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靠墻四面是貨架,中間是布滿了帶蓋子的玻璃格子大長桌,一格一格的裝滿了各種貨品。
這里的地面和墻壁都少見的使用了瓷磚,大約是開門的時候剛剛清掃過的緣故,地面和墻壁都干凈的發亮,連玻璃都是一塵不染。
受限于包裝材料,元老院的輕工業產品和食品大多是采用大包裝拆零散賣銷售模式,很容易在終端渠道被污染。所以清潔衛生一直很受重視。
楚河和樸智賢都是從濟州島來得,見慣了鐘儀商社的做派,并不覺得有何異樣,但是店里的本地客人便有些嘖嘖稱奇之感了――畢竟這瓷磚帶來的清潔感在17世紀是很難有的。
楚河看這玻璃格里的商品――這家支社不但面積比濟州支社來得大,商品種類和檔次也比要高出不少來,大約還是市場消費能力的差異。
和紫誠記不同,前者銷售的食品和日用品定位是高檔人群,溢價高,包裝精美;鐘儀商社銷售的貨物大多是面向中下層,不但種類繁多,價格也相對要親民些。
之所以說“相對”,因為這里的商品對本地真正的底層百姓來說依然是消費不起或者說只能偶爾消費。
要是能從南洋弄到更多價廉物美的商品就好了,楚河心想。
與外面清冷人氣不同,里面倒是有些顧客在逡巡,挑選著貨物。樓上也能聽到談笑聲和碗碟的碰撞聲,似乎客人還不少。
看來元老院的商業和商品還是很吸引力的。楚河的心有些定了――只要元老院還是一塊金字招牌,自然就能吸收到足夠的投資者。
店里的店員幾乎全是女的――在商業零售領域,元老院屬下企業的用工原則是只要能勝任的,盡量使用女性。鐘儀商社也不例外。她們穿著白色鑲嵌咖啡色邊條上衣,黑色長褲,系著咖啡色短圍裙,戴著咖啡色頭巾,和濟州島的支社穿得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便是她們說得是廣東話,而不是“新話”。
看著女店員們招呼客人,推薦商品,秤量和包裝…楚河忽然想起了什么,小聲問道:“小樸,你說她們怎么知道我是元老的?”
樸智賢一曬:“您老一張嘴就是‘隨便看看’――說新話不稀罕,可這‘隨便看看’一聽就是首長的措詞。”
“還有這回事?”楚河覺得很新奇。
“沒錯。”樸智賢點頭,“雖說首長和我們歸化民都說新話,差別還是挺大的。一是首長的新話音調說得準,二是用詞用句也和咱們不一樣。”
“原來是這樣。”楚河連連點頭。
“其實還有,比如元老們走路,男的都喜歡背著手,邁四方步;女的基本上都是跨大步子,昂著頭…”撲智賢模仿著元老的走路姿勢,“還有就是表情,這表情呀,我也學不會。窮苦人都是躲躲閃閃的,有錢人呢目空一切,首長們的表情眼神就特別不一樣…”說著也模仿起來。
楚河忍俊不止,心想這總結還真夠到位的!他忽然想到了小樸的姐姐――也是這么狡慧聰穎,活潑有趣,是他的生活秘書里最得寵的一個。
“真有你的。”楚河打趣道,“我看你很該去話劇團當個演員。”
“這怎么行,那不就沒人伺候您老人家了嘛,再說我不在您身邊我姐也不放心…”
“想不到你還責任重大。”楚河打趣道。原本有些憂慮的心情得到了紓解,他忽然覺得餓了――大約是這琳瑯滿目的食品勾起了他的食欲。看到掛在一樓樓梯口用來招攬生意的“寒食菜”的廣告牌――雖說不是照片,但是高明的畫工畫出來的圖案依然十分誘人。不覺咽了一口口水。
“我們上樓去吃些東西。”
“首長,晚上可還有飯局…”
“就你屁話多!一會你站在旁邊看!”說罷他提腳便往樓上去。
上得樓來,便是商社的“飲食部”。鐘儀商社的飲食部亦是面對中下層百姓的,屬于“快餐”“小吃”一類。
飲食部的陳設完全是快餐店的風格,擺設的是雙人或者四人的小桌子,椅子的尺寸也很小,以求空間的最大利用。墻壁上貼著大幅菜單,都配著插圖和標價。讓顧客進來一目了然。
楚河帶著樸智賢到收銀柜臺,要了一份基本款的“寒食冷面”。
“要不要加肉?”收銀員問道。
“不用了…”
樸智賢忍不住道:“首長,現在可還是冬天…”
“你懂什么,冷面就是冬天吃才過癮。”楚河說,“你要不要吃?不吃就站一邊去。”
