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破夜話一出口,所有人更是膛目結舌。
奶奶的,這小子也太他媽猖狂了吧,竟敢向兩位大將挑戰,而且還讓兩位大將一起上,他…他是不是瘋了?
楊怡君顯然也覺得薛破夜是個瘋子,高聲道:“這是誰的部下?奶奶的,把這瘋子拖下去。”
眾將士也是一片議論之聲,更有人高叫道:“瘋子,快滾下去,別耽擱兩位將軍比武。”
薛木隆急忙上前,大聲道:“他…他是我的部下。”
楊怡君有些疑惑,忽然笑道:“薛大人,你怎么找了個瘋子跟在身邊?快把他拉下去,我還等著劉將軍給我舔靴子呢。”
薛木隆看了氣定神閑的薛破夜一眼,高聲道:“這位是我的部下,手頭還有幾分功夫,既然他敢叫陣二位,想必是有些把握了,二位將軍若真有本事,不妨和他比劃一番。”
這一陣子,薛木隆也是受夠了北伐軍的氣,但是又不敢得罪軍方,此時見對方不認識薛破夜,出言奚落,心中暗暗得意,看來這兩個家伙要倒大霉了。
楊怡君和劉宵對視一眼,以看待瘋子一眼的眼神看向薛木隆。
劉宵大踏步上前,冷聲道:“奶奶的,給我滾下去。”伸手抓向薛破夜的肩頭,就想將這個“瘋子”丟下去。
他的手尚未搭上薛破夜的肩頭,卻見眼前人影一閃,眼睛一花,耳聽得四周一片驚呼,這才發現,眼前的“瘋子”已經沒了蹤跡。
劉宵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就聽部下叫道:“將軍,他…他在你身后…!”
這個時候,所有人才知道,這個“小兵”絕非一個瘋子。
楊怡君在旁看見,薛破夜身子看似飄逸如風,只是眨眼間就轉換了移開了身位,當真是詭異無比,也是吃驚不小。
劉宵大喝一聲,回身就是一拳。
他堂堂領軍大將,豈能被一個小兵羞辱,自然是要一擊制敵的。
薛破夜心里清楚,嵐蕪卿精挑出的這兩員大將,絕非只會帶兵打仗,他們手底下的功夫也絕對很硬,從劉宵赤裸的上身就可以看出,那縱橫交錯的十幾處刀疤就是他的勛章。
劉宵的拳頭很硬凌厲中帶著呼呼風聲。
薛破夜更清楚,自己站出來,絕非是為了練練手,他必須要擊倒這兩個大將,通過這次打斗立威。
要想震住這一群懶散的兵士,只有擊倒這兩個領頭的大將,從能從骨子里給他們帶去威懾力。
薛破夜眼見劉曉鐵拳擊來,并沒有迎上,而是后退了一步,可是劉宵的力氣不但大,而且敏捷度也不弱,跨上一步,飛起一腳,直踢向了薛破夜的胸口。
葉天翔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薛破夜,他雖有心提醒楊怡君,不讓楊怡君今天難堪,但是看著薛破夜,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薛破夜既然喬裝打扮出面,那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可不能壞了大哥的事。
薛破夜并沒有急著攻擊,而是邊躲邊觀察,他可不想與劉宵多做纏斗,既然要立威,那便要一擊制敵,多打一回合,給人的震懾力就會弱一分。
劉宵出身行伍,一身沙場的決斗功夫,不但攻的猛,那防的也不錯,薛破夜閃躲之間,好不容易看出一個破綻,右手聚足勁氣,就像游龍出海,猛地探了過去。
眾將士見薛破夜一直閃躲,還以為他不過如此,定然不是劉宵的敵手,孰知這小子猛然攻擊,而且出拳的速度竟然快若閃電。
“砰”!
一切頓時靜止,劉宵那凌厲的攻勢在一瞬間便停滯,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薛破夜,眼中的神色復雜無比,身軀晃了晃,猛地癱倒在地,一時竟喘不上氣來。
“啊!”
