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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節 交易

  蔡蘭原本亦是軟禁,不過天色一亮便被帶到了審訊室里。鄭二根選了兩個膀大腰圓的“婦差”專門來“伺候”她。蔡蘭到底是小家碧玉出身,當初行刺不成,初入牢房,一頓“殺威”的小板便打得她靈魂出竅,如墮地獄。何況這正兒八經的嚴刑拷問,沒多久便熬刑不住,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招了出來。

  此刻她看到易浩然,見他發髻蓬亂,衣衫破爛,臉頰上猶有血跡,卻是一臉浩然正氣。不由地又敬又愧。掙開兩邊攙扶她的婦差,深深的福了一福:“婢子萬福了。”

  易浩然側身避禮不受,道:“蔡姑娘,學生這就要動身了。就此別過了。”

  蔡蘭一驚,喃喃道:“這么快?”

  “快一步,慢一步又有何妨。”易浩然淡然道,“只是此次只恨不能取解髡之頭,以報無端橫死的大明官民士庶之仇了!不過,學生已盡全力,天命如此亦不可違。就此別過了。”說罷又是躬身一拜,轉身灑然而去。

  蔡蘭看他拂袖而去,心中更是欽佩。兩個健婦拽住她的手腕,又把她往前推去,亦押到了土地廟的廂房里。當初她在這里被“優待”了些日子,如今故地重游,又回到了囚犯的身份,看著房屋和里面的家具,別有滋味在心頭。

  她小心翼翼的在鋪板上落座,兩名婦差卻是毫不客氣,厲聲道:“你個淫X蹄子,與我站起來!”

  蔡蘭吃了一驚,不敢不從,只得支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尚未站穩,臉上便結結實實的吃了兩記耳光。

  “跪下!”話音未落,她的膝窩里被被踹了一腳,硬生生的跪倒在地。

  “你個X婦!到這會還給老娘裝喬作樣,看老娘怎么收拾你!”婦差獰笑道。

  易浩然自然沒有被押去砍頭――解邇仁還要留著他開公審大會。他意識到自己越是對這件事遮遮掩掩,越會被人看作是底氣不足。反而會引來元老院里那幫“挑剔魔王”的圍攻。只有處變不驚,把這件事按照正常流程來處理才能顯示自己的地位穩固,信心十足。

  押解的兵丁將他帶到了大南門的城樓上,從城樓上望下去,江面上百舸云集,除去拖輪牽引的糧船,內河艦隊的炮艇十二艘噴著黑煙白汽在江面逡巡。城上城下,伏波軍、國民軍刺刀雪亮,刀槍如林。

  城上已是密布警衛。大南門的城樓已毀,尚未修復,只臨時支起了帷幕。里面擺上公案和座椅。解邇仁正端坐其中,現場監督著糧食卸載。解邇仁的元老旗和啟明星旗高懸,哪里還有昨晚被突襲險些被擒的狼狽模樣。

  易浩然被押進帷幕之中,來到解邇仁面前。

  解邇仁終于看到了這個險些將自己毀掉的男人。他對這個人有著強烈的好奇。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在城里搞出這么大的事情來!此刻見他形容端正,是個典型的大明讀書人的模樣,所謂“眸子正,鼻子端”,正是所謂的“官相”。雖然枷鎖纏身,走路卻是端莊有儀,一看便是沉穩有城府之人。只是這年齡出乎他的意料:須發已是斑白。

  他沒有注意過口供上關于易浩然的年齡,此刻看到覺得頗為訝異,這么一個半老頭子,居然身體里蘊含著如此大的精力和激情,即無金銀,又無尺寸之兵,只靠著一己之力,居然在梧州搞出如此大的風波來,還差點毀了自己!

  想到這里,他不覺有些欽佩他了。這易浩然不但有骨氣,亦有能力。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示意左右退下,開口問道:“你便是易浩然?”

  “正是學生。”易浩然坦然應道,“尊駕莫非就是真髡的偽梧州知府解邇仁?”

  “我是解邇仁。”解邇仁點點頭,“你的膽子不小,本事也夠大!”

  “慚愧。”易浩然仰天長嘆道,“未能將你的人頭拿下!以祭這大好山河和無數的枉死的百姓!”

