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越府,郭漢謹和盧思芒對視一眼,同時失望地搖了搖頭,今天算是白來了。越明鐘確實老謀深算,他的所作所為完全堵住了別人的嘴。賑濟災民,越家不落人后,解救病痛,越家提供藥材,既收攏了百姓的心,還可以做給朝廷看,一舉兩得。可是,事情若是如此好解決,他們倆也不會輕易找上越家。
“郭兄,如今應該怎么辦?”盧思芒憂心忡忡地說,“二殿下死得離奇,我們的靠山已失,就算僥幸逃得此次,難保以后…”他欲言又止。
“盧兄,這些事回去再說吧。”郭漢謹仰天長嘆,“我等時運不濟,怨不得別人,回去再作打算不遲!”
欽差行轅內,風無痕始終覺得心神不寧,海若蘭莫名其妙的到來,讓他原本平靜的心防變得脆弱無比,很多已經接近淡忘的事情竟然接二連三地出現在回憶中,包括他想要刻意忘記的身世。盡管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不可能再回到那個原來的世界中,但是,那間簡陋而溫暖的屋子,已經連續幾天在夢境中浮現出影子。
“小方子!”他習慣性地叫道,然而,應聲而入的,卻是另一個身著藍衣的小太監。風無痕分辨了半天,才認出他是臨走前父皇賞賜給自己的伺候人,心中不禁又是一番煩悶。這種君王賜下的人,十有八九都擔負著另一種責任,盡管自己明知道,卻只能和顏悅色地對他說話,實在是不好受。他此時才省起已經遣了小方子去照顧海若蘭,但不管出于何種考慮,他都不可能把小方子召回來,還是先用著這個小太監再說吧。
“你叫什么名字。”風無痕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殿下的話,奴才劉五,平常大家都叫奴才小五子。”那小太監甚是伶俐,跪下叩頭后笑嘻嘻地道,“奴才這是賤名,殿下要是高興,隨便賜個名也行。”
“算了,本王沒那個興致,就叫小五子好了。”風無痕無所謂道,正想開口再吩咐些事情,卻瞅見徐春書面色古怪地在門外朝自己做著手勢。他心中一奇,隨口打發了小五子,這才踱到門邊道:“子煦,怎么回事?”
“殿下,門外有個人持著海老相爺家的腰牌,說有要事求見殿下。”徐春書已經有些糊涂了。
風無痕先是一愣,隨后立即醒悟,海若蘭單身出門絕不可能,那個求見的人一定是她的貼身丫鬟,這下可好,小方子能調回來了。少了這個貼心的小子,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子煦,把那人請進來,然后直接送到若蘭小姐那。本王就不接見了。”
徐春書答應了一聲,立刻轉身去安排,心里直犯嘀咕,海二小姐這么跟到福建,傳揚出去,自己的主子和她兩個的關系,不免就有些不清不楚。不過,以徐春書的性子,刁蠻任性的海若欣,除了美貌,沒一點配得上風無痕,絕對不是王妃的上佳人選,還不如庶出的若蘭來的有大家風范。但是,這等男女之事,他可不想瞎攪和,還是隨他們去好了。
風無痕見了小方子回來,這才松了口氣,自己一時考慮欠妥,竟把身邊最得力的人給了海若蘭,實在是關心則亂。看小方子也是一臉苦相的樣子,他不禁一笑,“沒想到你這機靈的小子也有吃鱉的時候,怎么,若蘭小姐給你臉色看了?”
“主子,要是那大小姐給奴才臉色看倒好了!”小方子叫起了撞天屈,“問題是奴才不管問什么,她都是不理不睬的,連飯菜也是扒拉幾口就完,整天呆呆的。主子,您是不是去看看?若是海二小姐有什么三長兩短的,老相爺面子上須不好看。”他心底里倒是有些同情,只是主子的事,只能稍微提一提,大主意他可不敢擅專。
“好了,這事你就別管了。”風無痕立刻調轉了話題,“在這欽差行轅一直呆著,實在悶得慌,我來福建可不是為了一直呆在這里。小方子,你去準備準備,我們出去走走。”
“主子,奴才這就去通知徐大人。”小方子應道,心中也極為歡喜,畢竟身為太監,出皇城的機會本就極少,主子既然有心到外面走走,他哪有不從的理?
“對了,吩咐子煦少帶幾個人。”風無痕又加了一句,“就他們幾個,平日里也沒出過什么岔子,人多了太引人注目。”風無痕沒有注意到,門外遠處,那個小五子正以一種極為嫉妒的目光盯著小方子。
就這么著,風無痕的后面還是跟著幾十條尾巴,雖然竭力要求他們不要跟太緊,但這些侍衛和兵士都是責任在身,絲毫不敢怠慢,隱約分成了不少小組,或明或暗地掩護著風無痕的安全。陳令誠也跟了出來,美其名曰“陪侍”,但風無痕心中明白,這個老家伙實在是有心看自己的笑話,但自己偏偏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隨他去。倒是師京奇不能不帶,此人對閩地和自己一樣不熟悉,多看看風土人情,也對出謀劃策有利些。
適逢災后,大街上有幾分冷清,大多也是衣著寒酸的路人,風無痕一行的華貴衣衫就分外惹眼,旁觀者的目光中便有些羨慕和疑忌。風無痕心中后悔,這里不是京城,穿著這樣出來,不是擺明了告訴別人自己是從外地來的么?可是,現在如果扭頭回去,不僅徒惹人疑,傳揚出去,免不了被那些福建的官員笑話。就這么且行且走,一行人轉眼間到了一座寺廟前。
雖是大災時節,這寺廟卻香火甚旺,往來其間的多是些青年男女,每個人都是一幅匆匆忙忙的樣子。風無痕抬頭一看牌匾,“凈緣寺”三個字煞是齊整,顯然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聞聽福建百姓困苦,卻不料這寺廟卻仍有如此人氣,聚斂的錢財恐怕不少吧?”風無痕扭頭對身后的徐春書等人道,“閑來無事,我們也進去看看。”朝廷雖然向來不禁佛道二教,但受了明方真人兩年的影響,風無痕對佛寺卻有些反感,眼見得大災之年,這佛寺不知放糧,反而大收香火錢,相比老師明方真人的入世,高下之分立現。
徐春書不禁有幾分緊張,剛才大街上人煙稀少,安全無虞,眼見這寺廟之內人頭攢動,他的心就提了上來。他回頭沖其他幾人使了個眼色,冥絕立即知機地護在了風無痕身后。
寺內的人比想象中的更多,奇怪的是,佛像前跪著頂禮膜拜的人卻很少,大多數人都擠在一張狹小的桌子前,嚷嚷聲很遠就能聽見。
“嘿,別擠,我先來的,讓我先求簽。”一個身材粗大的女人大聲喝道,“咦,倒霉,居然是只中下簽。喂,我說解簽的,中下簽什么意思,是不是說我找不到一個好丈夫?”
“施主,雖然是中下簽,但簽語各有不同,如若有緣,施主定能結成好姻緣。”一個眉目慈善的中年和尚合十一禮道。
“我想也是這樣。”那女人死命盯著簽文看了兩眼,這才將它揣到懷里,心滿意足地回轉去。
風無痕等人不禁呆了,想不到這凈緣寺香火旺盛的原因竟然是這個。堂堂菩薩竟搶起了月下老人的生意,真不知是該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還是該慨嘆這寺廟僧人的生財有道。
正思量間,后方一陣喧鬧,只見一群家丁簇擁著一位年青公子哥,極為悠閑地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