輕易采納――分兵阻擊可不是開玩笑,目前寶雞戰場上明軍最大的弱點就是兵力不足,如果不是亂賊主力被誘進大散關山區,有利于明軍阻擊,在地形開闊的戰場上,洪承疇手里這八千軍隊想要圍住七萬亂賊簡直是癡人說夢。即便如此,洪承疇仍然為兵力不足而深感困擾,又怎么敢隨便冒險分兵?――更何況,分兵阻擊這個提議,還是投降明軍僅十余天的李自成和張獻忠所提出?遲疑之下,洪承疇只能實話實說,“李將軍,你的話很有道理,策略也應該有效,但是,太危險了,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洪大人,你還是不相信我們?”李自成心里一沉,失望的向洪承疇問道。洪承疇又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們,只是太危險了!我們的兵力本來就不足,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分兵,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亂賊各個擊破,不僅無法完成張部堂交代的阻擊任務,還很可能反過來被亂賊吃掉!――這么大的危險,相信就是張部堂和我互換位置,也不敢隨便下這個決心。”
“洪中丞,就算你不相信張將軍和李將軍,那你總該相信奴婢們兩個吧?”還好,楊戈和高摟兩個太監監軍再次挺身而出,楊戈誠懇說道:“洪中丞,李將軍和張將軍接見羅汝才的使者射塌天,從賊頭射塌天嘴里掏出亂賊分兵這個重要情況的,我們是從頭到尾親眼所見的。還有招降射塌天這個賊頭,也是我們四個聯手策反才成功的。李將軍和張將軍歸降大明不久,你可以不相信他們的話,但我們的話,你總該相信吧?”
“是啊。”高摟附和道:“我們這些無根的人,總不可能背叛朝廷去投靠亂賊吧?奴婢們雖然不懂軍事,但奴婢們敢拿腦袋擔保,張將軍和李將軍絕對沒對你說一句假話。”
“也對,張獻忠和李自成這兩個反賊可能說假話,這兩個太監監軍總不會對我說假話。”洪承疇心中一動,仔細盤算許久之后,洪承疇仔細問道:“兩位將軍,還有兩位公公,那你們是怎么和射塌天這個亂賊約定的?”
“我們是這么說的。”李自成和張獻忠知道洪承疇已經動心,大喜之下張獻忠忙解釋道:“為了防著在明天的戰場上,羅汝才把射塌天派了當前鋒,沒機會在背后偷襲羅汝才和高迎祥的主力,我給射塌天出了一個主意,讓他回去的時候先是說我們已經答應了在戰場上倒戈,誘使亂賊掉以輕心,又讓他假裝因為路黑走山道摔傷了胳膊,這樣他沒辦法上戰場作戰,羅汝才肯定安排他在后面領兵掩護。這么一來,明天到了戰場上,亂賊主力肯定全力強攻大人你的軍隊正面,給我們的軍隊制造偷襲機會,然后射塌天乘機在后方起事,帶著他的嫡系軍隊放火殺人,燒掉亂賊從西安城里搶來的糧草,我和李自成的軍隊再往亂賊本陣一沖殺,亂賊知道上當,士氣崩潰,我們就贏定了。”
洪承疇緊盯沙盤許久不語,足足過了一柱香時間,洪承疇才一掌拍在沙盤上,沉聲說道:“就這么辦!馬科,你帶兩千步兵連夜出發,去神沙河小路埋伏,阻擊亂賊奇兵!其他的軍隊,和我在正面戰場迎敵!”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正當洪承疇剛剛做出決定,決心相信李自成和張獻忠一把時,射塌天一行十來人也躲開了明軍斥候的哨探,回到了已經被亂賊軍隊搗毀的大散關北面,正圍坐在篝火旁的高迎祥和羅汝才等大小賊頭也等得心急如焚了。剛一見面,羅汝才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怎么樣?李自成和張獻忠那兩個叛徒,是怎么答復你的?咦?你的手怎么了?”
