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視歸忽視,買賣卻是可以談得:對方對他運來的一千石糖非常有興趣,雖然拿不出這許多現銀,但是用大米交換的條件是一拍即合的。
“每石糖8個西班牙銀洋。”管家開出了價格。
常師德勃然大怒,當我們是凱子是怎么的?市場上最低價錢明明是七兩銀子一石,每石8個西班牙銀洋,合成現銀才不過…不過…他飛快的計算了下,“才五兩!”
趕緊搖頭說太低了,比市場上的行情低的太多。張大疤拉對那管家又嘀嘀咕咕了一陣,只見管家微微一笑,開始說話,張大疤拉翻譯了過來:
“這里只有我們老爺能夠拿出你需要的足夠數量的米和銀子來現款收買你的糖,不然你可以賣給碼頭上的大明商人,明年這個時候再來拿錢。或許――”張大疤拉遲疑了一下才翻譯出來,“你可以在碼頭上等待其他更慷慨的主顧,只是這里的天氣很熱…”
常師德氣血上涌,很想動手一槍斃了這個奸商,但是看他一副有持無恐的模樣,只好按奈住心頭的怒火,忽然對語文課本里的《多收了三五斗》有了切身的體會。他對張大疤拉說:“和他商量商量,能不能再加一二塊錢?”要是加到10塊銀元的話,也有七兩了,雖然沒到最好的價格,但是也算是能接受了。
奸商連連搖頭:“一塊錢也不能加了。這樣以后把米運到碼頭的費用,算是由我們莊子來出。”
常師德開始說服他,說和他做買賣絕對是有賺的,因為他有的是各種新奇的貨物,能夠大賺特賺――恨不得哪里找一面鏡子出來給他看看,希望他秉承長期合作的原則,適當的把價錢再提升一下云云,反正就是販賣那套“雙贏”理論,沒想到這奸商管家居然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沖著張大疤拉高聲說了幾句,鬧得張大疤拉也一臉不快,只好對他說:
“說要么就按這行情成交,不然他就不奉陪了。”
最后,常師德終于屈服了,一千石糖以每石八銀元成交,8000元貨款里武玉甲這邊向他支付1200西班牙銀元,其他貨款以每石五錢的價格折算成糙米。常師德稍計算了一下,他大約可以獲得九千七百石米!折合下來是九百多噸--相形之下一個臨高縣的正賦才八千石不到。這農業生產率的差異也太大了!
雖然吃了個小虧,但是想到運到廣州去賣,英國人的收購價也才三兩八錢,怎么說他都是賺多了,這稍許是個安慰,再說這批米運到雷州的話,按照行情就是二萬兩銀子。一進一出,利潤還是相當可觀的。這讓他想起來當年玩大航海時代在雅典和伊斯坦布爾之間倒賣美術品和絨毯的日子。
大鯨號雖然載貨能力優于其他船,但是滿載也只能裝載三百噸而已,何況貝凱還得去找鴻基煤礦。所以一應糧食暫時先存在本地的糧棧里,等下次來船的時候再裝運。
貝凱知道此地離鴻基不算遠,說不定這大地主知道哪里有露天煤礦,便讓張大疤拉問當地有沒有露出在地面的煤?
管家聽了,慢慢的點點頭,道:“聽說過,在錦普那邊,不過都是山。”
貝凱來了興趣,忙問:“錦普在哪里?”
管家翻了翻眼皮,大約覺得這又黑又瘦,貌不驚人的小個子不是大明商人,乃是一“越奸”,滿面不屑一顧的神情,對著張大疤拉說了幾句什么。張大疤拉滿面苦笑,同情的看了眼貝凱――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好話。
最后還是常師德又問了一次,這管家才答了話:
“離這里不遠,沿海岸線往南走,坐船的話,一天就能到。”管家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這黑石頭有什么稀罕的?燒火的話要燒柴或者木炭,莊子上都有。多不敢說,掌柜的要個一二百石的,立刻就有。”
常師德本來還想問問細節,不然能請個向導也好,但是管家見他們不想買柴炭,大剌剌的站起身的出去了,家仆們便來“送客”。一行人就這么被趕了出來。
事是辦下來了,獲利也還不錯,但是整個事情怎么想怎么別扭。不管是常師德還是貝凱,乃至張大疤拉,都覺得很不爽。
“以后我要在這里當無惡不作,欺男霸女的北圻總督!”貝凱咬牙切齒道。
“到時候先滅了這家漢奸!”常師德平素最恨隨便叫人漢奸,但是此時此刻的民族主義情緒大爆發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漢奸!”
