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條官道是通向京都的,野人嶺是否在那條官道上?”薛破夜想起了小鏡湖旁邊的那條寂寥官道,當日王世貞正是從那條官道進京,如果野人嶺真是在那條官道上,經過小鏡湖時,自然要去看看綠娘子是不是還在那里。
勁馬狂馳,風聲呼呼,薛破夜害怕熙蕾聽不見,聲音說的極大。
熙蕾也大聲道:“不是的。通往京都有三條道,兩條官道和一條水道。一條官道也是商道,人來人往,很熱鬧,還有一條官道繞的遠了些,聽說那是軍道,行人少很多,而且那軍道有好幾十里路都是蘆葦叢,有些陰森,很多人都不敢走。“
薛破夜有些驚訝,原來通往京都的有三條道路,怪不得自己見到的那條道路人煙稀少,敢情是那條別人不敢走的軍道,能在那條道路旁邊找到小鏡湖那么隱秘的地方,陳富的本事倒是不小。
“為什么叫軍道呢?”薛破夜問道:“為什么別人不敢走?”
熙蕾似乎對這了解的不少,大聲解釋道:“那條軍道修造了很久,聽說是開國時就修造的,到現在快有一百年了。那時還有很多人不服楚朝的篡位,所以朝廷的暴兵就四處殺人,每次抓到人都是從這條道上回城,邊走邊殺,這條路上死了不少人,聽說很早的時候地面是紅色的,被朝廷口中逆賊的鮮血染紅,直到后來年久失修,才重新將那條官道修造,沒了紅色的痕跡,不過聽人說那里半夜會有鬼叫,那是冤魂的哭泣呢。消息一傳開,就沒有人敢走那條道了,而且大家都說,只要是囚犯經過那條道路,一定會被冤魂纏身,最后冤死。“說到后來,熙蕾似乎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從后面樓主薛破夜,火熱的嬌軀貼了過來,薛破夜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身軀在發抖。
每一個朝代的鞏固都是要經過血和鐵的洗禮,這是權力更迭中亙古不變的道理。
聽熙蕾這樣一說,薛破夜倒是明白王世貞為何從這條道上進京了。
依照那個說法,囚犯路過這條道路就會冤死,那么王世貞進京受審,也算是半個囚犯,途經此道,自然是有人想咒他死去,想來都是何儒會的手筆了。
迷信這玩意,古代人還是極為相信的,不過薛破夜作為經過科學教育的后來人,對這迷信的事情還是不大信服的。
就說那些冤魂,都是被朝廷官兵所殺,即使要冤鬼纏身也只會纏到官兵的身上,沒有道理去纏囚犯。
黃金獅疾如閃電,如流星般奔馳,天色已經大黑下來,皎潔的月亮溫柔如水,緩緩升起在天幕,天地一片幽光。
陣陣冷風撲在臉上,薛破夜的臉龐有些發白。
“那野人嶺是在哪條道上?”薛破夜問道:“在商道?還是你說的水道?”
“在水道!”熙蕾解釋道:“出城六十多里地就是野人嶺,只要過了野人嶺就是秋涼河,乘船進京,很多讀書人都喜歡那一套。”
薛破夜皺起眉頭,一抖馬韁,駿馬更加飛快。
杭州城四處城門開關也是有時辰的,所謂“日出而放,荒雞而閉”,城門嚴格按照時辰開關城門。
“日出”是指卯時,“荒雞”是指丑時,一日城門也就關閉兩個時辰而已,這當然是在太平時期,若是戰亂時期,那又是一種說法了。
其實在太平時期,若不是在半夜三更進出城門,守城官兵也是不會細加查詢的,畢竟每日里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若是每一個人都要查看一番,那累也要累死一批人。
薛破夜很輕松地出了城,徑自向野人嶺方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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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月光下的野人嶺寂靜而詭異,除了微風吹拂,樹木搖擺而發出“沙沙”聲,整個山谷和山嶺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山谷深凹,道路卻也平坦,只是兩邊滿是茂密叢林的山嶺,仿如兩頭匍匐在夜色下的洪荒巨獸,正在相互對峙著。
野人嶺東頭出口處不遠有一片大湖,由于這條路上行人不多,那片大湖也無人管理,天長日久,已經形成了一片淺水地,雖然還有些地方時清澈的湖泊,但大部分區域已經被密密麻麻的蘆葦叢掩蓋,若是在白天看去,一片一片,幾乎望不到頭。
在山嶺的茂林中,隱隱見到許多身影在輕輕晃動。
“荷花童,你有沒有搞清楚他們什么時候來?”林子深處,一團豐茂的草叢后傳來低低的聲音,聲音有些低沉。
“不知道。”一個嬌嫩的女音回道。
這自然是青蓮照杭州分舵的人,已經在山嶺兩邊埋伏下來。
“你不知道。”那低沉聲音卻是葵花童,有些不快地道:“你不是說她們一定會從這條道上走嗎?”
