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你是說誰能射中燈籠誰就能拿走那把…對了,寒刃是吧?”胡都統粗聲道,薛破夜卻聽出他的聲音里帶有一絲忐忑。
莫非胡都統竟然也不自信?
二少爺搖頭道:“燈籠自然是要射的,不過最后的規矩是,誰能夠將燈籠里的燭火射滅,這寒刃就歸誰,*先得,如果第一人一射便中,那后面的也就不用比了。”
胡都統一愣,立刻問道:“那誰先誰后呢?”
譚子清起身笑道:“誰有自信誰便*。”緩步來到池邊,看了看三把長弓,向胡都統笑道:“這弓箭自然不是人人會射,想射滅燈籠里的燭火,那可是極難的事情。”
二少爺一招手,就見一名小廝拿著一條紅色的綢子,卷成一根繩子摸樣,向后走了二十多步,才將繩子拉成一條線,擺放在地上,就像起跑線一樣。
“那燈籠離岸邊大概有三十步遠,而紅繩離岸有二十步,加起來是五十步的距離。”二少爺比劃著道:“常聽說百步穿楊,咱們今日便五十步滅燭火。”
水面上的木筏依舊在飄動,燈籠雖小,但是火光卻亮。
二少爺繼續道:“大家看這三把長弓,這把是五十石的,這把是一百石的,這把兩百石,諸位可以自行選擇合適的弓箭。”
弓箭的石數越高,也就越難控制,力氣使不上時,甚至都拉不開弓,石數小雖然容易控制,但是力道卻小,射出去的勁力自然弱一些。
五十步距離對于真正的箭中高手來說,還真不算困難。
胡都統一咬牙,叫道:“老胡我先來試試!”便直接走向三名手捧長弓的小廝前,本想去那二百石的長弓,不過想了想,終于還是選擇了百石之弓。
二少爺急忙道:“胡都統,還有一個規矩大家可要知道,這射箭自然人人可以上來試試,沒有關卡,可是每人只有一箭的機會,一箭成則成,一箭失則失,萬萬不可再射第二箭。”
四周人俱都點頭,不少武人都躍躍欲試,雖然不凡肯定自己能夠射中,但多少是一個機會,那些文士大儒卻有些羞赧,這個時候,文人就可落了下風,都說文人手無縛雞之力也許是夸張,但是讓文人來舞弓弄箭自然是大大的為難。
胡都統拿過百石弓,大聲道:“老胡一箭定勝負!”先是試了試弓,倒也拉得動,爾后從旁邊小廝懷抱的箭筒里抽出一支利箭。
此時眾人都聚在池邊,看他射箭。
盧府占地極廣,這次為譚子清踐行,將宴會設在這里,首先自然是盧府的人脈和財勢,第二便是盧府自身的規模極大,舉行這樣的大宴剛巧合適,這后花園林木蔥秀,鮮花綻放,這水池可說是一個小型的湖泊,是花園內極美的景觀之一。
胡都統剛拿到弓箭之時,倒也有幾分自信,等到他彎弓搭箭之后,卻顯出幾分緊張。
薛破夜心里有些疑惑,既然胡都統是杭州行營的都統,那么單兵能力應該是有一定水準的,雖說五十步的距離不算遠,但是對于都統職位的將官來說,應該不至于緊張。
其實薛破夜是不明白大楚行營的實況。
大楚朝重文輕武,這已是盡人皆知的社會現實,文人的待遇甚高,武人自然是極為不滿。
當今大楚,除了北方的胡人外,算得上是四方臣服,屬于太平之世,也正是這樣的繁榮太平,均被未免松弛了一些,單兵能力已經大大下降。
大楚目前主要兵種是步兵,說詳細一點就是槍兵和刀兵,配以少量的騎兵,自然也有少量的弓兵,這是常規配置。
少戰則兵松,在大楚朝,選擇以文謀路的遠遠多過以武謀路,正是由于這種社會現實,讓大楚單兵的作戰能力進一步下降,而且十多年無大戰,大楚的軍備松弛不堪,貌似文化方面風流繁華,一派盛世,其實骨子里已經岌岌可危。
單就胡都統來說,作為杭州行營三大都統之一,單兵能力自然比普通的兵士要強出不少,在刀法與弓術上面也頗有造詣,但是談不上精通,。