四周驚呼聲起,不但北方軍面露震驚,即使是南方軍,也沒有流露幸災樂禍的表情,而是充滿了震驚。
毫無疑問,劉宵和楊怡君,那是北伐軍中公認的兩員猛將,而劉宵更是北方軍的精神領袖,卻在一個小小的兵士手里,走不了一個回合。
薛木隆在一旁也是驚呆了,他也想不到,這位大帥的手底下,竟然有如此強悍的功夫。
半天過后,劉宵才緩過氣來,他并沒有露出憤怒的表情,甚至沒有半絲怨恨,慢慢爬起身,抱拳道:“好小子,你厲害,老子服了。”
薛破夜倒有些意外,想不到劉宵竟是如此大度坦蕩,不由贊賞地打量了兩眼。
這天下間,文人相輕,那是誰也不服誰的,畢竟文道的東西,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不承認自己的文章和見識比其他文人就差了。
可是武人卻不同。
你若真有本事擊倒對方,勝負立辨,只要是真正的男人,就會欽佩你,將你當成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而這些武將,更是這種心性。
沒有什么不服氣,戰場上,以勝敗論英雄,而在武人中,更是如此。
劉宵上前來,拍了拍薛破夜的肩膀,大笑道:“好小子,不錯。”轉身向薛木隆道:“薛大人,你這名部下有趣得緊,不如送給我,做我的貼身親兵吧。”
薛木隆一呆,尚未說話,楊怡君就高聲叫道:“什么?跟著你做親兵?你在說笑話嗎?這位小兄弟,聽他口音,顯然是南方人,似乎還是杭州一帶的,怎能做你北方人的部下。”向薛破夜道:“小兄弟,跟著我,我給你個官當當,大家是老鄉,都是南方人啊。”
薛破夜淡淡一笑,平靜地道:“楊將軍,真要有南北之分嗎?”
楊怡君“啊”了一聲,怔了一下,不明這句話的意思。
薛破夜掃視了四周眾將士一遍,高聲道:“小弟以為,這北方南方,說起來都是大楚的子民,諸位也都是大楚的將士,這一次大家伙集結在此,不正是為了保護我大楚國泰民安嗎?都要以性命去維護的東西,我們為什么還要將它分割開來呢?諸位能夠前來為國效命,都他媽是響當當的漢子,都他媽有一腔的熱血,不過…!”他話鋒突然一轉:“不過諸位內斗驍勇,如狼似虎,卻不知道上了戰場,是否還他媽有這樣的猛勁?”
他知道這一群人都是粗俗將士,自己若是文縐縐的說話,那就很難去融入這一群人,只有這種粗獷的語氣,或許能讓這些人生出些許親切感。
薛破夜話聲剛落,四周立刻想起叫罵聲。
“臭小子,你以為你是誰啊?將軍是看得起你,別他媽順桿子往上爬。”
“我還以為大帥來了呢,哈哈…。這小子說話還挺他媽牛氣的。”
“快給老子滾下去,老子打南方人猛,打西北軍,更他媽想揍小崽子一樣,咱爺們是不是漢子,那是你一個臭小子能管的了的?”
薛破夜待眾人聲音靜了一些,才淡淡地道:“你知道你們在我眼里是一群什么人嗎?我告訴你們,你們是一群人渣,一群垃圾,一群廢物,一群流氓無賴!”
這句話可真是桶了馬蜂窩,無論南北將士,不少沖動型的將士便要沖過來,高叫道:“咦,臭小子,你的嘴還真他媽毒啊,來,讓爺們教你怎么做人。”
正在此時,忽聽一聲大喝:“誰敢動手,不想活了嗎?”就見西門雷藏帶著十多名羽林衛,大刀出鞘,奔到了薛破夜身邊。
本來不少將士還往上沖,想給薛破夜一點教訓,但是羽林衛突然出現,頓時將所有人都鎮住。
羽林衛的職責,即使是小兵,那也是知道的,是專門保護達官貴人皇親國戚的禁衛軍,他們護住的人,身份自是不同一般。
于是大家都蒙了。
羽林衛竟然出面護衛這個“小兵”,這人究竟是誰?
