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福在眾人眼皮底下大失顏面,惱怒無比,叫道:“姓薛的,你…你欺人太甚!”
薛破夜撇撇嘴,不屑地道:“我這人彬彬有禮,謙謙君子,從不欺人,誰說我欺負你了,你問問大家,我有沒有欺負你?大家都說說,可看見我欺負盧大管家了?”伸手拽住他的衣領,拖向王夫人,這盧福身體肥胖,拖起來卻也不怎么笨重,顯然是一身腐肉。
薛破夜此時已是大得人心,眾人紛紛叫道:“沒有沒有,我等都沒看見,薛掌柜何時欺負了人啊?”“欺負人?沒有,我倒是看見一條死狗被打了。”
黃老四見事情不好,向其他幾名衙役使了個眼色,自己快步奔向前面不遠的府衙,鉆了進去,一看就知道是稟報去了。
薛破夜將盧福拖到王夫人面前,嘿嘿笑道:“盧大管家,來,快叩頭!”
盧府氣急敗壞,但是卻無計可施,四周眾人舉起手臂,聲音極為統一,高呼道:“叩頭,叩頭!”就連王世貞的小公子也聚臂高呼。
薛破夜呵呵直笑,看來群眾的力量還是巨大的啊。
無可奈何之下,盧福只得在眾人的呼聲中跪正身子,叩頭道:“夫人莫怪夫人莫怪,小的也是一番好心,本想…!”薛破夜一個耳刮子打了下去,罵道:“你個腌臜貨,都這個時候了還他媽不說實話,你是一片好心?”
盧福被一個耳刮子在臉上打出手痕,咬牙切齒,只能道:“我…我卑鄙,我下流,夫人莫怪,夫人莫怪!”
薛破夜這才放開他衣領,走了過去,深深一禮,恭敬道:“夫人受驚了!”
王夫人滿是感激地看著薛破夜,竟然起身一個萬福,有些哽咽道:“薛…薛掌柜,奴家…奴家沒齒不忘你的恩德!”她聽眾人都喊薛破夜為“薛掌柜”,也便這般叫了。
薛破夜湊近低聲道:“夫人不用謝我,王大人臨行交代,讓在下好好照顧夫人和少爺小姐,還請夫人相信。”他神色極為真摯,王夫人先是一震,臉上頗有些歡喜,迅即緩緩點頭,低聲道:“是…是老爺讓薛掌柜幫我們母子?”
薛破夜正色道:“赴湯蹈火,在下一定保護夫人和孩子的周全!”
王夫人緩緩點了點頭,終于道:“有勞了!”
猛聽眾人驚呼道:“跑了,跑了!”薛破夜轉頭去看,只見盧福已經爬了起來,趁自己不注意,已經跑掉,遠遠瞧見他屁滾尿流,速度快極,他一身肥膘,竟然有此速度,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
薛破夜懲治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不會去和那小人多做糾纏,抱拳環顧,朗聲道:“諸位朋友兄弟,夫人受驚,在下薛破夜,沒什么本事,盡力護住夫人和孩子周全就是,還望大家給予聲援,這樣小弟也就不會覺得孤單,有這么多斯文人和知書達理的朋友兄弟相助,夫人和孩子自然會平平安安!”
這些人念及王世貞的政績,雖然對于王世貞是否有罪還不清楚,但是都知道這不是什么株連九族的大罪,波及不上妻小,如今府衙卻對王世貞的家小窮極侮辱,眾人心里也是大為不服和惱怒,只是官府勢大,為了前途,眾人也不敢直接出頭,不想薛破夜橫空出現,將眾人心中想做的事情都做了,說不出的爽快,大快人心,紛紛叫道:“好漢子,薛掌柜,果然是好漢子!”“俠肝義膽,熱血忠腸,這樣的人實是了不起的大英雄。”
夸贊聲中,薛破夜一直笑臉相對,直到那些夸贊有些過火,幾欲同圣人相比之時,薛破夜終于打斷道:“諸位,諸位,在下有此膽識,實是諸位孕育出的良好風氣所帶動,在這種正義凜然的風氣中,我學到了很多,說到底,還是要謝謝諸位啊!”
眾人一聽,心中大是受用,我靠,這小子會說話,有前途,不愧是在我們斯文人孕育的正義之風中茁壯成長出來的英才,口中都是歡呼起來。
薛破夜不失時機地廣告道:“在下對斯文人向來是敬仰無比,諸位如果有空,可以去城南的攬月軒,那里風景優美,空氣新鮮,實在是吟詩作賦的好地方,各位若是能去,我一定打折!”
說到攬月軒,里面立刻有熟悉的人,立刻大肆夸贊起來,眉飛色舞口沫橫飛,更有人當即約在一起,要去攬月軒吟詩作賦。
薛破夜這才向王夫人道:“夫人不知有何打算?”