張大疤拉也罵道:“武玉清這廝如今架子好大!手下一個奴才就這么無禮!當年我們大幫到這里,這老小子屁顛屁顛的到碼頭上迎接,酒肉女人樣樣不缺。還送了我一個女人呢!”言下頗有脫毛鳳凰不如雞之感。
常師德問:“你們大幫還到過越南?”
“到過,幫他們打仗,據說是打一個叫阮潢的什么廣南王。不過送來的女人還真是不錯――”在張大疤拉的心理,這些事顯然不如女人來得有回味。
回到船上,大家休息了一天,等武家莊園的人來卸了貨,才繼續開船往南面走。
張大疤拉熟悉海路,雖然錦普在哪里不知道,但是他這些年來越南沿海到過不少次,在夏龍灣沿岸的確有不少地方露天就能挖出煤來,但是從來就沒有人在這里開采買賣的。既然澳洲商人們這么喜歡這黑石頭,他引著去找就是了。事成之后,賞錢總是少不了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常師德醒來,感覺船已經停了。從艉樓的窗戶望出去,常師德發現自己身處一處夢幻般的奇景之中。數以百計形狀奇特的青翠小山布滿海面,霧氣在天空飛翔的小鳥和島嶼之間飄過。
“靠,太漂亮了!”常師德知道這肯定是在下龍灣了,正準備上甲板去看看,阿秀進來了。端著臉盆、口杯和漱口盂。
“老爺,請盥洗吧。”
“什么時候停船的?”常師德問。
“主人,停船好一會兒了。”阿秀把擠好牙膏的牙刷上遞給他,同時給了一個撫媚的笑容。這些日子主人臨幸她的次數遠比阿紫和阿碧多,令她認為自己在這位老爺身邊的行情看漲,另外兩個女奴對她的態度也恭順起來。這次又專門帶她出門,她覺得自己能更進一步的可能性更大了。當然阿秀自知是不能當女主人的,但是做個侍妾還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對常師德的服侍益發細致。
常師德盥洗完畢,走到甲板上,太陽還沒有升起來,他看了下手表,還不到早晨6點。空氣微微帶些咸味,清新的讓人陶醉。
海面上,遠遠近近的都是些石灰巖質地的小山,都是些奇形怪狀的青石山,很象廣西桂林、陽朔一帶的石山。這些從翠藍色的大海里突出的山峰,形象各具,千姿百態,上面植被茂密,鳥群不時的起落。海面上是突出的山,海面上是山的倒影,春天清晨蔚藍的近乎透明的天空倒影在海上。每座山就好笑空尋在藍色的透明的無窮的幻境里。陽光投射在蕩漾的海面上,千變萬化,五色繽紛。遠處有一些掛著赭色雙帆的漁船,從山峽之間駛出來,飄蕩在青山碧海之中,一轉眼之間,又隱入了山影之中。撲朔迷離,如夢如幻。
“這是好地方啊,”常師德愈發肯定了,因為眼前的景象和他看過的下龍灣的旅游風光片很相似,他過去對越南妹子也有過很多的想法,現在看了這美景,對妹子的想法又出來了。“要在這里造個海濱別墅,讓幾百個,不幾十個越南妹子脫光了在沙灘上一躺…”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見貝凱也在甲板上,貝凱上船之后一直跟著張大疤拉學越南話。難道他是準備在這里當越南地主了?常師德對他的學習熱情感到奇怪。
張大疤拉穿得厚厚實實的坐在舵輪旁,鼓鼓囊囊的,一點都不象個豪邁的海盜的模樣,倒像個憶苦思甜的老貧下中農的模樣。
看到常師德上來了,張大疤拉介紹說出煤的地方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登陸上去,就能從當地鄉民手里買到煤。
“買到煤?就沒人上去開礦?”