  解邇仁笑了笑,道:“你雖說沒成功,這梧州也被你鬧得雞飛狗跳。也不算一無所獲了。只不過這一場折騰,亦枉死了許多無辜之人。”

  易浩然冷笑一聲,并不接話。

  “就說當初你救得蔣秋嬋,后來為你所用,潛伏到我身邊,還用她當了聯絡人――易先生,你這一手夠妙的。這蔣秋嬋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當了你的幫兇。不過知道不知道也沒什么關系了…”

  易浩然心中一緊,問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依法行事了。”解邇仁悠悠道,“她雖然算不上主犯,但是在居中聯絡交通,亦是本案的要犯之一。按律當絞…”

  解邇仁說著,斜眼看了一眼易浩然――他從口供和趙豐田等人的訴說中了解到,易浩然是個正直端方之人,大可以此來要挾他。

  “…可惜啊,這蔣秋嬋真是苦命。被官兵殺害了丈夫,孤兒寡母的依著刻薄的兄嫂過活,好不容易謀了一個差事能安居樂業了,又被你利用。如今她性命不保不說,還拋下了齊立恒――年紀小小便成了人人可欺負的孤兒!對了,他還是你的學生呢。”

  易浩然心中愧疚,雖說他認為“成大事不拘小節”,但是對蔡蘭和蔣秋嬋都有是心懷內疚的。如果說蔡蘭牽連進來尚有“舍身為夫報仇”的合理性,那么蔣秋嬋完全就是被他利用了。他自己亦很清楚,一旦事情暴露,蔣秋嬋絕無可能逃過髡賊的追究,搞不好還會連累到家人。至于齊立恒,他更是心疼――這是個讀書種子,又聰明又懂事…

  過去他不愿去想,現在卻被解邇仁當面點破,令他啞口無言。

  “…說到蔣秋嬋,還要說到駱陽明一家子。這駱陽明,你大概覺得他是投靠我們,罪該萬死。不過他的家里人呢?李老掌柜、丁阿桃、溫蘊…還有阿純,這些人可都是把你當作一家人一般對待――你昨晚被捕,丁夫人還連夜請駱陽明來給你說情。你倒好,干脆利落的把他們都拖下水了。”

  這下更是打中了他的心坎。易浩然化名潛伏在米店這些日子,駱家上下待他親如一家。讓他體會到了早已失去多年的的家庭溫暖。要說他對他們毫無感情,那是在說謊。

  “你要把他們怎么樣?”易浩然開口問道。

  “駱陽明一家嘛,罪不至死。何況還有他為我們奔走辦事的功勞。大約不外乎從寬發落,發配海外蠻夷之地――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你到底想怎樣?”易浩然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解邇仁向他說這些話不是單純的為了奚落他。

  “易先生果然是個聰明人。”解邇仁點頭道,“你知道,我是個元老――也就是你們口中的真髡。”

  “不錯。”

  “你既然費盡力氣想把我生擒或是斬殺,自然知道元老的身份尊貴無比。”

  易浩然朝著地上啐了一口,道:“算是吧!”

  “所以呢,只要我愿意筆下超生,這些事情都能不發生。蔣秋嬋可以不死,她的兒子不會成為孤兒,駱家呢,也不會被流配…”

  “你莫要裝神弄鬼的拿喬了,你說吧,到底要我做什么?”易浩然冷笑道,“只是若要我去做不忠不孝之事,那是休想!”

  “事情很簡單。那便是配合我們…”

  解邇仁知道,就算弄死了易浩然和蔡蘭,他們的口供對照起來依然會有漏洞和把柄。為了進一步縮小自己的罪責,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易浩然改口供。進一步減輕自己的責任。

  僅僅是改口供還不行,解邇仁當算在公審大會上讓他親口將這個口供復述出來,不但進一步擴大范圍,還能形成“鐵證”。而去公審大會之后就將易浩然處決,之后便是“死無對證”了。

  自然,這并不能瞞過元老院,元老們有各種渠道可以獲得真相――但是真相不等于有證據。現在這些證據都是實打實的,只要在聽證會上堅持程序正義原則則,便有很可能過關。

  易浩然聽了解邇仁的幾句話,心里便雪洞似的。這真髡急于要洗脫自己的責任。他心里暗暗冷笑,看來這真髡也稀松平常,遇到真章的時候,真不比大明的貪官污吏強多少!

  “我配合不難,反正是一死,”易浩然道,“只是憑什么信你的話?你如今是梧州的土皇帝,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就算時候反悔,難不成我變成鬼還能去找你算賬?”

  “易先生,你果然是個聰明人。”解邇仁故作贊嘆的點點頭,“第一,我以元老的榮譽發誓…”

  易浩然冷笑一聲。

  解邇仁繼續道:“第二,蔣秋蟬和駱陽明全家的問題,我先行處理。把你留在最后公審。你看得到處理的結果便知我沒有食言。自古一案不兩判。你可信得了?”

  易浩然點點頭,道:“這我還信得,只是我還有人想問:蔡蘭你打算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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