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二百五十四節 京師(十一)

  蕭魏兩位襄理卻在一盤竊竊私語,他們雖然也是歸化民干部,卻不是“臨高干部”,而是在江南和廣東招募的,多少有些“意志不堅定”。雖說他們并不懷疑元老院的強大,但是眼下身處危境之中,多少有些動搖。實話說,他們并不太相信烏開地能想出合適的辦法,但是逃之夭夭的念頭在廖三娘的凌厲目光下也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眼下多是“聽天由命”的心情。

  一群人各懷心思,烏開地卻回來了。蕭襄理忙問道:“怎么樣?齊班頭是什么章程?”

  烏開地道:“他來是通知咱們,明日里就要來拘押人證過堂,要我們把人證預備好。我是跑不掉的,明日一定要去過個堂…”

  蕭襄理不安道:“你如今是德隆的主心骨,被拘去了我們怎么辦?”說著兩位襄理都面露驚惶之色。

  “不礙事。”烏開地坐下飲了一口茶,“齊頭兒說了,一共要拘十個人去,只要明日親自過一次堂,之后只要班房里有十個人就是。只記得審問的時候隨叫隨到便是。”

  說著他拿出一張名單,上面頭一個赫然便是烏開地,接下來除了荷香之外,兩位襄理和幾個平日里德隆的骨干、經常為冷凝云辦事的仆人都名列其上。

  蕭襄理道:“話是這么說,不過萬一是釣魚呢,把咱們都騙過去一網打盡…”

  魏襄理搖頭道:“要一網打盡何必這么費事?順天府衙門這會就可以把咱們都拿了去――難不成你還跑得掉?”

  “不錯,”烏開地道,“齊頭兒沒必要誆我們,算是賣了我們一個很大的交情了。”

  有了這個交情,烏開地接下里要請官府“查封”的事情也有了幾分把握。其實剛才他已經和齊班頭談好了價錢,一共八十兩銀子的“辛苦費”,外加三十兩銀子十個人的“替身”費用。相關的人證都由齊班頭搞定。

  這算是非常給面子了,特別是能用替身,這可算是幫了大忙了。烏開地知道,這案子若沒有劉推官甚至是鐘府尹的默許,齊班頭是絕不可能放這個交情出來。

  眾人又商議了一番對策,尤其是明日上堂之后如何答話。烏開地的建議便是實話實說,除了牽扯到澳洲人的事情不談之外,其他都可以說。

  “…這件事我們其實所知也有限,所以劉推官她們問什么說什么便是,只要不涉及到元老院的事,不用刻意隱瞞。”

  蕭襄理惴惴道:“這個…過堂不會動刑吧?”

  烏開地苦笑道:“您老放心,齊班頭那頭我自然會打點,就算動刑也不會叫您吃苦頭!只是這事得盡快解決,要不哪天皇上來了興致,要東廠錦衣衛‘仔細著問’,進了鎮撫司大牢,那真是神仙也罩不了…”

  這番話說得蕭襄理臉色煞白,連帶著魏襄理等人一個個都面露不安之色。李儒風不滿地看了烏開地一眼,心想你這嚇唬人好沒意思!當下咳嗽一聲道:“我們盡快把事查清了就是。大伙還是該干什么干什么去,莫要胡思亂想。”

  言罷,眾人各自散去。李儒風、廖三娘和烏開地卻沒有動身,眼下還有一樁要緊的事情要做:救鏢。

  冷元老被劫持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指望官府救人是癡心妄想,只有靠德隆自己了。

  “這件事,我提議向總部求援,”烏開地說,“事關元老,怠慢不得。”

  “向總部求援我不反對,但是總部就算能派人來也得是十天之后才能到,這事等不了這么久。”李儒風道,“求人不如求己,我們還是盡快去找人。”

  烏開地只覺得眼前是一團亂麻,根本看不到頭緒。如今他方寸有些亂,只得點頭應允。

  廖三娘略一沉思,道:“烏先生,冷老爺貼身侍奉的人,可否都叫來問訊?”