樸智賢無可奈何:“我也要一碗。”
二人選了張桌子落座,楚河瀏覽著墻上的菜單。除了冷面之外,還有熱面、石鍋拌飯、寒食煎餅、紫菜魚肉包飯、寒食炒年糕…,在另一個柜臺里,還有十幾個大號的加了玻璃蓋子的瓷缸,里面盛放著種類繁多的“寒食拌菜”:拌桔梗、拌干豆腐、拌海兔、拌什錦、拌魔芋…
其實這鐘儀商社餐飲部賣得菜肴,大多是舊時空的“韓式料理”。這個位面的李朝雖然也有一些宮廷和兩班中流行的高級宴席料理,但是還未發展出舊時空大家熟悉的風味――就說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朝鮮泡菜,因為辣椒尚未傳入半島的關系,也不是元老們熟悉的那種味道。
楚河知道,這里的菜點基本都出于鐘博士之手,鐘利時對舊時空的朝鮮風味食品的制作比較在行,也有些口味上的偏好――畢竟他的老家是在吉林。正是在其指導下,元老們又品嘗到了舊時空經常吃到的那種冷面、打糕、辣炒年糕、辣白菜、拌菜…
不過元老們不能承認這些東西來自舊時空,所以這些本位面原本不存在的食品被稱為“澳洲寒食”。原始位面的“韓式料理”在臨高叫做“寒食菜”。類似炸雞漢堡在臨高叫“開封菜”一樣。
不一會,服務員便把兩碗“寒食冷面”端到了桌子上。面條都是用大海碗裝得,上面鋪著一層泡菜。楚河喝了一口湯,涼絲絲的,但是口感鮮香――大約是用牛肉熬制的,入肚后,絲絲涼意,沁人心脾。然后又吃了一塊泡菜,香辣爽脆,酸中帶甜,并有一股水果香味;冷面入口沒等細嚼便滑入肚子里。
“這面做得真不錯!”楚河贊道。再看對面的樸智賢,也稀里呼嚕的吃得來勁。不由地一笑。
鐘博士“發明”“寒食冷面”的過程,楚河是全程親歷的。濟州島被占領以之后他就借著新建天文臺的機會到濟州布點。濟州在他看來搞農牧業條件優越。正是以副食品生產和銷售為主的鐘儀商社布點的好地方。
于是借著修建天文臺這項工程,鐘博士就在濟州“順便”興建了商社,這座商社從設計到裝潢都由鐘博士親自搞,讓當時在濟州的楚河頗為不能理解:這位八竿子打不著的博士為什么如此熱衷于此。
商社還沒落成,鐘博士就鉆進了過去濟州監營的廚房,開始研發“寒食菜”了。
楚河作為駐濟州的元老,又是個“閑人”,第一個品嘗到了鐘博士“發明”的“寒食冷面”了。
不得不說,這鐘記的冷面,比他在舊時空中吃過的所有冷面都好吃,完全顛覆了他對朝鮮冷面的印象。
好奇之下,他提出想看看朝鮮冷面制作作過程,鐘博士欣然答應,不但帶他到了廚房觀看,還親自為他解說:
“一碗冷面,看似簡單,其實配料很多,做起來也很考究。正宗的冷面是現壓的,壓好后馬上放入鍋中煮,煮熟后盛在帶有冰碴的碗中。冷面外面冷而內里溫,柔軟而有韌性,放置一小時也不會砣成團。它的主要成分是蕎麥面,爽滑勁道,有嚼頭。缺點是口感粗糙,店里的做法是摻和一些白面下去,眼下白面是‘珍貴的食材’,加了大眾就消費不起了。好在濟州最適合種土豆,摻土豆粉下去也是一樣的。”鐘博士指著從臨高運來的壓面機侃侃而談,“這湯底也考究,一般都是用牛肉湯――其實用狗肉湯更得味――先將大塊牛肉洗凈后下鍋,一次性加足水,旺火煮沸后撇去浮沫,加醬油、精鹽,改用文火燉上三四個小時;再把蔥、胡蘿卜放在紗布袋中,扎緊口,投入牛肉湯中,再燉上一小會。最后把牛肉和紗布袋一起撈出晾涼后。這個牛肉切片,胡蘿卜切條;牛肉湯要沉淀去渣,再用調味料調好口味備用。至于澆頭除了牛肉片或者狗肉片外,朝鮮泡菜必不可少,還有蘋果、梨、西瓜片或其它時令蔬菜等任選一種。頂上用黃白雞蛋絲作點綴,撒上辣椒粉,澆上醬油、醋、香油,最后撒上熟芝麻,這就成一碗地地道道的朝鮮冷面了。”
楚河想他怪不得要到濟州島來開發這勞什子“寒食菜”了,除了濟州島,其他地方哪來穩定的牛肉供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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