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軍南方面軍并沒有太多的休整時間,蝴蝶丘之戰后的次日黃昏時分,薛破夜便接到了從宋飛那邊發來軍報。
宋飛自沂河下游向雍州挺進,一路上也是遇到了幾次伏擊,北方面軍幾番血戰,如今只差半日路途便可抵達雍州城下,而目標,是雍州城西北二門。那邊的意思,是希望薛破夜率領的南方面軍能夠齊頭并進,同時攻到雍州城的東南二門,從而仗著強大的軍勢,給予西北軍一個大大的震懾,趁勢進行攻擊。
雖然宋飛沒有明說,但是薛破夜從軍報的字里行間能夠感覺到,北方面軍這一路上的苦戰一定是慘烈無比,因為向來只是簡介式的軍報,這一次卻在字里行間透露出強烈的殺意和恨意,想必是北方面軍損失不少,所以對西北軍恨之入骨。
召集部下眾將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楚軍當夜吃飽喝足,便大軍起拔,向雍州城挺進,青蓮照那一干人依舊扮作護糧隊,跟著大軍一起挺進。
不過綠娘子自然不必再和護糧隊一起行動,那一群大老爺們,身上的汗味都能讓人作嘔,而且護糧隊所處的環境也并不好,雖然整個西北的氣候是楚軍極難適應的,但是薛破夜畢竟是大帥,各方面的照應都會好一些,所以給綠娘子配了一身輕盔甲,騎馬跟在自己的身邊,形如護衛。
羽林衛在蝴蝶丘一戰,損失慘重,按照薛破夜的意思,是想派一些兵士護著西門雷藏回沂州城暫時養傷,可是已經恢復神智的西門雷藏寧死不退,沒有法子,只能讓明虛跟在西門雷藏身邊,隨時照應著,余下的六七名羽林衛,繼續跟在薛破夜身邊,以作護衛。
夜間行軍,對于不熟悉西北地形的楚軍來說,并不是很有利,若非配合宋飛的北方面軍,薛破夜是不會連夜行軍的,此種情況下,只能先派出大量的斥候在前面探聽虛實,一來是弄清前進的道路,二來也是看看有無西北軍的互動與埋伏,等到斥候反饋回來信息,大軍才緩緩前行。
一些好的兆頭似乎開始傾斜向楚軍,至少今夜行軍,還有點點星光,雖然朦朧,卻能讓士兵們清晰地看到自己腳下的道路。
十幾萬大軍,分成幾條長龍,在灰暗的蒼穹下,鋪天蓋地,黑壓壓地一片,直向雍州城撲去。
薛破夜和綠娘子騎著駿馬,齊頭并進,穿上輕盔甲的綠娘子,看上去更是英姿颯爽,再加上初為人婦,舉手投足之間,盔甲裝扮根本無非掩蓋她的顛倒眾生的風韻,經過薛破夜的洗禮,她就像脫胎換骨一樣,比之以前的驚人誘惑力,更增添了數分的嫵媚。
“黎明時分,應該就可到達雍州城了。”薛破夜轉頭看著綠娘子,柔聲道:“累不累?”
自己的男人如此溫柔,對自己如此關心,綠娘子心中很是欣慰,更感到幸福,微微搖了搖頭,笑道:“不累。”幽幽嘆了口氣,道:“這一場戰爭,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了。”
“姐姐,我大楚二十多萬精兵,那可不是剛在泰州集結那會子的散漫之軍,幾番血戰,已經鍛煉了他們的戰斗力和意志力,憑他們現在的能力,一舉攻破雍州城,也并非難事。”薛破夜微笑著,看起來頗有自信:“更何況,我們還有厲害的武器,嘿嘿…!”
綠娘子并沒有明白他話中的深意,只以為“厲害的武器”便是攻城部隊運輸的那些攻城武器,不由嘆了口氣,湊近過來,低聲道:“小冤家,你可見過雍州城?等你真正見到雍州城,你就會知道,你們帶來的這些攻城武器,未必能起多大作用。那個城…不是普通的城!”
“最強的城,依舊是城,這天下,就沒有攻不破的城。”薛破夜哈哈笑道:“姐姐不要擔心,到時候,你就可以見識我楚軍的厲害了。”
綠娘子抬頭望著天上稀稀落落的星辰,終是沒有說什么。
一路挺進,當天邊出現一絲曙光之時,薛破夜極目遠眺,望見了前方一處極為厚重龐大的陰影。
那陰影就像籠罩了半個天幕,將一半的天空遮掩起來,就像一座連綿起伏的山,可是絕對不是山,或者說,即使是龐大的群山,似乎也沒有遠方那處厚重的黑影龐大。
“那是…!”薛破夜有些愕然,也沒聽說西北有這樣龐大的“山群”啊。
綠娘子看了薛破夜一眼,苦笑道:“我的大帥,那就是你要攻打的雍州城!”