  “這個容易。荷香和燕紅都在內宅,只是他原本貼身的小廝和警衛都被殺了…”

  “除了她們兩個,但凡是能接近伺候冷老爺的人,你都開具一張名單來,我們逐一來查。”廖三娘道,“這事只怕有內鬼從中協助。”

  烏開地吃了一驚,結巴道:“你是說…”

  “我說得就是我的意思,德隆恐有內鬼。”廖三娘其實在案發現場就懷疑這一點了。要在官道上準確的伏擊冷老爺,沒有事先得到消息是做不到的。而且要把冷老爺誘騙到城外,只怕也有內鬼從中協助。

  內鬼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冷凝云的身邊人。

  “荷姑娘應該…”

  “沒什么應該的,”廖三娘打斷了烏開地的話,“依我看,她的嫌疑最大。”

  李儒風也是同樣的看法。當下三人將荷香等內宅近身人員逐一叫來盤問,重點查問最近幾天冷凝云有無異常情況。

  這一查問,果然發現了線索。

  倒不是發現誰的嫌疑最大,而是荷香幾個平日里能夠貼身服侍的人員都反映,這幾日冷老爺心事重重,上周撰寫報告的時候更是猶豫了許久,擱筆又放下,寫了又燒掉。讓等著翻譯成密碼的荷香很是詫異,因為這種每周報告大多是例行公事式的,即使是有重要消息需要請示匯報,他撰寫報告也不會如此的躊躇。

  “…你知道他在寫什么嗎?”

  “不知道,”荷香搖頭,“本來我們的規矩就是上級寫電文稿的時候不能多問,寫完了才譯電。”

  “他是從什么時候起有心事的?燒掉的底稿有殘留嗎?”

  “沒有,照規矩都是要清理干凈才行。”荷香也知道首長猶豫不決的事情很可能和失蹤有關,所以努力回憶,“有心事是上周六開始的,具體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原本當晚是叫燕紅去侍寢的,到了晚間卻吩咐不必了。”

  “然后呢?”

  “然后便將我叫去。”荷香說,“我還以為…”她說著臉上突然飛起了紅暈,“拿了一紙電稿給我,叫我馬上譯成電報發出去…”

  “電稿上有什么只言片語你看到了?”李儒風追問道。

  “我都沒來得及打開看,他就收回去了,當著我的面燒了。”荷香說當時她就大感詫異,這樣的事還從來沒有過――電報底稿的處理一直是由她負責的,冷元老從來沒有自己燒過電稿。

  “…對了,雖然我沒看到電稿的文字,但是外皮上的標注卻是赤電。”

  “赤電”是元老院電報公文體系里等級最高的一種,要求通訊人員必須以最快速度將電報送到收報人手中。

  三人互相對視,顯然,這電稿中的內容非同小可。然而既然如此心急火燎,為什么又燒掉?

  接下來的幾天,冷凝云始終在寫電文,燒電文的循環中不能自拔。如是者一直到失蹤的前一晚。

  “…前一晚他有什么異樣?”

  “若說異樣倒也沒有,只是感覺人變得很興奮,還把兩個警衛員和小廝都召集起來開會…”

  “有會議記錄嗎?”烏開地追問道。

  “沒有。”荷香搖頭,“開會的時候連我都不許進去。似乎是在準備什么要緊的事情。”

  與會者現在除了冷老爺本人都已經成了冰冷的尸體,什么也說不出來了。李儒風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現實,這兩名警衛員和他一樣,每人都配發兩支轉輪手槍。火力非常可觀。

  如果他們帶了武器,敵人在官道上設伏,竟然能輕易將這兩名警衛殺害,而且,從現場看,兩名警衛都沒有開槍的痕跡,現場沒有彈殼,手指和衣袖上也沒有火藥的痕跡…

  李儒風愈發覺得身上的擔子沉重。他輕輕吸了口氣,追問道:“冷元老和他們出發的時候帶了什么東西,你知道嗎?”

  “這個我不知道了,他出去的事從頭到尾沒和我說過。”荷香道,“不過只要查外出記錄自然就有。”

  烏開地當即把外出記錄拿了出來,冷凝云出去當天攜帶的物品赫然登記在冊,不但兩名警衛都都攜帶了左輪槍,連小廝和車夫都配有武器。顯然,他是有備而去的。

  既然預見到見面有危險,又為什么不通知和連盛呢?三個人面面相覷。

  廖三娘道:“要是知道冷老爺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會有心事就好了。”

  “依我看,十之八九是一封信。”烏開地沉吟道,“冷老爺極少出門,也不隨便見外人。且查一查書信登記賬。”

  一查之下,周五共有二十六封書信送入冷凝云的書房。因為登記賬上開列有發信人等相關信息,所以他們很快就查到了可疑的信件,有兩封書信標記“無發信人”。

  “這兩份匿名信都是從德隆錢莊門市上送來的。”李儒風皺眉道,“我要問問伙計,是什么人投送的…”

  “信件還在嗎?”廖三娘問道。

  “不在存檔里。”荷香搖頭,“這上面就沒有歸檔編號,也沒有繳出日期――冷老爺就沒有把信交出來。”

  不用說,信要么已經銷毀,要么他秘藏了起來。

  (本章完)

大熊貓文學    臨高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