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8章 方略(二)
“登陸后以攻占松江府、蘇州府為第一目標;以特遣艦隊配合地面部隊攻占鎮江、揚州、淮安,奪取漕糧和切斷漕運為第二目標;以圍困、攻擊留都南京為第三目標。同時海軍在福建、浙江沿海展開佯動,牽制鄭家的同時也避免浙江明軍向南直隸調動。整個作戰視天氣和海況調整,力求在中秋前達成作戰目標,結束作戰行動。”
“是否考慮拿下南京?”王洛賓問道。
“目標上不做這一規劃。”席亞洲說,“拿下南京對明廷來說震動來太了。咱們的目的是以戰迫和,還是得給對方一個臺階下。”
“拿下蘇松常太就足夠讓大明震動了…”
“我有一點疑問,”同樣是返回臨高休假的林默天醫生開口了:“橫豎都要動用海軍,為什么不直接北上炮擊天津,或者登陸直逼北京,給崇禎來點直接的震撼。沒記錯的話,我們在濟州和龍口都有港口可以補給。”
“天津不是什么登陸的好地方,”等不到席亞洲開口老狄就接上了話:“大沽口那鬼地方到處是爛泥灘,一腳陷下去拔都拔不出來。”
“說的對。另外當前的天津還沒舊時空的五百分之一大,從海河入海口到作為漕運中心的天津衛城得上溯六七十公里,海河水淺又多彎曲。萬一明軍得到啥高人指點找個河道彎曲部安置上紅夷炮,還指不定誰炮擊誰呢。別忘了大清對洋人的最大擊沉戰果就是在大沽口取得的。”
“這種偷襲陰虧,兩廣作戰里海軍也沒少吃。”李迪難得附和了一句。
“還有,即便在天津成功登陸向北京進發,明廷必然會最精銳的邊軍,像薊鎮軍、關寧軍甚至宣大軍來圍剿我軍。而南直隸的明朝駐軍自嘉靖倭亂以后已有百年未經戰火,戰斗力衰朽得一塌糊涂,哪個柿子更軟更好捏一望可知。當然,伏波軍并不畏懼任何一支明軍,打進南直九成九崇禎也會調北方邊軍南下。然則江南密布的水網再加上我們的海軍優勢,在南直反而有利于打出殲滅戰,而不僅僅是正面擊潰。”
這個方案的好處不言自明,首先是跳出了被動防御,以攻代守,掌握得了戰略上的主動權。其次是相對花費較少。其他方案都涉及到龐大的動員和設防,基本上兩廣駐軍都要投入防御作戰,還要調入一部分援軍,D方案需要動員的部隊就少得多。
“我也比較傾向于這個D方案。”王洛賓表明了態度:“要把戰爭打出去,把戰火燒到明廷的心腹之地。我們不僅要掐住漕運這條明國的命脈,還要讓崇禎看到我們想掐多久就能掐多久,想掐幾次就能掐幾次,而且還能在這里殲滅掉他的野戰軍團,才能戳破朱由檢對戰爭的幻想。至于北京城里那些反對議和的清流士大夫,等京通倉里的糧食耗光,沒得飯吃他們還有力氣清談下去?”
“進軍南直隸,不僅把崇禎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去,使之無法再禍害兩廣,并且幾百萬石漕糧落入我們手中,會極大地緩解后勤壓力。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影響,明朝最富有的江南士紳第一次直面元老院的力量。如果我們能打贏,而且贏得漂亮,他們就會徹底跳上元老院的船。所以我只有一個問題:一個步兵旅,加上海兵隊、外籍治安軍,總共七八千,不到一萬的兵力,南直的明軍再垃圾也有個幾萬人頭,原計劃南下兩廣的幾萬明軍肯定也會被派來救援南直,能不能贏得漂亮?”
“能不能贏得漂亮,光問陸軍是不行的,海軍可是有不少問題。”李迪的語氣起先還挺平靜,漸漸越說越激動起來:“從霸王行動到兩廣攻略,海軍沒有增添任何一艘可供海上作戰的大型艦艇。到目前為止唯一接受的新船是艘給煤艦,還是沾了為大波公司批量建造運煤船的光。500噸以上的蒸汽戰斗艦船僅有八艘。這些船目前陸續進入大修期,一條船至少需要3~6個月的大修。現在我們不得不依賴海警的船只封鎖鄭家的海上走私――這就很被動了。如果方案真得能通過,指望海軍僅有的幾條有遠航能力的戰斗艦艇掃蕩舟山,進軍長江,支援陸軍,同時還要維持南起下龍灣,北到濟州島的封鎖、巡航和佯攻岸轟一大堆任務。諸位,你們這是要讓海軍上天吶。”他抓起茶杯咕咚了好幾口,“對了,還有那位遠在三亞的周次長,周皇上,滿腦子都是他的湄公河殖民地,開口閉口就是海軍什么時候為他南下清剿海盜。那么艦呢?炮呢?熟練的軍官水兵呢?倒是給我變出來呀?”