“天太黑,路上不小心摔下馬脫了臼,還好不嚴重。”射塌天亮亮自己吊在胸前的右手,隨口解釋一句,又擠出許多笑容說道:“恭喜曹天王,恭喜大闖王,被范先生料中了,李自成和張獻忠那兩個叛徒投降了小狗官以后,果然沒得什么好報應,張好古小狗官是拆散了他們的隊伍重新編制,又在他們的軍隊里安排了許多眼線暗中監視他們,還打算把他們推到最前線,打算借刀殺人把他們的軍隊全部耗光,小狗官手下那些大小狗官,也沒一個給他們好臉色看的,讓他們受夠了氣。所以我剛把天王和闖王你們的意思說完,他們馬上就答應了。”
“真的?那他們打算什么時候動手?”羅汝才和高迎祥等賊頭狂喜問道。射塌天飛快點頭,笑嘻嘻的說道:“我那敢騙大闖王和曹天王你們?李自成和張獻忠已經說了,請闖王和天王你們放心,明天到了戰場上,只要一有機會,他們馬上就會帶著原來的老弟兄反水,從背后狠狠捅狗官們一刀,給他們自己出氣,也向天王和闖王你們贖罪!”
“天助我也!”羅汝才放聲歡呼。高迎祥喜笑顏開的連聲說道:“好,好,好!這一次,我們突圍就有十足把握了!快,派人去大散關南面給王自用和吳延貴去傳一個信,告訴他們,我們已經有絕對把握從北面突圍,他們如果不想死,現在跟我們往北走還來得及。”
“得令。”高迎祥身邊的親兵歡喜答應,趕緊領命而去。射塌天則又向羅汝才亮亮胳膊,為難說道:“天王,實在對不住,末將這只胳膊受了點傷,明天恐怕沒辦法當前鋒為你殺敵了。”
“沒事,明天你就留在后面押運糧草和保護我的家眷吧。”羅汝才歡喜之下也沒多想,又說道:“至于上陣殺敵,明天我的軍隊由東山虎打前鋒。范先生,你覺得怎么…?”說到這里,羅汝才剛想去和自己信任的范文程商量明天的進軍計劃時,卻有些驚訝的發現范文程已經不見了蹤影,羅汝才不由疑惑問道:“范先生呢?他剛才好象就坐在這里,轉過眼跑到那里去了?”
“好象到北面去了。”一個小賊頭答道。羅汝才正要派人去請時,范文程卻已經領著幾個親隨打著火把走了放來,羅汝才笑道:“范先生,你到那里去了?一切都被料中了,小狗官果然是在利用李自成和張獻忠那兩個叛徒,那兩個叛徒發現上當以后,射塌天過去一說,果然就答應又回來了。”
“是嗎?這可是大好事啊。”范文程笑笑,走到射塌天面前,射塌天還以為羅汝才這個狗頭軍師要盤問自己仔細情節,剛要行禮,不曾想范文程忽然一拳打在他用布條吊在胸前的右肩上,射塌天一楞,然后才反應過來,趕緊假裝大聲叫疼。范文程則笑道:“裝什么裝?如果你的右肩真的脫臼了,會叫得這么慢?”說著,范文程向自己的親隨一揮手,喝道:“拿下!”范文程從遼東帶來的幾個漢奸親隨一擁而上,立時就把措手不及的射塌天給按在了地上。
“范先生,你是什么意思?”事起突然,高迎祥和羅汝才等大小賊頭都驚叫起來。范文程陰笑答道:“曹天王勿怪,為了謹慎著想,跟著射塌天去蠻子軍營的親隨中,我悄悄布置了一個眼線,剛才我看到射塌天右手吊在胸前,又聽他說是不小心摔下馬脫了臼,就趕緊過去問了一下,這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這個射塌天,不管是去蠻子軍營的路上,還是回大散關的路上,都一直好好的沒掉下過什么戰馬!”
“什么?那射塌天為什么詐傷?”高迎祥和羅汝才同時驚叫起來。射塌天則急中生智,趕緊掙扎著大叫道:“天王,范先生,小的該死,小的怕上戰場,所以裝著受了傷,請天王恕罪啊!”
“砰!”范文程一腳踢在射塌天臉上,獰笑道:“裝什么裝?你以為我請曹天王派你去當這個使者,真是讓你去招降策反張獻忠和李自成兩個叛徒?張好古那條小瘋狗比鬼還奸,現在他兼管陜西甘肅,給蠻子朝廷全權負責平叛,這新茅坑還香三天,小瘋狗剛把李自成和張獻忠招降過去,會蠢到馬上就給他們臉色看?張好古那條小瘋狗就不怕今后再沒人敢向他投降?”