薛破夜一怔,迅即臉色變了變。
雍州城,大楚皇族發源之地,如今亦是當之無愧的大楚第一城,甚至是天下間最大的城池。
京都雖然是大楚的首都,權力政治的中心,但是若論及規模,比起雍州城,那還是小了一半。
雍州是大楚西北屏障,防御北胡的第一線,北胡人只要沖破陽關,將直接面對雍州城,而陽關的牢固性,顯然要比雁門關差上許多。
不管是因為自身原因,還是為了防備北胡人,雍州城幾十年來,一直在加固加高,明月王入駐雍州城后,雍州城的修筑工程開始達到巔峰,城墻的寬度厚度還有高度,都急劇擴大,所使用的石頭,也是從昆侖山采集的大雷石,堅固異常。
所以如今聳立在楚軍面前的,就像是一個龐大的洪荒怪物,給人一種遮天蔽日的感覺,那城墻的高度,遠不是其它城池可以比擬。
不少將士立刻醒悟:“看來要攻雍州城,云梯已經是用不上了!”
云梯的高度,遠遠不及雍州城的高度,若是將云梯兩截連接起來,或許能達到高度,但是云梯的承受力顯然是支撐不住的。
對付這樣的城池,最有可能取得效果的,或許是拼盡全力攻到城下,以虎頭錘撞擊城門吧。
但是臨近雍州城,那巨大的城門讓許多人心生疑問:“虎頭錘,真的能撞開這樣的城門嗎?”
黑壓壓的楚軍終于在距雍州城不到十里的地方停下,擺下了軍陣,這個時候,楚軍將士才看到,雍州城頭,錦旗招展,西北軍已經嚴陣以待。
楊怡君催馬趕到薛破夜面前,恭敬道:“大帥,我們…是否攻擊?”
薛破夜帶著震驚的神色望著眼前這座雄偉壯觀的巨大城池,嘆了口氣,道:“宋帥那邊情況如何?”
“宋帥已經抵達北門,剛剛派人過來請示大帥,他建議午時對雍州城發動第一波攻擊,因為那個時候,是人最疲倦的時刻,我軍或能有機會。”楊怡君道:“宋帥請示大帥,是否可以實行?”
薛破夜微一沉吟,道:“午時是人最疲倦的時刻,這話倒是不錯,不過…我軍那時候也未必精神。”頓了頓,望著高高的雍州城頭,西北軍衣甲鮮明,揮手道:“不過這第一戰總是要打的,你派人去告訴宋帥,就依他的意思,正午時分,合兩路大軍之力,強攻雍州城…恩,去吧!”
楊怡君退下之后,薛破夜這才翻身下馬,在幾名羽林衛的護衛下,向前走了一陣,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雍州城逼人的氣勢。
“奶奶的。”薛破夜忍不住罵道:“老子還真沒想到,這雍州城竟然這般大…怪不得軍事地圖上的標記那么顯眼…這可有些不好辦了!”
他四周望了望,只見楚軍將士大都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座城池,眼中閃爍著驚懼的神情。
是啊,這樣龐大的城池,如何能夠攻打下來啊!
薛破夜心知自己的將士心中一驚有了一絲畏懼,這種情緒可不能讓他蔓延下去,回身走到駿馬旁,飛身上馬,馳到軍陣之前,拔出戰刀高高揚起,高聲道:“我的兄弟們,你們害怕了嗎?”
將士們看著自己的大帥舉刀高喝,都將目光看向了他。
“你們是從血海里爬出來的勇士,你們要記著,我們無數的弟兄,就是死在他們的手里,如果是條漢子,就該給死去的弟兄報仇。或許每一個人都擁有畏懼之心,但不是今天,也許每一個人都有退縮之心,但也不是今天…今天,是勇士的日子,是拔出我們戰刀,為死難弟兄報仇的日子,更是為保護我大楚子民國泰民安的日子…!”薛破夜高舉戰刀,神色肅穆,以勁氣催動的聲音遠遠地飄揚開去:“在這里,我們要讓西北軍嘗嘗我們刀鋒的味道,在這里,我們要讓西北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天道。只要我們將他們剿滅在這里,那么我們的父母親人,我們的兄弟姐妹便不會受到戰火的侵擾…我堅信,有你們這樣一群勇猛的斗士,楚軍必勝!”
他說的血氣上涌,慷慨激揚,將士們頓時受到感染,舉起手中的大刀長槍,齊聲高呼:“楚軍必勝,楚軍必勝!”
響亮的聲音越傳越廣,連營的楚軍將士怒吼著,地動山搖。
城頭上的西北軍此時也忍不住露出恐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