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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節 各懷鬼胎

  “前面就是妖道的老巢了,王老弟。接下來怎么辦咱們商議商議。”雷子鱗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舊道袍,上面還打了七八個補丁。

  王星的面色一直保持著一種近乎漠然的冷淡,半響才開口:“怎么辦不都得聽圣女的?”

  “拉倒吧,你還在這給我裝圣人,”雷子鱗冷笑一聲,“圣女?圣女算個鳥啊,事情還不都是劉護法說了算?”

  “劉護法坐在轎子里一個屁也不放,指望他出主意?”

  “你這么說劉護法,也不怕他的法身千里聽音…”

  “扯雞巴蛋,”雷子鱗打斷了他,“老子還會五雷天心正法呢。

  說正經的,打開了這個圍子,你就不想自己撈點好處?”

  “你就不怕我轉身把你賣了?”王星扳著一張面孔,“劉護法能不能千里聽音不論,耳朵總是有得。”

  雷子鱗嘿嘿一笑:“賣了我,行啊!劉護法算你大功一件,賞你幾件教主開光的法器。只是外法堂的紅旗香主的位置還是劉香主他二舅的外甥的。”

  王星的臉微微抽搐了下,這是他的一件恨事。外法堂是教中的武裝,大致就是官兵的角色,堂主以下的護法、副護法之類他一個入教不久的外人當然不敢妄想,但是下面的十六個紅旗香主卻不是什么要害職務,不過是比普通香主高一層的階級罷了。幾個月前出缺的時候他原本以為以自己功勞苦勞,外加手下弟兄的賣命,總該給他,沒想到卻給劉護法的親戚—一個從來沒在外法堂當過差的普通香主給占去了。自此之后,他就對教里冷了下來,想著自立門戶的事情了。

  王星的面孔依然毫無所動:“你想干什么?”

  “那妖道在自己的老窩里肯定藏了不少銀子財寶,”雷子鱗啐了一口,“這筆財不發不是對不起自己?”

  沂州原本在南無量教的各壇中是個“很有油水”的地方,每個月奉獻的香火錢十分可觀,由此想來該壇本身也會有很多銀子。沂州分壇被“妖道”占去之后,這一大筆銀子不用說是落到“妖道”手里了。少說也得有個幾萬兩,雷子鱗一直在打主意。

  投奔南無量教不過是他混日子的權宜之計,心底里他對民間教門十分的鄙視。早就想脫離教門自己干了,這次的派給他的差事,讓他覺得這是個大好的機會:只要弄到幾千兩銀子,溜到江南去造屋買地,起碼一個小富翁是綽綽有余了。

  雷子鱗是進過學的,學宮里有他的名字。只要有銀子撐起場面來,以自己的身手,還怕不在地方混個風生水起,搞不好還能混個紳士呢。

  但是他在南無量教里沒根基,更沒有自己的手下,要在這亂哄哄的局面里打銀子的主意真是門都沒有,唯一的希望就是這王星。

  此人土匪出身,兇悍異常,手下又有二十多個弟兄,都是敢打敢殺的亡命徒。而且他畢竟還是這難民群中的武班底,指揮著三百多號外法堂的教徒。

  他和王星不算很熟,但是從他多年來看透的人情世故,如何看不透這張每天都掛著一張死魚臉的前土匪頭子心里在想什么。

  王星默然半響,說:“你打算怎么干?”

  “當然是趁火打劫,渾水摸魚。”雷子鱗微微一笑,當下說了自己的計劃,只是說事成之后要分三成。

  王星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你就不怕我銀子到手直接給你一刀?我和弟兄們費力搶來的,憑什么要給你分三成?”他忽然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黃色的爛牙,“一刀下去,不是又省錢又省力?”

  雷子鱗哈哈大笑:“要真要這樣,就算雷某人無識人之明。”

  王星也一笑,挑了挑拇指:“好,雷先生果然夠膽色。”這笑容只是一瞬間,隨即有恢復了死魚臉,“不過三成不行,一成。”

  “三成。”

  “二成。”王星說道,“就這樣你拿得比我都多了,再多兄弟們也不服。”

  “成交!”

  “慢著,”王星慢悠悠的說道,“咱們既然合伙做了買賣,就是一條船上的弟兄了,兄弟面前不說假話,您老恐怕不是什么落魄書生吧。”

  “尊駕不簡單,”雷子鱗笑了笑,“其實在下當初曾經在毛帥帳下當過幕僚…”

  毛文龍死后,東江大亂,諸將互相攻殺。他這樣的普通幕僚自然站不住,只得隨著遼人渡海逃到山東來了。

  “果然如此。”王星從懷里掏出一個酒葫蘆,“先生先喝一口,以后就是兄弟了。”待得雷子鱗喝下一口,這才說道:“如今天下大勢已亂,先生就沒點?只為圖這千把兩銀子?”