“什么?”羅汝才和高迎祥等賊頭越聽越是糊涂。范文程微笑著解釋道:“闖王,曹天王,你們不要生氣,其實早在把射塌天派去招降之前,我就已經明白招降李自成和張獻忠這兩個叛徒不會有作用!道理很簡單,張好古那條小瘋狗是一個很擅長離間敵人的卑鄙無恥之徒,早在薊門的時候,他就樹立起了韃靼阿拉善額部落這么一個投降典型,張獻忠和李自成這兩個叛徒,是他當上蠻子五省總督之后投降的第一批人,他為了離間我們,減少他平叛的阻力,怎么不可能善待李自成和張獻忠這兩個叛徒?樹立向他投降有好日子過的榜樣?”
“這…這可能嗎?”羅汝才結結巴巴的問道。范文程奸笑,答道:“怎么可能?曹天王沒留心到嗎?今天蠻子的正規軍是駐扎在益門鎮第一線,李自成和張獻忠兩個叛徒的軍隊駐扎到了比較安全的清姜河口――其實早在斥候匯報這個情況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李自成和張獻忠這兩個叛徒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了。”
“那你為什么還讓我們派人去招降他們?”高迎祥驚訝問道。范文程微笑答道:“當然是去給洪承疇蠻子下套了,射塌天過去招降不可能成功,李自成和張獻忠這兩個叛徒為了向小瘋狗表示忠心,肯定要把射塌天交給洪承疇蠻子,洪承疇蠻子一審問,我們明天分兩路突圍的消息也自然要被射塌天給供認出來,有利于我們將計就計,布置明天的突圍行動。只是讓我喜出望外的是,射塌天這個叛徒不僅沒被洪承疇蠻子扣留,還被放了回來,而且還是詐傷回來――我就馬上明白,蠻子是想將計就計了。”
“這…這…這。”羅汝才和高迎祥等賊頭越聽越是目瞪口呆。范文程則獰笑說道:“曹天王,不要怪我心狠害你的大將,其實這個射塌天,早就在背后做過很對不起你的事情,所以我才故意建議你讓射塌天去當這個使者,準備借蠻子軍隊的手替你除掉這個叛徒。”
“他在背后做過什么對不起我的事?”羅汝才這才醒悟過來,趕緊問道。范文程不答,而是轉向了射塌天,獰笑問道:“射塌天,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我把你做的丑事告訴曹天王,請曹天王好好收拾你。二是你把你怎么投降的蠻子軍隊,還有和蠻子軍隊都做了些什么約定,老老實實的交代出來,那我不僅可以替你保密,還可以幫你向曹天王求個情,不要再追究你這件事情。”
“我說,我什么都說。”徹底絕望的射塌天慘叫起來,“范先生神機妙算,一點都沒有說錯,張獻忠和李自成那兩個叛徒,確實已經死心塌地的準備給小狗官賣命了,他們要我……。”
好不容易等射塌天把事情經過和約定好的計劃說完,在場的賊頭已經是怒罵一片,個別特別的干脆已經拔出刀來,準備把射塌天當場砍死。范文程則攔住眾賊頭,沖滿臉怒色的高迎祥和羅汝才笑道:“闖王,曹天王,你們先別生氣,這個射塌天,還有大用處。既然蠻子軍隊想將計就計重創我們,那我就給他們來一個將計就計再計,就算殺不光洪承疇手下的蠻子,也要殺他一半以上!”
“怎么個將計就計再計?”高迎祥和羅汝才一起大喜問道。范文程這次沒再公開透露自己的計劃,而是湊在了高迎祥和羅汝才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我的計劃分三步走,第一步是派一支小股軍隊,多打旗幟進神沙河小路,牽制蠻子埋伏在神沙河小路上的軍隊,讓他們不敢動彈,削弱蠻子本來就不多的兵力。第二步是主力出益門鎮直接向北,造成已經中計的假象,乘機安排一支軍隊埋伏在大路兩旁的山上。第三步就是和蠻子交手時,在我們的軍隊后方放一把假火,讓蠻子軍隊以為射塌天已經動手,發動全面反擊夾擊我們,然后我們詐敗退回大散關,把洪承疇蠻子的主力誘進我們的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