若說在戰場對敵,那種生死懸于一線的氣氛之下,弓彈霹靂玄驚,自然會有多少力使多少力,毫不含糊,但是如今卻是為了爭奪寶物而射箭,心內自然不能平靜,唯恐自己射不中,那寶物便為人所奪,饒是胡都統粗狂爽直,卻也禁不住緊張。
拉弓,拉弓,穩箭,胡都統手一松,利箭如電,“咻”地一聲,破空而出。
“唔!”眾人驚呼一聲。
眾人只見一道箭影發著呼呼風聲,直向燈籠射去,不少人心里都是一沉,看胡都統這箭勢,十有七八是要射中那燭火了。
薛破夜也暗自點頭,雖說胡都統射箭的姿勢和力道都有些不妥,與兀拉赤所說的方法頗有出入,但是他使出的蠻力帶動準頭,這一箭也算是凌厲的很。
眼見利箭便要射中燈籠,卻見水面蕩漾,那木筏漂浮不定,瞬間向左動了動,也就是這一動,那利箭頓時便從燈籠旁邊擦過,連皮也沒碰到。
“啊!噢!”四周一片感嘆。
有惋惜的,自然也有幸災樂禍的。
胡都統一拍腦袋,懊惱無比,失口罵道:“他娘的,什么東西。”
眾人都知道他失望懊惱的心情,也不在意。
二少爺高聲問道:“還有哪位朋友要試一試?”
當即又有十多人都上前試射,雖然也有箭術尚可的人物,但終是差之毫厘,更有一人幾乎已經得手,卻像胡都統一樣,木筏輕移,失之交臂。
之后還有兩位文人也想試試運氣,選了五十石的輕弓去射,都是力道不足,離燈籠還差一大截子,就落進了池水里,眾武人一番笑話,眾文人卻也不敢再有人出去獻丑,畢竟寒刃對武人的吸引力遠遠大過文人。
薛破夜將目光投向何儒會,見他臉上陰晴不定,時不時地瞄向楠木桌上的錦盒,又時不時看著湖面的燈籠,猶豫不決。
“何大人,這寒刃可是寶貝,你正可用上,不如上去練練手,想必奪得寒刃也是手到擒來。”薛破夜靠近何儒會,低聲笑道。
他知道何儒會是通判,是武官,想必手底下也有兩下子,卻不明白他為何遲遲不出手。
何儒會見是薛破夜,立刻露出諂媚的笑容,聲音親近:“薛世兄智奪夜瞻佛,我在這里恭喜你了。”
薛破夜淡淡一笑,悠然道:“多謝何大人了。何大人,你怎么不過去射一箭呢?”
何儒會立刻顯得尷尬的很,但依然皮笑肉不笑,擺手道:“不行不行,這機會還是留給眾位客人,我只是盡心為御史大人送行而已,大人一走,下官頗有幾分傷感,哪里還有心情奪寶。”說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還真作出了離別之傷的姿態。
薛破夜忍住嘔吐的心境,呵呵一笑。
眼見無一人射中燈籠,將里面的燭火熄滅,柳拓終于微笑著道:“我來試試!”
眾人見是柳拓,紛紛閃開,讓出了一條道路來。柳拓輕步上前,露出優雅的微笑,柔聲道:“今夜氣氛熱鬧,我也來湊湊熱鬧,諸位可不要見笑啊,哈哈…!”爽朗地笑起來。
眾人立刻附和著笑了起來,紛紛道:“柳大人文武雙全,定能射滅燭火。“
薛破夜看著柳拓做作,若是不明真相,還真以為他優雅爽朗,和藹可親呢,只是幾次接觸下來,已經深知此人善于作戲,喜愛表面一套,心中頗有幾分不屑。
柳拓既然敢出面射箭,自然是有幾分把握,薛破夜倒是有些吃驚,想不到柳拓竟然也是文武雙全。
不過細細一想,也就釋然,柳拓畢竟是柳國公的兒子,能文能武也屬正常。
柳拓也是選了百石的長弓,抽出一根利箭,緩步走到了紅線后,凝視著池中的燈籠,此時微風吹拂,水池內波光粼粼,木筏上下起伏。
眾人屏住呼吸,靜等柳拓射箭。
“咻”地一聲,利箭終于從弦上彈出,又快又急,夾雜著呼呼風聲直向燈籠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