綠娘子也隱藏在草叢后面,低聲道:“是的,他們是要從這條道上回京。”
葵花童“哦”了一聲,吐了口吐沫,冷笑道:“今晚不但要救出桃花童,老子還要將譚子清那老狗的人頭給取下來,也好為七師妹報仇。對了,還有他手下那四條狗,一并砍下他們的腦袋。”
綠娘子又有嘆了口氣,聲音中不無擔心:“也…也許吧…。”
葵花童聽出綠娘子語氣不對,低聲問道:“你怎么了?你還有什么擔憂,你手下的姑娘不是說沒問題嗎?”
綠娘子輕聲道:“我的姐妹從何儒會那條蠢狗身上得到了消息,知道譚子清要押送桃花童進京,而且要經過野人嶺。譚子清那老狐貍,對外放風說明天才動身,其實那是掩人耳目,擔心有人在半路攔截而已,實際上今夜便要返京。若不是我那姐妹及時回報,只怕就這樣讓譚子清將桃花童帶回京都了。”沉默片刻,嘆道:“若是桃花童在杭州大獄沒有將我們供出來,回到京都,入了都察院,只怕什么話都要被逼出來了。”
葵花童有些憤怒地道:“那群禽獸,根本就不是人。”
綠娘子聲音有些發顫:“聽說都察院有專門負責逼供的鐵四營,手段比鐵三營更毒辣,進了鐵四營的門,沒有不說實話的。”
葵花童冷哼一聲,滿是悲憤。
一陣寂靜,令人恐怖的寂靜,似乎是要打破這種沉悶,葵花童終于道:“荷花童,你手下那些姐妹倒是厲害的很,連何儒會那狗賊都能擺平,從他口中套出消息,我實在有些佩服。”
綠娘子冷冷地道:“男人不都一樣嗎?見到女人,都忘記自己是誰了,幾杯迷魂湯一灌,能有什么實話不說?”聲音滿是不屑。
葵花童有些尷尬地笑笑,連連道:“荷花童,你可不能一棍子打死一片人,這天下可是還有我這樣的好男人的,哈哈。對了,你那姐妹既然將何儒會掌握在手里,不如找個機會殺了那狗官,也算是為民除害。”
綠娘子淡淡地道:“不能殺,這樣的昏官貪官越多越好,偽朝若都是這種人當官,我們復國有望了。”
葵花童忙道:“正是正是,還是你想得清楚,瞧我這腦子,哈哈!”
林中只有兩人稀稀的低語聲,聲音甚至都被“沙沙”的風吹樹葉聲所掩蓋。
月光從枝葉的縫隙中落到了林中,如碎裂的星辰般淡淡地灑在葵花童和綠娘子的身上,兩人卻都是黑衣蒙面,只露出雙眼,在林中深處,不少同樣的黑衣蒙面人都潛伏其中。
“也不知道和尚和菊花童在那邊干什么?總不會是和尚在念那些破勞子經文吧。”葵花童執意要打破這種死一般的寂靜,口中咕囔著。
綠娘子冷冷笑道:“自然是在想著心事,想著自己如何超生。”
葵花童聽出綠娘子聲音里怨恨的意味,奇道:“荷花童,你說話怎么怪怪的。”
“等救出桃花童,過了這岔,我有事情要和你們說。”綠娘子平靜地道。
“什么事?”
“和尚的事!”綠娘子一字一句道:“讓你們看清他是佛還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