“大帥在此,誰敢擅動!”西門雷藏給出了答案。
除了極少數人,在場的人頓時都愣住了。
楊怡君和劉宵更是睜大了眼,互相對視了一眼,但是眼見一群羽林護持,那顯然是假不了的,同一時間,二人的目光投向了薛木隆。
薛木隆咳嗽一聲,高聲道:“大帥在此,還不參拜!”
薛木隆發話,誰也不敢懷疑了,楊怡君和劉宵即使再囂張,但是面對統軍大帥,卻也不敢放肆了,當即跪倒:“末將參見大帥!”
“嘩啦啦!”
大片的軍士紛紛跪倒:“參見大帥!”
看著數千人臣服在自己的腳下,薛破夜的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滿足感和榮譽感,但是這種感覺很快就被他的冷靜所擊退,神情淡然,抬手道:“都起來吧。”
眾將士起身后,薛破夜才大聲道:“本帥說你們是人渣,是垃圾,是流氓無賴,你們是不是心里不服?”掃視眾人一眼,明顯瞧出不少將士臉上露出不服的神情,淡淡一笑,道:“老子在營地里轉了一圈,沒看到半點金戈鐵馬的氣概,也沒感覺到半分肅殺之意,老子只看到一大群流氓一樣的家伙百無聊懶地說著一些不合時宜的屁話。本帥一開始還以為走到那座土匪窩了,雖然聽說過當兵的爛,也沒成想爛成這個樣子,帶著你們去打仗…老子沒信心。”
雖然忌憚大帥之威,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惱怒之色,即使是葉天翔和胡都統,神色也有些尷尬,畢竟薛破夜這樣說話,是容易引發眾怒的。
甫一上臺,就辱罵部下,這似乎并不是很高明的做法。
劉宵畢竟是武夫,有些忍耐不住,高聲道:“大帥,你…弟兄們若真是上了戰場,絕不是孬種。”
“是不是孬種,那可不是憑嘴巴來說的。”薛破夜依舊淡漠的很:“西北軍的本事,本帥也是親眼見過的。明月王進京時,跟隨他的一千護從,每一個都能從他們眼眸子里看到殺氣,本帥相信,真要打起來,他們絕對不畏懼任何敵手。可是從你們的眼中,本帥看不到應該是你們軍人擁有的殺氣,更看不到一個軍隊所必須擁有的紀律…你們只不過是…一盤散沙…!”
“不要不服氣,本帥們不是拿著武器四處逞英雄的土匪,本帥們是大楚的鐵軍,負有保護江山社稷的責任,如果沒有嚴明的軍規,像一盤散沙,不但敵人瞧不起,父老鄉親也會失望。”
“你們這個樣子,只會是去送死。戰場上,那是真正的血與火,拼的就是戰斗力和團結…本帥知道,你們中間會有很多人以為本帥是在說套話,是在說一些沒用的廢話…不過作為你們的主帥,即使這些話不中聽,本帥想本帥還是有責任說出來。為了保住你們的命,保住本帥自己的命,還有你們的父母親人,同胞父老,本帥必須說出來…!”
“大楚近些年來國泰民安,所以大家也都懶散了,那些軍規條例也都是成了一紙廢文,至于大家還有沒有上戰場的勇氣,本帥也不知道了,今天之前的事兒,本帥也沒興趣去管,不過如今叛軍近在眼前,要是再不醒醒,恐怕大家都得完蛋。”薛破夜說到這里,口舌有些干,這個時候,葉天翔卻是機敏地上前,遞給護衛的羽林衛一支水袋,那羽林衛立刻明白,瞧了葉天翔一眼,感覺這小子有些眼力界,于是回身將水袋奉給了薛破夜。
薛破夜向葉天翔看了一眼,微微點頭,四周將士心中頓時都想:“我靠,這小子會來事,知道給大帥送水,我就怎么沒有想到呢?”