王夫人堅定地道:“我家老爺無罪,皇上英明,一定會查清楚的,不日我家老爺便會回來,我要等他!”
薛破夜嘆了口氣,低聲道:“若是夫人信得過,在下愿意給夫人找間住處,先安頓下來,咱們先等上一陣子,若是再無消息,我們再做打算,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王世貞進京,王夫人被逐出府衙,其實已無主心骨,只是憑著一口氣堅持,心內自然也是擔憂著生計。
王世貞此次進京,禍福難料,這一點王夫人也是清楚得很,他這一去,在杭州已經是舉目無親,就連那些有心相助之人也為官府所阻,若不是薛破夜與老譚關系親密,這忙也是幫不上的,此時薛破夜主動相助,而且真摯無比,沒有半絲異心,王夫人看在眼里,很是感激,點頭道:“多謝薛掌柜。”眼圈頓時又紅了。
薛破夜有些感慨,如今王夫人算得上是孤兒寡母了,沒有一個援手,還真不知如何生存下去,王世貞那老家伙還真是運氣好,臨走臨走還碰上了自己,幾句話一說,丟給自己一個麻煩事。
薛破夜雖然不能說是好人,但是俠義之心還是有的,既有王世貞的囑托,又親眼見到孤兒寡母無依無靠,這援手自然是要伸的,無非是花點銀子找間住房,先將王夫人安頓下來再說,做些好事積德,這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正準備帶王夫人母子離開,就聽一個聲音喊道:“薛兄弟,薛兄弟!”
薛破夜露出微笑,這聲音實在太熟悉了,向王夫人低聲道:“夫人稍后!”高聲應道:“張大哥,張大哥,小弟在此!”
那邊一名大漢正快步過來,魁梧健壯,行步如風,正是張虎。
張虎雖無兀拉赤豪邁,但也是一個極為義氣的人,深得薛破夜的喜歡,迎上前去,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所有人都看出張虎是官府之人,見他和薛破夜親昵無比,心中都豁然明白,薛破夜敢出頭,原來本身和官府就有關系。
不過薛破夜鋤強扶弱,俠肝義膽,眾人也是看在眼里,自然不會因為他認識官府中人而對他的欽佩有所減低。
“張大哥,你虎虎生風,幾日不見,又精神不少啊!”薛破夜一捶張虎胸口,呵呵笑道。
張虎哈哈一笑,道:“薛兄弟,有陣子沒見你了,是不是掙銀子沒夠,忘記哥哥了。”
薛破夜笑道:“大哥說哪里話,我和張大哥意氣相投,和你在一起,說不出的痛快,豈能忘記!”
張虎抬頭看了看那邊的王夫人,皺起眉頭,湊近道:“薛兄弟,這事你怎么也摻合進來了?”
薛破夜苦笑道:“張大哥,一言難盡,真是一言難盡!”
張虎若有所思,迅即笑道:“大人在東院等你呢,你快去見過吧。”他口里的大人自然是指譚子清。
薛破夜心中知道,黃老四奔進府衙,自然是稟告去了,老譚這才派出張虎來叫自己。
張虎見薛破夜皺著眉頭,低聲笑道:“去吧,大人現在心情不錯,碰不上釘子,這點小事,解釋幾句也就過去了,沒什么大不了的,而且這也不是大人的意思,是那何通判報復王世貞而已。”
薛破夜聽聞不是老譚的意思,心里才舒坦下來,想想也是,老譚雖是手段辛辣了一些,不過還沒下作到去為難別人家小。
“張大哥,那我先去見老師,你幫我先照顧一下夫人,有勞有勞!”薛破夜拜老譚為師的事情,張虎等人想必是知道的,薛破夜也不隱瞞。
張虎點頭道:“兄弟放心,這里就交給哥哥了,要是他們少一根頭發,你找哥哥的麻煩就是。”
薛破夜哈哈一笑,這才邁步而去。
進了府衙,徑自來到東院,東院西側有一汪小池,池邊雕欄玉棟,漢白玉修筑的圍柱白如瑞雪,一條小道直通到池邊,小道兩邊紅花綠葉,清鮮怡人。
薛破夜遠遠見到池邊正端坐著一個身影,瞧出是老譚,沿著小道過去。
前面有兩尊假山,亭臺樓閣,逼真無比。
漸行漸近,只見老譚正坐在一塊大理石椅上,悠閑地釣魚,池水清澈,平靜如鏡。
我靠,老家伙心情還真是不錯,竟然有心思在這里釣魚。
不過老家伙既然有心情釣魚,看來和張虎所說一樣,心情不差,釘子怕是碰不上,心情一好,這說話也就舒坦一些。
還未走近,就聽老譚沉聲喝道:“好你個兔崽子,無法無天,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眼里還有沒有朝廷!”
薛破夜一愣,錯愕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