  雷子鱗淡淡一笑,把酒葫蘆還了過去:“有念想又如何?”他端詳了陣王星的面孔,“只是你我都非有至福之人。”

  王星居然笑了笑:“這個,俺可沒想過。不過天下大亂,俺們趁著這機會喝口湯總可以”

  “就你這幾十個弟兄?”雷子鱗明白了他的意思。

  “還有這幾萬難民。”王星說,“教里的人,不敢和官府拉破了臉子,俺們可不在乎。正好借這個牌頭,滅了妖道,再破臨沂,在這周邊大鬧一場,我們兄弟不都能大撈一票了?比你這千把兩銀子如何?”

  雷子鱗心中一凜,想不到這土匪頭子還真有大謀算!不錯,這幾萬難民就是絕好的本錢,只要有人帶頭,不愁他們不拼了命的到處攻城奪寨。若真能站穩腳跟拉起隊伍來前景不可估量,萬一是不可為,也可帶著財貨一走了之,自然有南無量教這個大牌子在前面頂著。

  “如此說來,圣女還是要好好的侍奉著的…”

  王星點點頭:“雷先生果然高明。”

  二人正在秘議,又有教徒來報:護法和圣女請他們過去議事。

  “請去回稟法駕,我等即刻就到。”

  “稟道長,流民人群距離這里已經只有不到十里了!”派去打探的教徒慌里慌張的奔進他設在土堤上的臨時指揮部。

  張應宸正在讀一卷書,聞得稟報將書放下問道:“有多少人?”

  “怎么也有十萬人,擠擠挨挨,多得看不到邊!”教徒滿頭是汗,比劃著。

  “你去吧。”張應宸剛剛接到特偵隊的報告,知道來得難民大約有二萬多人。

  雖然不是十萬,二萬人也是可觀的數字。一個既喜又憂的數字。不說他們即將采取的暴力行動,就說投降過來單單吃飯也能把自己的儲備在幾天內消耗一空。不知道這次王瑞相從屺坶島那里能運回多少糧食來。他已經發了電報過去,要鹿文淵加緊轉運救濟口糧。

  問題如果已經擺在眼前,那便不需要喟嘆唏噓,只需要解決。

  抱定了這樣的宗旨,向屺坶島的鹿莊主發了電報后,張應宸反而鎮定下來。

  相比新道教的發展前途,元老院和執委會收集人口的發動機行動才是重中之重,甚至對于張應宸本身而言,“元老”的身份也遠比未來虛無縹緲的“張天師”含金量高許多。對于穿越者集團來說,“新道教的領堊導者”什么也不是,較諸耶穌會的那些教士也高貴不到哪去,但是執行發動機行動的沂州地區負責人張應宸,意義就大不相同了。

  “二萬勞力,”張應宸看著墻上的《孔子問禮圖》,喃喃地道,“起碼也換一個元老院勛章回來了吧。”

  他打開讓特偵隊戰士運來的帶鎖的箱子。里面裝的是一個廣堊場舞場地上常見的移動式擴音器。大約有拉桿箱那么大,十多公斤重。配有滾輪和伸縮式拉桿,自備電瓶,額定功率為120W,峰值功率可達,支持無線麥克風和U盤、CD播放。適用于露天的演出、會議、廣堊場舞都場合。非常好用的宣傳利器。

  自己要向二萬多難民喊話,沒這個玩意是根本鎮不足場子的。當然,這也可以算是一個“神跡”。

  他把劉三處叫了進來:“關照教眾,多多搜集柴火和冰雪,堆在大堤上備用!”

  在他的命令下,原本已經熄火的十幾口大鍋子下面又燃起了火,里面裝滿了冰雪,救濟口糧堆如山積,就準備水開了后熬糊糊。

  “明清!”張應宸喊了一聲,“為我更衣!”

  明清當即拿來衣物,還是和上次他單身進入馬家寨一樣:內穿防刺背心,外罩道袍,手持浮塵。腰間備著手堊槍。

  張應宸從屋子里出來,今日的天氣特別的晴朗,遠處難民人群行走掀起的煙塵在藍天下清晰可見。張應宸心想,這回可就得再看看我的“法術”靈不靈了。

  特偵隊員們已經進入各自的站位。

  難民營中的青壯年也在鄉勇們的組織下上了大堤,他們沒有武器,不過每個人都拿著挖掘壕溝時候用得農具和木棍之類的臨時武器。

  外面的難民一旦沖入土圍子,等待他們這些好不容易才過上幾天安穩日子的人是什么樣的下場,每個人都很清楚所以他們準備誓死保衛自己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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