“造大艦,目前怕是來不及了,”面對李迪放了一通炮,王主席回應得很平靜,把“沒錢”這個關鍵性問題避而不談,只說時間問題,“海警不久前獲批建造八艘機帆巡邏艇,這個建造進度得加快。封鎖巡航、反海盜之類的任務,盡可能讓海警接過去,把艦隊解放出來。另外我記得立春號去年年底就入塢開始改建了吧,這個也得盡快完成。困難大家都有,總要想辦法克服,新船暫時沒有,新炮可以安排上。要打仗了,財經省大概會安排補充預算――只是今年老程縮減赤字的計劃大概又要泡湯了。”
“他年年說赤字太高,要縮減,不然會鬧危機。屁個危機,市場繁榮的很…”
“話不能這么說。”王洛賓對目前的財政狀況心知肚明。市場繁榮不假,從居民消費數字看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但這是以財政的放水為代價的。海量的固定資產投資和巨額的軍費、行政費用使得這幾年財政赤字與日俱增。
雖然靠所謂的“銀本位”的剛性兌換糊弄尚能保證社會對貨幣的信心。但是市場是糊弄不了的,按照財稅局的秘密統計,物價指數節節攀升上升。企劃院為了維持住貨幣穩定,已經開始向市場低價投放糧食和布匹,以維持住CPI指數,避免居民生活成本進一步高企。
雖說適度通貨膨脹有益于經濟,但是這個“適度”到底以何為界,目前實業界和金融界爭論不休。程棟已經多次在內部會議上說,如果不能盡快大幅度縮減赤字,請元老院另請高明,他干不來這個財金相了。
“我們的財政的確是不太健康。他擔心也是正常的。”王洛賓說,“只是現在沒得選,打不打仗不是我們說了希望和平就能解決的。”
“打一仗,能換得三五年的和平就好了…”林默天說。
“樂觀一點看,或許能有十年和平。”王洛賓說,“當然這個問題我們說了不算,主要看大明朝廷內部的爭論。”
“你就別賣關子了,把內幕消息給透露一點?”
“好家伙,你們真是不讀書不看報啊。”王洛賓笑了,“都是每周要聞里的…”
“那玩意懶得看。”
“好吧,綜合起來就是大明朝廷內部漸漸有形成髡務派和攘髡兩派的可能…當然,目前只是可能。”
“擦,這不復刻大清了嗎?”
“我覺得這倒是很正常的反應。畢竟這些年下來,我們的‘奇技淫巧’威力,朝野上下看到的人也不少了。而且我們和大清不一樣,19世紀的中國人幾乎沒有機會去歐洲,但是大明的百姓縉紳卻可以相對方便的往來海南、廣東,他們很容易比較出優劣來。如果說有識之士沒有想法,那也侮辱人的智商了。”
“大明內憂外患,有改變的動力,大概很快就會搞髡務運動了吧,這倒是我們潛移默化改造社會的好機會。”
“不好說呀。”王洛賓搖頭,“明末的朝局和清末大不相同,感覺較之清末要更為復雜一些。崇禎和慈禧不是一路人,八旗親貴和大明宗室也不相同…有些事不能以常理來推斷。清末洋務運動只能作為某種參考,并不能做依據。何況我們已經脫離了原有的歷史軌跡,很多事情變得不可預知。比如這崇禎十七年的滿清入關,按照這樣的情形演變下去,他們怕是入不了關。”
“孫元化在朝鮮大捷,滿清免不了要瞻前顧后。”
“是的。東江又是一個變數…”
“入不了關豈不是更好?元老院就這么不想讓大明亡在我們手里嗎?”
“我們這一代人,大概率是不在意。”王洛賓略有些沉重的搖了搖頭,“以后就不好說嘍。與其給后人徒增話柄,不如我們現在做得周全一些。”
列車又一次拉響汽笛,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快到臨高了,”王洛賓挑起窗簾掃了眼,又轉回頭來:“本次出行,包括我們今天這場非正式的會議,我很有收獲。時不我待,希望大家都去盤點下手中的工作。各位,戰爭迫在眉睫,我們不僅要贏,而且一定要贏的漂亮,嗯,贏得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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