薛破夜丟開水袋,繼續道:“我很遺憾地告訴你們,從今天起,你們那些散漫的日子將成為記憶。那些被你們視為廢紙的軍規,但愿你們自己還記得,否則,若有觸犯軍規者,必當嚴懲。”說到這里,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一名兵士的身上,指著他道:“你,有沒有看到那根鐵棍。”
那兵士有些緊張,順著薛破夜所指,看到了一旁的鐵棍點了點頭。
“拿起它!”
兵士有些疑惑,但是瞧見薛破夜神色嚴峻,緩緩拿起了那支鐵棍。
圍觀的將士越來越多,層層疊疊,擁擠得很,見大帥忽然讓一個小兵拿起鐵棍,都不知道意欲何為,很是奇怪。
人數雖多,但是大帥此時在場,誰也不敢喧嘩,只聞得眾人呼吸聲和火把烈烈的燃燒聲,倒也靜的很。
“你過來!”薛破夜看著那名士兵,平靜地道。
那名士兵一愣,拎著鐵棍,緩緩走到薛破夜身前,緊張道:“大帥…有…有何吩咐?”
薛破夜看著那根鐵棍,又看了看士兵,微笑道:“你參軍之時,你的將軍教你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士兵一愣,想了想,終于道:“令行禁止!”
“好!”薛破夜笑道:“看來你還記得軍人的首要,來,用這根鐵棍,朝我身上打!”
士兵一愣,“嗆噹”一聲,鐵棍落地,跪倒在地,連聲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打大帥?誰他媽有這個膽子,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犯上忤逆之罪,若是大帥稍微翻臉,那可是死翹翹了。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拿起你手邊的鐵棍,打我!”薛破夜聲音冷漠無比。
“不敢,打死小的,小的也…也不敢冒犯大帥!”
薛破夜嘆了口氣,揮手道:“拉下去,重打三十軍棍!”
羽林衛立刻將這個可憐的士兵拉了下去。
薛破夜又指向一名士兵:“你,過來!”
那名士兵神色大變,左右看了看,身邊的同伴就像看到這名士兵身上粘了狗屎一樣,紛紛躲開,士兵無奈,苦著臉上前:“大…大帥…!”
“拿起鐵棍,朝我身上打。”
“不敢…大帥…!”
“拉下去,給他四十軍棍!”
有一名軍士被拉了下去。
四周將士都是目瞪口呆,大帥這是要干什么啊?少數人心里甚至生出一個極為荒謬的念頭:“大…大帥難道是一個…神經病…!”
又一名士兵被叫過去,這名士兵聽著不遠處另外兩個家伙鬼哭狼嚎的叫聲,一咬牙,拿起鐵棍,膽戰心驚地道:“大帥,我…我這是奉命…你…你別怪我!”
“說得好,奉命行事!”薛破夜微笑點頭:“來,打!”
士兵鼓足勇氣,握緊鐵棍,對著薛破夜的手臂打了過去。
“砰!”
薛破夜竟是硬生生地受了這一棍,不過他早就將勁氣運到了手臂上,再加上這名士兵也不敢全力下手,所以雖然挨了一棍,但對于薛破夜來說,簡直是沒有任何傷害。
那士兵一棍子打下去,立刻丟開鐵棍,跪倒在地:“小的…小的該死…球大帥責罰…!”
薛破夜大笑道:“你何罪之有?是我命令你這樣做,你是奉命行事,不但無罪,反而有功。”吩咐道:“取二十兩銀子,賞給他!”
眾人先是一愣,但頭腦清楚的很快就明白,大帥這樣做,絕非神經病,而是以身訓軍,目的很簡單,不服軍令嚴加處理,服從軍令必有大賞。
至于是什么命令,士兵們不必去想,只要照著上面的號令行事就可。
一個簡單的小插曲,卻讓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緊,看來這軍規從今日起,還真是不能輕易觸犯了。
薛破夜背負雙手,高聲道:“我不管你們覺得我是不是在廢話,更不管你們是不是認為我在做戲,我的意思想必你們都懂,四個字:令行禁止!”頓了頓:“只有這樣,或許才能讓你們在戰場上有生還的可能,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你們無愧于大楚,無愧于陛下,無愧于你們的父母親人,更無愧于…你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