“常東家,這黑煤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廣東也買得到,誰吃飽了沒事干跑這里來買煤。再說了,除了打鐵的人家要用,一般人家燒柴都用不完,何必用這個又黑又臟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常師德想沒有需求自然也就沒有開發了。可惜了這里200億噸的優質無煙煤了。
在張大疤拉的指引下,船停泊到了一處荒蕪的港汊里,淺吃水船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用不著放下小艇,一條跳板就能登陸了。
常師德等人換上了明人的衣裝,在張大疤拉的帶路下上岸了,此地是丘陵,地面不平坦,植被也不太茂密。據說張大疤拉說,這里因為土層很薄,在煤田上種地收成不怎么樣,除了漁民之外,很少有人在這里定居。
文總給常師德的指示是“先搞貿易,打通了渠道再設法搞煤礦”,但是此地人生地不熟,連個活人都找不到,做買賣的都沒人問津。
帶著人深入了內陸走了幾公里,沒見到幾個人,有時候剛見到人影,就一溜煙的跑掉了,速度比猴子還快。
貝凱拿著地圖和指北針不斷的判讀著四周的景物和地形,指點著前進的方向。
貝凱尋找的,是一座叫做“詩山”的石頭山,它位于一個突入海中的半島上,狀似貓耳,據說越南的所謂“真祖皇帝”曾經在這山上題過詩,后來許多越南的“名士”“豪杰”也跟著在這山上題詩,就得了這個號。
“什么詩山,就叫貓耳山好了,多形象!”常師德聽了他的解說不以為然。
貓耳山很快就在指北針和地圖的指引下找到了,它的標高有400多米,在一堆小山丘中非常的顯眼。另外一個時空的鴻基煤礦總公司就環繞在這座山的腳下依海濱建造。整個鴻基市在法國人剛剛撤退的時候,東西長二公里,居民有三萬人。是很有規模的一座礦業城市。
此時此地,這里什么也沒有。唯有草木在海風中瑟瑟起舞。鴻基有天然港口。這也是它能夠成為煤礦總公司所在地的原因。
“太荒涼了。”常師德嘀咕了一聲,這地方要挖煤倒是方便,可是一窮二白,誰來當礦工呢?
“這里能挖煤了嗎?”常師德說。
“還不行,”貝凱說,“大露天礦區有三四個。不知道這里是不是錦普礦區,這是唯一個靠海的露天礦。”
“小型的露天礦應該也有吧。”
“應該有吧。”貝凱不大有信心,他是半路出家的勘探隊員,“可惜崔隊長去田獨考察了,不然他來肯定準。”
貝凱自然還是老一套的做法――打探坑。戰士們開始在這片丘陵地帶劃線干活了,不知道是因為海風常年的吹襲還是這里的土層的確貧瘠,這里沒有什么大的喬木,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昨天去過的海陽內陸的生機勃勃,春意盎然完全不同。這為他們的探礦工作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根據資料,鴻基煤礦公司總部所在地是沒有礦坑的,所以貝凱選擇的試挖點深入內陸差不多2公里,已經完全在丘陵的坡地上了 貝凱選擇了一個小丘作為標準點,按照15米一個布點,對小丘周圍1500米范圍的丘陵地帶進行了劃分,然后3個人一組,在這8個小組對100個布點的位置開始了工作,工作的主要內容就是挖探坑。
探坑的要求是3米深,鴻基以大露天礦著稱,而且煤礦分步大而集中,但是露出地面的露天礦區只有三四個,貓耳山這里并不是露天帶,能不能找到小型的露天礦只能碰碰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